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络半真半假地说着,任平生始终不发一言,少女面上尽是愧疚和悔恨,“阿爹死前曾经将这秘术也告知了我……我没有办法……” “仙君!我一定会当好这个气运之子,我一定会担起拯救三界众生的责任……我不会辜负的!”阮青络一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仙君,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这最后的话,阮青络说得磕磕绊绊,一张精致的脸,半张在黄昏映照下熠熠生辉,半张隐没在晦暗中,双眼含泪,仰头见上位者,如见神祇一般恭敬。 血色的光影舔舐上少女纤细的身躯,在地面勾勒出浓稠而长长的阴影,华丽的大殿内填充着浪漫的黄昏,仿佛万物将死一般悲怆。 这一幕,比画更美。 “给你一个机会?”任平生抬眼,终于正视她,目光散漫随意,却如刀剑锐利冰冷,仿佛可洞穿肮脏心事。 若是阮青络亲自绘阵,没有别的东西庇护,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天道,这种拙劣的谎言,他都懒得拆穿,只淡淡说道,“那对天立誓吧。” “便说你,飞升之后,定当不负这一身气运,与上界神魔同心协力,护卫三界生灵,九死不悔。” 任平生的话,字字句句,在寂静宫殿中有一种浩大而庄严的美感,窗外的黄昏霎时间变得暗淡,红光退却,剩下的只是永恒孤独,在无光之处,似是有怪物蛰伏。
第105章 复生 “好。”阮青络不疑有他,听到飞升二字,满脸惊喜,又是叩拜,“多谢仙君!青络一定不负所托!” 这说明,任平生依旧愿意帮她提升修为,助她快速成长,飞升上界。 飞升之后,这下界的一切,不过如蝼蚁一般轻贱,桑昭也好,顾济尘也罢,那些仙门翘楚,都是蝼蚁,在真正的神仙面前,都是草芥。 而她,会成为真正的神,法力无边,寿数无穷。 少女跪直身,对天立誓,“阮青络,愿以神魂为代价,承诺不负这一身天道气运,飞升之后,与上界神魔一道,护卫三界生灵,绝不推卸责任,九死亦不悔。” 誓言落成,天道见证,那一缕自天而降的金光穿透殿宇,直直落入她眉心,大殿内亮堂一瞬间,随即又暗淡下去。 任平生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他不知这一次的誓言有没有效,但哪怕是无效,总归此番行为,也可以让阮青络对他放下戒备,日后方便控制。 如果有效,那简直更多一层保障。 “起来吧。”任平生手中捏诀,将阮青络扶起来,“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三界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拨乱反正既无时间,也无意义,本君会替你在上界求情,昆仑山那边,本君也会去交待。” “你,听从本君的话,好好修炼即可。” 远处天边的夕阳早已经彻底消失,最后一点天光也暗淡,风云搅动之中,如末世降临,话语落地的那一刹那,大殿中最后一丝光线也不见,只窗户亮着,方方正正的,苟延残喘。 “多谢仙君栽培。” 阮青络恭敬揖礼,紧绷的背脊慢慢变得松弛,脸上的泪痕也风干,只睫毛上挂着几颗不显眼的泪珠。 她提着佩剑,转身离去。 — 晦暗的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 入夜。 结界裂隙旁。 三件神器散发出耀眼的荧光,有人将黎深替换下来,他便自己寻了个空地,将早前那些从幻境中苏醒过来的人送的吃食弄熟,越过重重人群送到桑昭面前。 “歇歇吧。”黎深看着地面凌乱的符阵痕迹,将手里的烤鸡掰下一块鸡腿递给桑昭。 桑昭摇头拒绝,长舒一口气,“不了。” 黎深也不矫情,兀自席地而坐,一边啃着手里的烤鸡一边望着夜色寥寥,“这人间世道,皆是如此。” “无妨。”桑昭收手,觉得头昏脑涨,便也坐到黎深身边。 她知道黎深在指什么,无非是真相揭穿的这小半天,修士中舆论几度反转,争论不休,事实摆在面前,却依旧有人全心相信阮青络。 医修说她清冷淡泊,想救三界苍生于危难之中,不慕名利,只求清白,是可担大任的真天道之子,便有剑修回怼,说她别有用心,若真的无欲无求又为何非要当面戳穿,不过是太弱,护不住的东西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修炼成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弱肉强食。 这种冷酷且站不住脚的理论也说得出口。 “人心是最容易被动摇的。” 桑昭的目光掠过远处的墨色苍穹,穹顶高悬,却黑压压的,半点不透澈,而仿佛要掉下来一般。 江厌无声无息地提着灯出现在两人身边,挨着黎深坐下,将聚魂灯随手放在地上。 黎深随手递去了半块烧鸡,朝着桑昭笑了,“也是,所谓天道气运,还不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想换便换了,左右不是非谁不可。” 桑昭目光扫过江厌,落在黎深身上,“我还不知道你第一次飞升是什么时候,江前辈说你因他下轮回台受罚,历经数百世,次次不得善终,说说,什么感受?” “嘶……”黎深故作思索,笑了笑,“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你个小姑娘就别听这个恐怖故事了。” “那我总该能听听吧?”叶痕的声音从灯盏中传出来。 黎深停下啃烤鸡的动作,斜了一眼灯盏中浅蓝色的人影,“听什么听,区区一千多岁,你成年了吗?” 叶痕:“……” 桑昭忍俊不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拿年龄压制叶痕。 毕竟这树妖就仗着自己化形之前便已修炼了千年,时不时就要抽风皮一下,倚老卖老,也只有在百草阁的掌门面前才不敢造次。 以前她没少讽刺他,说一千年才修炼到化形,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每每到这时候,叶痕便开始细数仙灵界过往鼎鼎有名的树妖的修炼史。 最后得出结论,他在树妖里面已经是天赋异禀,未来可期的那种。 如今还是真,一物降一物。 “对了。”黎深支棱起来,看向桑昭和叶痕,“你如今只有魂体,肉身被毁,但也不是没有复生的办法。” “上界不缺仙草,我倒是可以寻一株没有修炼出灵智的给你塑出肉身。” “真的吗?”桑昭低迷的心绪骤然散尽,“那便麻烦你了。” “多谢。” “没事。”黎深摆摆手,“琼花山又不缺仙草,我洞府旁边就长了不少甘华草。” “唉,聊什么呢?”岳长时和孟疏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这边,看到聚魂灯时有些诧异,但没多问。 叶痕见两人过来,焰火闪烁一下,从善如流地做完自我介绍。 “原来江州城那树妖就是你。”岳长时轻轻叹息,上次见时,这人还康健,如今又见,就只剩下魂魄屈居灯盏中了。 “修补结界的符阵,你以为如何?”岳长时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席地而坐,正对桑昭,丝毫不讲究。 孟疏看着自己一身白袍,又看了一眼地面的黄沙,心有戚戚,孟家财大气粗,他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活得讲究,现在实在是坐不下去。 又顶不住周围这一圈人的目光,尤其岳长时眼中的打趣,只好勉为其难取出一块绣工精美的蒲团,放在地上,这才坐下。 “这结界已经留存世间数十万年。”桑昭轻叹一口气,“建立之初,便是耗尽了无数大能的心血,哪里那么容易修补。” 最初,下界一体,灵气充裕,魔气也充裕,万千生灵,无数精怪,修士多如牛毛,直到数十万年前爆发了一场灭世之战。 此后,从战争中活下来的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人妖魔,达成共识,炼化来自上界的神器,合力布下结界,将下界一分为三,防止悲剧再生。 此后,下界之人只有修为高深者可以利用上古神器暂时性穿梭结界,抵达异世,但绝不可能破坏结界,因而也无人想过如何修复。 谁知,生死面前,幻元界的人竟能爆发出如此异能,愣是强行开了一条口子,逃难到仙灵界,也拉着仙灵界的人一起下水。 若单单只需修复结界也还好,毕竟仙灵界和幻元界的修士大能也不少,可能实力比不上当年那一批在混战中活下来的前辈,但毕竟不用重建,只用修复。 可偏偏现在结界另一边就是那怪物的分身,侵入下界,死死缠绕在裂隙边缘,腐蚀扩张,三样神器做抵抗,也只堪堪不让裂隙继续扩大裂隙,抵挡它闯入仙灵界。 “唉,对了,幻元界是如何被那东西入侵的?”黎深本来在吃东西,吃得孟疏满脸嫌弃,此刻忽然想到什么,便立马提了出来。 “有人猜测是从上界下来的。”岳长时一捏诀,众人围坐的空地中心亮起一团火光,“一年多以前,幻元界有人飞升,天门大开,据说也是自那时候起才出现这作乱的怪物。” “可能,是从借由天门去了幻元界的。” 黎深一怔,扫视一圈周围的人,“仙灵界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这几年,愣是没飞升上界的。 江厌轻笑一声,继续吃手里的半块烧鸡。 岳长时:“……” “气运之子出在仙灵界,又是那邪物天然的克星,可能那怪物另有谋划,或暂时被什么东西牵制,实力不足。”孟疏神色正经。 一谈到气运之子,众人的目光不住往桑昭身上飘,知晓上界封印大阵的人,倒还显得淡定,岳长时和孟疏则不由替她感叹。 “唉,世事难料。”孟疏看向桑昭,一脸惋惜,“顺其自然吧,恶有恶报,只是不知这苍生会不会被殃及。” 桑昭没答话,点点头,孟疏所言即是她所想。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上界那群神魔,该不该信昆仑山的人。 “罢了,别想这些事了,为今之计,还是先将结界修复好为妙。”岳长时站起身,拍拍衣摆,走到桑昭之前绘制的符阵旁。 桑昭和孟疏对视一眼,也先后站起身去一同前去钻研符阵,火光周围,便只剩黎深和江厌,前者手中还有一小块烧鸡,后者已经将食物消灭干净,大眼瞪小眼。 还有灯盏中缥缈的蓝色人影。 黎深递出一只鸡腿,“你要不要再来点?” 江厌:“不必。” 黎深:“好吧。” 叶痕:“……” — 夜色深沉,但注定无人入眠。 裂隙外,神器光华灼灼,照亮一方天地,仙灵界和幻元界凑出数十位渡劫期的大能,都是不问世事已久的隐世之人,只想着等一个契机突破飞升,如今也不得不出山救世。 盘腿而坐,符阵在他们身下散发出荧荧光辉,精妙的符文跃动在修士与神器之间,灵气和魔气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桑昭问过,岳长时说这符阵是一位比他资历更深厚的大能亲手绘制,材料考究,精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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