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媒婆找上门,阿姊急在心头,她害怕自己辛苦钻研的一身本事就这么葬送,但却只能躲在一侧偷偷抹泪。 女儿家对这等事总是羞于启齿。 是冷月往媒婆身旁一坐,“您说您保媒大半辈子,我想问问有多少女子成婚后还是为自己过活的?” 媒婆没想到一个闺阁姑娘竟直接出面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哑口,但很快就板下脸,“哟哟哟,打哪儿来的小娘子,半分羞耻都不懂的!这是自己长得寒碜,拿话来堵人不是!” 冷月黑着脸,“同为女人,您张口闭口就是羞耻,男人们用那一套‘夫为天’的理论来约束困住女人,只为自己可以随心而活,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眼瞅着媒婆脸色不虞,冷月再次掷地有声回怼:“咱们大石村出来的姑娘,一辈子只为自己打算,只为自己过活!咱们有自己的本钱,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来到钱阿姊的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丢人的!” 这是钱阿姊第一次看到了一束光可以笼罩自己,有了冷月给的勇气,她再没什么可担忧,重复了同样的话回怼了媒婆。 而后,两人笑着向外跑去,也是从这天开始后,钱阿姊原本沉闷的性子渐渐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只是她一直唤冷月为仙人。 着实令人头疼。 冷月几次三番让她改口,但她说这世道于女子是束缚是灾难,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超脱世人规矩,她能带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如此,冷月便也随她去了。 街头,冷月顺着钱阿姊指的方向,一队押解犯人的囚车从东街迎面而来。 顿时,人群涌动。 领头的官员骑着马,一身墨色长袍,领口有些高,遮住了半张脸从冷月她们身旁打马而过。 擦身离去之际,马背上男子回过头,目光停留在人群里。 很快,随着囚车靠近,人群让出了道,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瞧见没,刚刚过去的那个领头的原是胡惟庸家的公子,听说他被送进太子府当人质,皇上才放了人告老还乡。” “没听说胡家还有位公子的呀!” “哎呀,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家表舅原是胡府管家,说是这位公子是一年前被认作的义子,他还说胡府原本就要满门被斩了,都是这位公子献了计策才保全了胡家!” ...... 冷月不动声色,眼角的余光却追随策马离去的黑色背影,竟是此人改变了胡惟庸的命运吗! * 转眼又过去半个月,夏末秋至,金陵下了一场雨。 雨势渐大,街上行人匆忙,不多会儿整条街便安静下来,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冷月站在铺子后院的连廊里,伸出手接住从屋檐话落的雨水,没来由莫名有些心慌。 恰在此时,店里的小厮跑来回禀,“掌柜的,来了位贵客,需要您亲自接待。” 冷月心里诧异,什么样的贵客会在大雨天亲自前来,按理,该是她们□□才是。 她面上不显,嘱咐小厮不得怠慢,自己进屋稍作整理才来到店铺二楼一间雅室。 当她挽帘走近,才发现来此的是位男子,一身青色锦衣常服,背对着房门,正临窗欣赏外头时而打在窗边的雨珠。 ‘啪嗒’几声,雨水飞溅而出,砸落在那人的身上,男子也不恼,只是随意地伸出手指沿着窗边,将打湿的地方来回擦拭。 动作十分机械化。 “不知贵客临门可是想裁剪秋衣?”冷月依着如今的时节推测。 男子没有回身,语气冷漠又疏离的“嗯”了一声。 “还请贵客移步楼下挑选样式和布料。” 冷月本着生意进门,好生伺候的态度,却见男子摆摆手直接回绝,“不用,你看着办吧,男女款式各十套,我过几日再来取。这是定金!” 话落,留下一袋银钱就准备离去。 男子侧过身向着门外走去,不经意间,冷月瞥见男子的右脸,心中一惊。 一块可怖的疤痕,凹凹凸凸,从眼角延至下颚,十分醒目。冷月被吓到,忙埋下眼睑。 须臾,她又懊悔不该以貌取人,自己表现得太过了。 “是不是很丑?”男子却突然停下,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道:“确实丑,倒于姑娘如出一辙!”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自己脸上的大痦子? 也是,她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一个样貌丑陋之人?冷月自嘲一笑,刚要躬身道歉,男子却冷冰冰留下一句,“这样很安全!” 冷月疑惑着再次抬眸时,只瞧见男子翩然离去的身影。 不多时,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有人提前撑起了伞,毕恭毕敬将男子迎出了门。 屋外大雨哗啦而下,冷月临窗而望,男子被人扶上马车却突然回过身。 隔着雨幕,冷月还是瞧见了男子上翘的嘴角,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她心头一颤,总觉得这笑容有些瘆人。 * 当天,黑夜来得有些早。 黑沉沉的乌云将天最后一丝日光也遮住,天阴得可怕,雨却渐渐收住。 当黄大婶唤冷月用晚膳时,冷月正倚在窗前打盹,她时而梦见校园血腥的那一幕,时而又听见雪峰崖顶有人大叫雪崩的声音。 最后,是她跌落山崖时模糊中似乎瞧见另一个身影...... 这些画面不断交错出现,冷月只觉头重脑轻,迷糊中又沉沉睡去。 是何时醒得呢? 在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朝代,又是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雨夜,冷月只能凭借感知,她觉得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 唤醒她的不是雷声或其他什么嘈杂声,而是掌心的黑色卡片发出的蓝光。 相对的,夜幕中远处的山头上笼罩着一层淡淡蓝光,亦映照在女子的窗前。 冷月独自起身,一种熟悉又令人不安的感觉游走在她身体内,本能的,她披上外衣直奔那道光而去。 此时,夜深人静,周遭静悄悄的,似乎连一点风也没有,仿佛一切都失了生机,只剩远处的那片朦胧感。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迫切想要靠近它,女子提着一盏灯,微弱的烛光如夜间行走的鬼火,一步一跳跃。 很快便来到城门,奇怪的是,此时城门竟大开。 若换在平常,冷月必然会深思一番,好好的城门怎会没有守卫?也没宵禁?这也太奇怪了。 但这一次,女子的步子只是机械地向前迈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刚出城门,周遭一下亮了,无数火把照亮半边天。 紧接着,涌出上百名士兵将她围住,冷月这才如梦惊醒! 就在她彷徨不知所措之时,眼前的士兵列队待命,身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来到女子面前,他眉粗脸宽,三十开外的年岁。 来人先是将女子上下打量几番,满眼狐疑,喝令一声:“传胡大人!” 很快,伴着一阵马蹄声,士兵们让出了一道口子,待人靠近,冷月才发现竟是白天到店里下单的那个丑陋男子。 “胡卿,你是不是搞错了,天上的仙人脸上可没有这么大痦子!” 被唤作胡卿的男子下了马,待他缓缓靠近冷月时,抬手便撕掉女子脸上的痕迹,对着身后的男子作揖道:“殿下,请看!” 如果说刚刚还处在迷糊中,现下如醍醐灌顶,显然,她被人设计了! 而且来人身份不凡。 冷月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纵然在面对那名‘殿下’靠近时,她也是不卑不亢立于地,心想着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朱元璋第几个儿子。 依着年岁,太子朱标、二王朱樉、三王朱棡都有可能。 不多会儿,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雀跃,他向着冷月微微黔首,温和了语气,“姑娘受惊了。” 紧接着冷月便被‘请’进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向城外而去,不知是不是大半夜折腾得厉害,冷月突然很困,昏昏沉沉便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气已经放晴。 她被安置在一间客房,房内空间不大,布置简单,但一应用物皆是上品。忽而,一片清脆鸟儿声传进耳,冷月自榻上而起,临窗而立,映入眼帘的大片林木,似乎因着一夜风雨,残枝落叶遍地都是。 这是哪儿? 就在她打算出门弄个清楚,却透过门缝瞧见数十士兵守在门外,她被囚禁起来。 冷月出不去,除了定时送饭食的婢女,再无其他人踏足,她试图拍打房门与外面的人沟通。 “我说,各位大哥。你们就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你们主子呢?” 无人理睬。 等待片刻,她又道:“喂!他既然设计请我来,何不出来当面一见!”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非法囚禁!” “我说,你们是死人吗!” “说话呀!” ..... 冷月从最初的叫嚣,到后来的求饶,“好吧,各位大哥行行好,是不是该让我给家里送个信?” 她突然不见,黄大婶她们肯定急坏了。 可是,即便她说得口干舌燥,亦无人敢多嘴一句。 冷月就这么在这里呆了三天,期间她也曾试图从婢女口中套话。 结果又是徒劳一场,这名婢女除了送餐和换洗衣物,决不会多说一句话。 这几日,每天都会有暮鼓晨钟,时不时还有沙弥们敲木鱼诵经的声音。冷月站在窗前向着远处眺望,知晓身处在一间寺庙内。 这一日,天色尚早,冷月终于被请出了屋。 天边云霞一泻千里,十分瑰丽。被禁锢了几天的人儿抬眼望向蓝天,此时倒是无比怀念现代的网络和手机。 即便不出门也能知晓天下事。 天晓得她这三天究竟有多无聊,几乎掐着手指数着时间。 片刻后,来到佛寺大殿,一尊足有两米高的佛像俯视着众生。殿中一片肃然,不少沙弥跟着前头的方丈正在做晚课。 似乎受到感染,冷月虔诚地来到佛像前叩拜了三下。 从前,她不信佛,也没什么值得她去祈祷渴求的,唯一遗憾的是父母没能伴着她长大,那时她觉得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将信念寄托在神灵的身上。 如今,她期望世间有神灵,至少这样她能解释身边发生的诡异事件。 等她起身时,大殿一下就安静下来,众人皆退了出去。 陡然,一道洪亮浑厚的声音响起。 “别人都说你是仙人下凡,看来也不尽其实。”一个穿着黑色锦衣常服的老者从大殿一侧走出。 冷月观其相貌,寒碜了些,不过一双眼却透着威严,冷月推测来人的身份。 须臾间,忙俯身行礼,“见过皇上。” 朱元璋见人十分冷静又一下猜出他的身份,来了兴致,“不错,虽说朕不信你是仙人,却也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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