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的声音不低,殿内的邝埜听罢,猛地扭头看向门口——原来,不止自己已经看出了皇帝换了个芯子,他们也看出来了!而且,极有可能也看出了是太*祖! 朱元璋也听到了,心道:这玄孙愚蠢至极,但手底下,还是有些能人的。 于谦王直等人,总觉得张辅的话含义极深,二人都忍不住联想到了邝埜之前说的那些,终于灵光一闪之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门外的武将勋贵们,一直到殿门“啪”地关上了,才略略回过神来:“英国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让咱们以出征瓦剌之事为重吧?”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 吴克忠吴克勤兄弟并未上前,但张辅的话,二人也觉得十分有深意。 “哥,你觉得英国公是不是在提醒大家什么?” 吴克忠抓着自己的胡子沉思道:“我也这样觉得,只是一时参不透。” “英国公台阶前说话,殿内陛下必然能听到。既然这话能让陛下听到,说明英国公觉得,陛下会允许他说?”吴克勤猜测道。 吴克忠与弟弟想到了一起去了:“陛下要考较武将勋贵们,大家自然不愿,而英国公提醒大家不要与陛下作对,恐怕是陛下有了什么依仗,或者,圣心已决,反对之人,怕是会吃大亏……” “我观今日陛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功夫了得,更有武将那果决杀伐之感了……” …… 武将勋贵们被困在前朝,忐忑惶恐在他们中不断发酵时,后廷也没好到哪里去。 喜宁被锦衣卫挡了回来后,回到自己屋内时,心中的惶恐一刻都未停止过,。听到天幕直接点出了郭敬、跛儿干等人内奸的身份,顿时浑身发凉。他虽还不是内奸,可他所想做之事,就是内奸! 没多久,太监和宫女们便知道,皇帝不仅派了人去捉拿郭敬,那御马监的跛儿干也被皇帝吓得屎尿齐出,现在已被投入大牢,怕是只能死在里面了。 权衡了再三,喜宁还是取出了自己所有的财物,去了王振的屋子。 往日呼风唤雨的王公公,此时门庭冷落,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正在煎药。甚至那煎药的小太监都不用心,坐在一旁打瞌睡。 喜宁立马呵斥道:“怎可如此疏忽大意?药煎坏了,害了公公,你担待得起吗?公公尽心服侍陛下十多年,陛下回头问罪,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用?” 小太监吓得一激灵,忙跪下道:“喜宁公公,小的知错了!” 喜宁哼了一声:“再让我抓着了,仔细你的皮!” 说完,也不管小太监如何,直接进了屋子。 王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哪里不知道喜宁是说给自己听、演给自己看的?他在皇帝面前落了大脸,宫里有些眼色的都晓得,他失了皇帝的圣心了,不来踩他几脚,都是怕被牵连,怎可能还回护他?喜宁定是有事相求,才闹得声势浩大的。 屋内光线一暗,便是喜宁闪身进来了,待他看清了床上的人,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喜宁知道王振在前朝被打了,但他不知道被打得有多严重。而且他以为,既然是朝臣打的王振,皇帝又着令太医一定要好好医治,说明天幕虽坏了王振与皇帝的关系,但还是留有三分情面的。再说了,以王振的手段,谁知会不会凭着这三分情面,就又翻了身呢? 靠着这样的想法,喜宁才想着来王振这儿试试的。 正当喜宁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的时候,王振声音嘶哑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喜宁一听,知道他脑子还清醒,顿时升起了一阵希望,忙凑到床前,压低声音道:“王公公,小的确实有事相求。今日因天幕之事,宫内风云变幻,小的早前也做过一些腌臜事,担心被查出来,要吃挂落,更怕小命难保,所以特来求公公,给条活路。” 说着,将这些年攒下的几个缠丝镯子之类的值钱宝贝,放在了王振面前。 王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并不接他的话,反而道:“给我倒杯茶来!” 喜宁此时有求于王振,立马麻溜地给他倒茶,没想到茶水都有些凉了。他正要去弄热水,就听王振道:“凉的就行。” 显然是渴极了。 喜宁心中惊讶,王振这种风光了十几年的大太监,一朝翻落下来,竟然连口水都喝不上!若是自己被抓,还不知道要落到何种田地! 王振一口气喝了一壶茶,才歇气儿,才问:“你要我做何事?” 相对于摆在眼前的金玉,一壶茶水反而更让王振动心。 喜宁听他有松口的意思,忙道:“求公公手书一封,派小的出宫办差,好应付那重重守卫。” 王振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差点以为他在说笑。 太医诊治过后说,他浑身伤得最重的便是双手,那些大臣们恨他读过书,会写字,皇帝的一道道圣旨命令,皆经过他的手书批复,恨他用笔打杀了许多人,便毁了他的手。 此时他一双手,不仅皮肉尽去,连骨头都碎了,要如何给他写手书?即便是忍痛写出来,必然比狗爬还不如,那些守卫还能信? 喜宁这才注意到,王振两只手都被包住了,想写字完全不可能。 喜宁顿时脸色一变,骂道:“难怪连口水都喝不上!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说着,愤愤地将带来的金玉等物收拢了起来,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啐一口:“看来你是孽力回馈了,临到死了还想骗我这等不知情的人!” 王振被唾了一脸唾沫,心中大为光火,恨不得直接爬起来,扇喜宁几个大嘴巴子。 往日里见了他,这小太监点头哈腰极为勤快,恨不得跪在地上伏低做小,不料竟比自己知道的还会变脸! 此次可是他自己求上门来的,自己可从未骗过他什么! 怒急之下,王振反骂道:“骗你?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谁稀得骗你?不是你自己如叭儿狗一般求上来的吗?待回头我回了陛下,将你往日里如何两面三刀,与瓦剌使者眉来眼去的事儿告诉皇帝,你就等着去牢里与跛儿干作伴吧!哈哈哈……” 喜宁走到门口,听到王振如此说,感觉更加害怕惶恐。 他作为从兀良哈投靠明朝的人,本就不太受信任,只因凭着会蒙古各部的语言,才得了皇帝的青眼,颇受宠幸②。 如果,王振将他与蒙古势力往来的事,告诉了皇帝,最好的下场,莫过于像跛儿干一样蹲大牢! 气急之下,喜宁转过身来,直接扑到床上的王振身上,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既然你要如此待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喜宁一双手紧紧箍住王振,王振顿时感觉喉咙受到了死死地挤压,舌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眼睛也往上翻。而且喜宁压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被太医接起来的骨头,顿时又被撞开,浑身疼得像是被车马碾压一样。 求生的本能让王振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喜宁面目狰狞,紧紧咬着牙,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双臂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掐死他!他死了自己才能活!
第29章 普信皇帝朱祁镇(29) 就在王振感觉自己两眼发黑,马上就要见到阎王的时候,门外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药煎好了吗?王公公怎么样了?” 煎药小太监的声音回道:“药快煎好了,公公一切都好,曹公公不要担忧。” 是曹吉祥过来了。 喜宁一惊,忙放开了王振,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王振身上的被子盖好,顺便将从自己身上掉出来的金玉之物,都塞进了王振被子里。 王振只感觉浑身剧痛难忍,喉咙更是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十分疼痛,他想要咳嗽,可浑身无力,想要咳都咳不出来,只能喘气。一喘气,又带动得全身上下更加疼痛了。 喜宁刚将王振床上遮掩好,曹吉祥就进来了。 见喜宁在此,曹吉祥有些惊讶:“你也来看望王公公?” 喜宁忙转身低头给曹吉祥行礼:“见过曹公公。” 喜宁低着头,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和慌乱,收敛脸上的表情。 曹吉祥虽觉得屋里情况有些怪,却没看出怪在何处,便没多想,只道:“此时还能惦记王公公,你有心了。” 喜宁抬起脸,笑眯眯道:“往日受王公公照拂颇多,此时来探望也是应该的。既然公公您来了,小的就不打扰二位了。” 曹吉祥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喜宁立马就小步跑出了房间。 “王公公,我来看你……”曹吉祥一边走上前,一边说道,待看清王振那因缺氧而有些青紫的脸,顿时吓一跳:“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王振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终于忍痛咳出了两声,缓了过来,气急道:“他……咳……他要杀我!” 曹吉祥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有人想杀你?” 王振声音嘶哑凄厉道:“喜宁那贱人!差点掐死我!” 曹吉祥大吃一惊,忙上前两步,将王振的被子微微拉下来,就看到了王振脖子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指印! “好大的狗胆!”曹吉祥脱口而出,“如此深的指印,是真的想至您于死地啊!他为何要这样?” 王振声音依旧嘶哑,但其中的恨意令人胆寒:“只因我不能帮他写手书,送他出宫,他便记恨我!” 绝口不提是因为自己威胁喜宁,要说出他勾结蒙古势力的事,才让他狗急跳墙的。 曹吉祥有些怀疑,王振被打成这样,双手骨头尽碎,写出的字也不会被守卫认可了,喜宁还非要逼迫他? 王振看着曹吉祥,双目怨毒咬牙切齿道:“你帮我去把他抓来,我要看着他死!” 往日里气焰嚣张的王公公,别人只议论他两句,未伤及皮毛,就要把人打成重伤。此次喜宁竟然胆大包天,想要他的性命,他更加恨不得把喜宁剥皮抽筋! 曹吉祥听罢,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直接乖巧应下,反而迟疑了一下,说:“公公,今时不同往日。” 王振还在气头上,言辞尖锐地反问:“你也要像喜宁那贱婢一样,反过来踩我几脚吗?” 虽然曹吉祥确实不像往日那样,对他顶礼膜拜,言听计从了。但曹吉祥还是要脸的,忙道:“当然不是了公公。因着天幕的事,全宫上下都绷紧了一身皮。此时若大张旗鼓地打杀喜宁,必然引得陛下震怒,到时候您与陛下昔日的情分,怕也保不住了!” 王振气焰,顿时委顿了下去,今日他虽是被文武大臣群殴至此,可皇帝却没有多少表示!若没有天幕骂他误国奸宦,将土木堡之变一事的责任,都推到他头上,皇帝少不得要为他打杀几个朝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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