“三月内,你有本事便毁了这封印大阵,否则,便死。” 桑昭一怔,却还是从容不迫地应下,“多谢前辈收留,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不答应,马上死;答应,三个月后死。 她深知自己现在丹田已毁,修为全无,连符阵都画不了,想毁了这封印大阵,简直天方夜谭,可也只能尽力一试。 “呵——”男人似乎笑了,眼尾染上艳色,语气却恶劣又玩味,“三个月后,我会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是。”桑昭颔首,回身步下高台,在大殿里寻了一处偏僻靠墙的位置,扶着铁墙坐下,脑子里一团乱。 从储物袋里取出丹药,囫囵咽下,体内的痛感稍微褪下去一些,桑昭盘腿席地而坐,内窥己身,灵力全无,她想试着修炼,可周遭充盈的全是魔气。 灵石也已经在替顾济尘治病的时候全部消耗完…… 看来,留点财物傍身还是好的,桑昭只能感慨自己这一身气运真是空前绝后。,打脸居然来得这么迅速。 算了,魔气便魔气吧。 桑昭心一横,反正她现□□内一丝灵气也无,不害怕两种不同的气流在体内相互冲撞,走火入魔。 吸纳灵气修炼和吸纳魔气修炼需运行不同的心法,桑昭在记忆里翻找着神识消失前塞到她脑子里的古籍,总算找到了一本魔修心法。 周遭的魔气缓缓被吸纳入体内,在通体的经脉中游走一圈,这是一种同灵气入体完全不同的感受。 灵气入体,修士只会觉得心神澄澈清明,通体舒畅,心平气和,可魔气偏浊,桑昭只觉得识海搅动,思绪中翻飞的全是些让人觉得不痛快的记忆与情绪。 不甘、悔恨、痛苦、无奈、气愤,一闪而逝的嫉妒,以往经历和体验过的各种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一遍遍反复冲刷着修炼者的神经。 脑中一片混沌,桑昭骤然醒悟过来。 灵气入体,引人向善,感受人间山河湖海的辽阔与壮美,是超然物外的洒脱不羁。 魔气入体,诱人向恶,挣扎于眼前的疼痛和苦难,一叶障目,在心底种下执的种子,再长成一座大山,难以逾越。 但,她从不信至正至善,也不信至邪至恶。 也不信不过是修炼方式而已,居然也能左右人心。 她见识过对簿公堂,兄弟阋墙,高位者颐指气使,低位者奴颜媚上,见过冤冤相报何时了,见过杀戮、戕害和权力的争夺。 也见识过苍生大义,有人决心走遍天下,治遍天下,有人孤身负长剑,誓斩杀一切邪魔,匡扶正义。 江州城很小,阮家更小,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人来人往,众生百态,有富贵迷人眼,亦有朱门酒肉臭。 她既是踏入仙途的修士,仿佛高人一等,超脱于凡人的苦难中,亦是高门婢子,是医修,行医济世,施针送药,修苍生道,便注定离不开苍生,离不开善恶交杂的泱泱黎民。 那些不好的情绪渐渐消散,适应了魔气在体内流动,桑昭轻阖上眼,一边感受魔气在经脉内游走,一边修炼魔修心法。 但,没有用。 丹田毁了,法力修为都存不住,哪怕是一点也不行。 桑昭渐渐收了手,眉心突突直跳,心知此事棘手,又抬眼望向被束缚在高台上的男子。 对方虽不能视物,却也十分敏锐地回望。 收回目光,桑昭深呼出一口气,脑中不断有记忆碎片翻飞而过,各种古籍文字飞速掠过,她想找到修补丹田的方法,或者说丹田损毁后可以继续修行的方法。 在脑子里搜寻了半天,桑昭倒是找到了不少修补丹田的药方,但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一是因为她现在手中没有合适的药材,医不了;退一步,即使有合适的药材,她被断妄剑所伤,也好不了。 若是一般的武器倒还有点希望,但偏偏是那前任剑主留下的断妄剑,早被炼化,如今已成了半个神器,她又是结丹期修士,丹田受伤,根本救不了。 事已至此,桑昭立马便想找找看是否有丹田被毁后依旧能够修炼的方法,但毫无所获,直到一阵锁链的响动声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倏然睁开眼,桑昭满眼警惕,环视四周,只见大殿内墙壁上的符阵散发出刺眼的光,隐没在黑暗中的锁链和哗啦作响,符文显现,白光乍现。 地面震动,桑昭站起身,几乎站不稳,无数的红色咒术和符文缓缓浮现,飘在空中,魔气搅动,她忽觉疾风掠过,一种强横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倾轧过来,直直碾压向被束缚在高台上玄衣男子。 这地宫,这符阵—— 不仅仅出封印,更是折磨。 桑昭紧紧贴着墙,合上眼,那道强劲的力量并不攻击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可仅仅是靠近便觉得心惊,又遑论处于风暴中心的那人。 锁链的声音一直响,桑昭睁开眼看向高台,那人的唇角不断溢出血,唇色也更艳丽,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暴乱的魔气撕破,又迅速自愈,又撕破,如此反复,鲜红的血迹渗透玄衣,看不出丝毫痕迹。 只是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他体内也有魔气游走,撕扯着经脉,重复着无以复加的痛苦。 桑昭又阖上眼,不愿再看。 等到一切都归于寂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强势暴涨的魔气骤然间溃散,桑昭又抬首望向那人,只见男人长发纷乱,垂落胸前,头向下垂着,盖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既狼狈又有一番傲骨和不屈,残破中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嚣张气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知怎的,桑昭只一眼便觉得这人一定是个为天道厌弃的怪物。 想到为天道不容和厌弃,她忽然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就着墙壁缓缓坐下,桑昭收回目光继续回忆脑子里的古本。 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既要找到修炼到的方法,还要找到摧毁这个巨大封印符阵的方法,无论是哪一个都毫无头绪,也让人头疼。 夜色至深。 一整晚桑昭都没睡着,神识塞给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修炼路子和功法秘籍都有,炼药,炼器,医修,符修,阵修……丰富多彩,还有各种上古历史神话和各界的风物人情。 看了一整晚,终于让她摸到了一点丹田被毁也能继续修炼的方法。 修士的修炼本就是吸纳和存储灵气或魔气的过程,丹田内能够存储的灵气或魔气越多,修士的修为也就越高。 所以丹田不过是个存储灵气的部位,修士体内还有其他的部位可用,丹田不过是其中最容易开始修炼的那个。 古籍上记载,当一个修士掌握了多个部位储存灵气修炼的方法后,用出的灵力会是其他同修为普通修士的好几倍。 可古籍上根本没有记载如何找寻其他部位,还特意提了句,下界数万年,只出现了唯一一个可以多部位储存灵力的修士,甚至那人姓氏名谁,结局如何,是否升仙,都一概不详。 简单来说,此事很有可能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 总结下来,三个字,不可能。 看完全篇,桑昭差点抑制不住医修的本性,想把这套理论和本职工作结合在一起,研究一下利用医术协助修士多部位储存灵力的可能性…… 打住思绪,桑昭回过神,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 也无心再继续查找古籍,而是无聊地开始接着尝试吸纳魔气修炼。 当然,依旧储存不了,魔气在体内游走一圈便逸散出去,归于天地间。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就是她能趁着魔气散出去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试着练习一些基础法诀,练三四遍魔气就散了,她又吸纳一次,又练三四遍。
第40章 闲聊 如此反复,桑昭玩得挺开心,也熟悉了不少魔修的基础法诀,比如除尘诀和隔空取物的法诀,跟用灵气修炼比起来也差不多。 甚至她还践行了一下自己当初写在竹简上的魔修专用医术法诀。 她丹田处的伤口还未大好,所以一边修炼一边痛,痛得她连忙又给自己喂了几粒丹药。 而储物袋里的物品早捉襟见肘,最值钱的就是上官献赠与的精致院落和公孙家的聚魂灯,好吧,她收了这灯也没有祭天。 桑昭练了一整天的魔修法诀,地宫内一片寂静,无人讲话,倒是桑昭时不时会因为尝试新的法诀弄出些动静。 但这短短的一天她已经通过不厌其烦地反复吸纳入稀少的魔气,成功实践了绘制符阵后用魔气在药鼎里炼药的壮举,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方药鼎被炸烂了一半,还毁了本就所剩不多一小半药材。 是夜。 桑昭从搞实验的狂热中剥离出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跟修补丹田毫不相干的事上。 心中焦虑,但转念又想到以现在的条件,她好像也治不好丹田,于是又释然了。 神思清明,桑昭正打算接着找找脑子里的古籍,却见昨夜的场景再现,锁链再次哗啦作响,叩击地宫的墙面,尖利刺耳。 魔气翻涌,高台中心的人承受着如昨夜那般的痛苦,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现下正是午夜。 莫非是每日午夜这种酷刑都会上演?一个时辰后方才停歇? 桑昭不知道那人是犯了什么滔天罪过才会被困在这封印符阵里受此折磨,但无论是什么,她宁愿给人一个痛快,而不是如此羞辱折磨。 阖上眼,桑昭不再看,而是继续在脑子里回忆翻找古籍。 翌日。 桑昭实在是想不到继续修炼的方法,也试过在身体找找其他灵力储存部位,却不得要领,最终放弃。 便决定将这件事先放一放,不去先出地宫看看这周围的封印符阵。 扶着墙站起身,桑昭又服下一粒丹药,这几日有魔气滋养体魄,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剧痛不再,让她舒服了不少。 渐渐远离男人所在的高台,桑昭步出这间华丽但闭塞的大殿,在如迷宫一般的廊道里绕啊绕,周遭一片死寂,脚步声咔哒咔哒,听起来阴森可怖。 这地宫面积不小,但处处解释玄机,桑昭放出灵识查看,细细扫视过每一个角落,浏览过无数繁杂的符文和咒术。 在阴暗的角落里,玄铁高墙上寸寸都有暗红色的血迹,颜色过于相似,几乎看不出分别,桑昭凑近了细看,却是陈年旧迹,年岁早已不可考据,再细看,还看得出打斗的痕迹。 越看越心惊,这地宫之中,每一片符文都交相辉映,看起来散乱,实则为一体,精妙异常,合力制住那位于中心宫殿中的男人。 终于寻到另外一处僻静的出口。 重新天日的那一刻,桑昭恍惚中生出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慨。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