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四野苍茫,极目远眺,是暗红色的天空和辽阔无边的戈壁,再向外,是魔物肆虐,危机四伏,劲风挟裹着魔气肆虐而来,她置身空旷的高地边缘。 整片死寂的高地由墨色的石头铺就,一步一符阵,层层叠叠,上百根黝黑的精铁柱直插云霄,巨型精铁铁链纠缠相交,再深入地底,成就为封印符阵的一部分。 越看桑昭越觉得头疼。 这符阵解决起来十分棘手。 桑昭沉下心,流连于数百根冲天铁柱之间,一边吸纳感受着其中涌动的魔气,一边在头脑中回忆古籍,想找出这封印符阵的名字和出处。 忙到深夜,桑昭都没找到这封印符阵的来历,却意外发现自己对魔气的感知与对灵气的感知一样敏锐。 这一整天,她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封印阵法内的魔气流动和阵眼的位置。 直到午夜时魔气搅动,数百根铁柱上的锁链发出声响,地动山摇,整座山的符阵都被牵引着启动,光芒照亮了附近整个夜空。 天地之间,仿若白昼,附近的魔物嚎叫着远远逃离,桑昭这才惊觉时间已晚。 一个时辰后,等光芒消散,狂风止息,桑昭重新走到高地中央,在地上踏了几下,地面瞬间塌陷出一个洞,她又如初来乍到那次一般落入地宫中心的大殿中。 这次不是毫无准备,降落的间隙,魔气涌入体内,桑昭指尖掐诀,稳稳落到地面。 高台上的男人看起来恹恹的,桑昭本想上前查看一下对方的伤势,又想起对方在这儿不知道被封印折磨了多少年,根本无需自己的关心,便打住了。 靠着墙坐下,桑昭阖上眼,思绪纷乱。 距离她与此人达成约定,已经过了三天,而她至今毫无头绪。 折腾一整天,想睡但睡不着,桑昭便只好又在脑子里翻找起各种封印符阵,一边回忆一边对照自己今日的见闻。 用以封印可怕邪物或魔物的符阵种类丰富,效果不一,但无论是那一种,绘制起来都十分复杂且耗费修为法力,至于如今这个…… 好像是调整融合好几个符阵的成果,还在封印效果上叠加了每日午夜这个“酷刑”,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封印,更是想让这人快点死,魂飞魄散的那种死。 但这符阵越是复杂桑昭就越好奇,于是忍不住在脑子里推演了一整夜。 翌日。 桑昭早早离开地宫,继续出去研究那高地上矗立的数百根柱子。 封印符阵并非牢不可破,只要她摸清运转法则,找到关键处,改动一下以削弱符阵作用,然后再借强力强行从外界打破…… 再加上被封印在此的人本身尝试着从内部挣脱,便可以合力突破封印。 第三步不难,毕竟地宫里的这人实力莫测,桑昭对他很有信心。 她就负责完成第一步和第二步,第一步正在努力,第二步毫无头绪,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得想办法恢复修为,不,准确来说是提升修为。 一晃十日。 桑昭作息规律,每日准时出地宫研究封印符阵,一直钻研到深夜,等铁链哗啦作响之时才会重新回去。 这十日里,她一寸一寸地走过所有大小符阵,地宫内外,浏览过每一片符阵,对比过脑海中所有的符阵古籍,已经基本摸清了这封印大阵的绘制方法。 甚至已经大致构想出了如何改动以削弱封印的力量。 但她太弱了,只凭借那短短一炷香时间的法诀使用时效,什么也改不了,就算她丹田没有被毁,凭她结丹期的修为,也做不到。 所以…… 到头来还是要面对最初的那个问题。 是夜。 桑昭无声叹气,结束打坐,站起身,缓缓向高台步去。 “前辈。”桑昭见那人抬起头偏向她的方向,一双烟灰色的眸子显得诡异又危险,适时止住脚步,“我是医修,不知可否查看您的伤情。” “若是您的实力恢复一些,也有助于我们冲破这封印。”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想让我来毁了这封印?” “不,是我们一起毁了这封印。” “你倒是伶牙俐齿。”男人面上的笑容收敛殆尽,语调戏谑,“好啊,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别让我失望。” “多谢前辈。”桑昭松了一口气,微微拱手,缓缓踩着石阶步上高台。 桑昭不敢走太近,仰起头直视稍高的人,抿唇不言,只默默吐纳周遭的魔气,手中捏诀,再缓缓将魔气渡进男人体内,循着魔气在对方通体气脉中游走,仔细查看伤势。 嘶—— 桑昭眉头微蹙,此人体内的经脉早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说得夸张一点,一寸一寸,寸寸断裂,没有哪一寸是完好无损的,寻常人若是伤得这么重,早就痛不欲生,一命归西了。 偏偏此人仿若未觉,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余力承受每日午夜的“酷刑”,这种人,下界罕有,桑昭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身份。 不仅如此,此人体内还有一道强劲霸道的魔气游荡肆虐,横冲直撞,搅得人不得安宁,没有一刻不承受蚀骨之痛。 眼看着对方体内的魔气就要冲撞上自己渡进对方体内的那一小抹,桑昭忙想控制着避开,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殃及,受内伤的准备,但什么也没发生—— 反而是那道凌厉的魔气在碰到她渡进去的那丝魔气时忽然安分下来,桑昭一惊,试探着操控这微弱的魔气将那道凌厉的魔气包裹起来,一点点转化驯服。 如此反复,桑昭又吸纳了好几次魔气,手中捏诀,流淌过她通体经脉的魔气绵绵不绝地被渡入那人体内。 桑昭忙得满头大汗,直至力竭,才终于将那道凌乱霸道的魔气彻底疏导、驯服。 “前辈伤重,好好休养吧。” 桑昭收回手,指尖都在颤抖,累得脱力,在抬头时,不知不觉已有天光自头顶洒进来,原来她竟然忙了一整夜。 “天亮了啊。”男人轻叹一声,仰头撞入满面的天光,艳丽出尘到如同神祇降世,“小医修,跟我聊聊天吧。” 桑昭已经回身步下高台,虽觉身心俱疲,但听了男人的话,还是强打起精神,“前辈想聊什么?” “姓甚名谁?师出何们?怎么会来了这里?” “桑昭,师从青云门清珩仙尊顾济尘,跌落万魔城外陨魔崖,坠入无尽魔窟,就来了这里。”等桑昭答完话,人已经靠墙坐下。 “顾济尘?没听说过。” 桑昭微愣,脱口而出,“前辈被困此处多久了?” “记不清了,或许……六千七百二十三年,零五个月十九天。” 桑昭:“……” 桑昭了然,比起这人,顾济尘也连千岁都不到,实在是太年轻,这人被困在这里的时候顾济尘还没出生,顾济尘名动天下之时这人早已经与外界隔断。 “前辈,您虽伤重,还被困于封印中折磨,但存活至今,想必……身份不凡……通体经脉奇异坚韧,血肉之中涌动着非凡之力,不像是下界之人……”
第41章 歧路 桑昭自顾自分析着,没注意到男人越来越晦暗的神色,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盖棺定论,“您来自上界吧?” “呵。”男人轻笑一声,面上闪过一丝狠厉,“是又如何,胃口太大话小心撑死自己。” 桑昭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嗯,我知道。” “我这人记仇得很,你可千万不要得罪我。”男人的语气又一次变得轻快。 心底却对桑昭的来历多了几分猜忌,这封印之外,魔物横行,桑昭不过只是个丹田被毁的医修,半点防身之术也无,却能撑着来到此处。 甚至,这天地间的魔气仅仅只是在她体内流转一圈,便可以变得如此纯粹强韧,轻易便化解了在他体内冲撞的魔气。 “嗯。”桑昭应下,末了又补充一句,“救人不算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医修行走于世,地位实在是尴尬。 有时候救了人,却会被伤者的仇家追杀,受到迁怒,一命呜呼。 面对如此不仁不义之事,桑昭却也无可奈何。 修士一向不喜与人结仇,但一旦仇怨结下,不死不休,加上修仙之人都有些刚愎自用的傲气,和蔑视万物的自负,视人命如草芥…… 做了人却想成仙,所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修士登仙途,究竟有多少人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有多少人是为了修心养性,磨炼道心,又有多少人是为了爬得更高,受众人膜拜,将更多人践踏在脚下? 桑昭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她只想自己。 “哈哈哈……”男人笑得前仰后合,束缚住四肢的铁链被牵动地哗啦作响,便随着那笑声,愈发显得疯魔且狂妄,末了,他止住笑意,“放心吧,我要杀人,就不会让他们有求医的机会。” “嗯。”桑昭点点头,想问一问男人是得罪了哪些人才被封印至此,却又觉得这问题涉及对方隐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问的好。 若她破除不了封印,死在这人手中,问这问题也没什么意义,若她运气好,真的完成了三月之诺,问得太多反而将自己牵涉进不必要的因果。 疏导魔气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不知不觉桑昭竟靠着墙壁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桑昭支起身,走出地宫,重见天日。 这山顶,高台绵延,墨色的地面,踏上去的那一刻各色符文便会缓缓浮在空中,这样的场景桑昭已经看了十日。 一步走一步停,桑昭阖上眼,任由天地间的魔气在体内四溢流淌。 丹田之外,她找不到其他任何别的部位储存魔气,而丹田又坏得彻底,桑昭一遍遍尝试吸纳魔气,任由其在体内流淌,想要储存,却又缓缓逸散于天地间。 来于天地,归于天地。 刹那间,桑昭脑中闪过一丝灵感,她立马席地而坐,耐心感受着那刹那的顿悟和启示,来于天地间,归于天地间…… 她想起自己这几日使用法诀时的感受,取之于天地,又立马消散于天地……那,为什么非要储存不可呢?如果她不用储存魔气会怎样? 吸纳多少便用出多少,直接向天地取,又还于天地。 但这还是修炼吗? 不淬炼己身,取道法自然,不私自占有,将归还天地。 这么一套法子,打破了前人所有的经验,却也在理论上根本无法让人升仙,除非她能一次性吸纳足以让她飞升跨过天门的灵气或魔气。 且不说她这体魄能不能承受,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可能。 前人勤恳修炼千年,一点点积累修为都不一定能够升仙,她这种“歪门邪道”就更不可能,否则也不会为前人所冷落,甚至无人记述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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