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药箱,她从里面取了纸笔和暗红的朱砂,微微沉凝提气,提笔画符。 她下笔稳又快,锋锐的笔尖落在纸上,力度透纸,仿有金光闪过,金光一闪而过之后,纸上叫人看不懂的线条突然变得灵动。
第四章 画符保三婶平安 秦流西接连画了三张符,叠成三角,再把东西收好,回到产房。 岐黄此时已经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见自家主儿点头,亲自把药喂给顾氏。 王氏上前一步,想要帮忙,可这叫岐黄的丫头也不知怎么用的巧劲,轻轻松松的就把人扶起,药灌了进去。 而秦流西则是把两个灵符分别系在床头,枕头底下,另外一张则是备着。 众人看到这画面,神色怪异。 “西儿,你这是?”王氏眉梢跳了一下,这丫头怎神神叨叨的? 秦流西木然地开口:“哦,平安符,保平安的。” 众人:“……” 听着有些奇奇怪怪的,可是不敢说。 催产药的作用很快,顾氏又开始喊疼,才开了口,就被稳婆给劝住了:“太太放心,有大小姐在,你定会母子平安的。” 顾氏愣了愣,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安慰,泪眼朦胧的看向王氏:“大嫂,给我帕子咬着。” 王氏把一条干净的帕子叠了放在她嘴里。 秦老太太看秦流西还在屋内,便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就别在这了,在外头等着吧,王氏梅娘你们在这帮忙就行。” 行。 秦流西听话的推门出去。 倒是岐黄,递了一盏茶过来,打趣:“小姐,您真就这么坐着?” 里头正在煎熬的那位,可是她的三婶呢。 秦流西啜了一口茶,睨了她一眼,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堂堂的大家闺秀,怎好观看妇人产子?” 秦家啊,哪怕大厦倾轧了,可曾经也是出了三品大员的官家,她么,也是堂堂的官家小姐。 岐黄险些笑了,道:“您说这话也不嫌脸疼得慌,就上月,您路过那桃花庄,还替那邓家难产的小娘子接了个大胖小子呢!” 秦流西面不改色:“吃了人家一口桃花酥,结了这因果,自然是要还的。” 岐黄笑了笑,又敛了容,问:“小姐,秦家这忽然来了这么一劫,您是半点都不曾卜算到?” 秦流西默了一下,她能告诉岐黄,她小时候就算出来了? 想了半晌才道:“人有三衰六旺,一个家族亦是一样,花哪有百日红的,秦家顺风顺水几十年,如今遭此横祸,也是小人算计所致命中有此劫。小人得志时,避其锋芒,先破后立,青山犹在,将来总有拨开云雾见山的一日。” 岐黄道:“小姐说的也是,有您一天,秦家总不会真倒了!” 秦流西笑而不语,默默地端起茶。 都是因果所然。 “不过,秦家人这么多,这才来了些老弱妇孺呢,就有点忙不过来,流放路上还有几个或老或少的手无寸铁的爷们,处处都要银钱打点,小姐啊,以后您闲散的好日子到头喽。”岐黄忽然来了一句,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秦流西:“!” 这茶有点苦,喝不下去了! 她忽而起了身,站在窗边,望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 城门外。 一队戴着蓑衣竹帽的侍卫打马入了漓城,敲开了客栈的大门,投宿避雨。 上房,一贵气的男子打开一张画卷,上面是一张雌雄莫辩的俊脸,乌黑的长发只用竹簪挽了发髻,神色冷漠,唇角微微往下撇,一副看不起这世间万物的厌世表情。 他站在一个道观跟前,君子临风欲去,好像在他面前,尔等皆凡人的即视感。 “修整一下,明日天晴我们便上清平观。”齐骞把画卷放回铜管里。 听说漓城有一道医道号为不求,医术精湛,所掌握的道家太素脉法更是出神入化,通过脉诊就能知晓一人的吉凶福祸贵贱,甚至还能预言子孙后代的运程,十分玄乎。 而他,是去为祖母求医的。 第五到七章 大小姐是混账东西? 妇人产子,半只脚塌进鬼门关,这可真不是虚话,秦流西听着产房传来的动静,阖了眼。 岐黄看了一眼沙漏,这折腾了一宿,天都快破晓了,血水一盆一盆的接出来,却不见一声婴啼,倒是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小了。 “小姐,怕是……” 秦流西已经站了起来,还不等她挪脚步,里头就跌跌撞撞的冲出来一人,正是她那因秦家出事而被休回家的大姑母秦梅娘,眼皮底下一片乌青,脸色惨白。 “生,生不下来,大夫,大夫何在?”秦梅娘嘴唇都是血痂干皮,六神无主。 秦流西快步走了进去,稳婆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声道:“大小姐,这太太厥过去了。” 秦老太太身子摇摇欲坠的,再度咬了咬舌尖,看着秦流西道:“你一个姑娘家进来做什么,快快出去,请大夫过来给你三婶扎针。” 王氏也没想到秦流西一个姑娘家这么大胆,疲惫地道:“西儿,产房血污,听祖母的话,你先出去吧。” 秦流西忽略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走到了产床前,拿起顾氏的手腕一摸,又放下,看到她戴着的耳坠子,就摘了下来:“这是三婶的?给我做酬金了。” 众人见她把那耳坠子摘下揣进兜里了,不禁目瞪口呆。 秦老太太怒火蹭蹭的上升,指着她:“你,你这个!”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气得一副随时要跟着晕厥过去的迹象,她家的姑娘,哪个是这样不分场合的混账东西? “西儿,快跟祖母道歉。”王氏看老太太气得不轻,虽意外秦流西的作派,此时却不好火上烧油,只对秦老太太道:“母亲,这孩子大概是吓傻了,您原谅则个!” “大嫂,我瞧着不像吧,倒瞧着这眼皮子浅了。”谢氏幸灾乐祸地讥诮。 “二弟妹!” 秦流西嫌吵得慌,瞥了几人一眼,道:“都别嚷嚷了,除了稳婆,你们都在外等着吧,如果想看到三婶平安产子的话。” 众人一愣,这啥意思? 谢氏呵了一声,这会倒真是有点傻的样子了! “岐黄,燃香,化符。” “是。” 秦流西已经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金针,看众人杵着不动,不禁看过来:“还不出去?” 语气冷漠,一点都不把众人当长辈。 秦老太太沉声呵斥:“你要干什么?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赶紧出去,请大夫过来。” “没有大夫。” 秦老太太一怔,什么? “她想安然产子,只有我能帮她。”秦流西已经捻了一支金针。 秦老太太看着那支在烛火下金光闪闪的针,心头咯噔一下:“你,你这是想要给你三婶扎针?” “西儿你会医术?”王氏她们也有几分不信,这没听说过啊。 “混账,你会什么医术,你这简直是胡闹!”秦老太太怒不可遏,拦着秦流西,一脸的不信。 这丫头才多大,一直都在老宅养着,何时学了医了? 这是要拿她三婶母子几个玩儿呢! 秦流西的耐心消失了,不信她?
第八章 天破晓,婴啼起 秦流西生气了。 说实在的,她一个异魂,对秦家人其实没有多少情感,穿过来的时候,也是本体五岁时刚刚被送回到老宅寄养的时候,就自生自灭的生长了。 虽非她本愿,但占了本体的身,就和这秦家结了因果,她对这些人便是有因果牵连,但论亲厚重视,讲真,秦家人真不如待在她身边的岐黄和陈皮姐弟俩。 这会儿,秦老太太还不信她,阻止她救人,实在令秦流西恼火。 “老太太,您确定要拦着我?再拖下去,她就是一尸三命的结局了。”秦流西一脸冷漠地指着产床上的人。 “母亲,三弟妹快不行了。”秦梅娘带着哭音开了口。 众人大惊,回头一望。 只见顾氏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胸口的起伏已经孱弱缓慢得瞧不见了。 这个样子,就是再请个大夫过来怕也是赶不及了。 秦老太太面若枯槁,踉跄的退了一步,老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老太太,让大小姐施针吧,再拖真就赶不及了。”稳婆也是战战兢兢地开口,她虽然见惯了一尸两命的场面,但眼下是三条人命,真要没了,就是罪孽呀。 做稳婆的,自然也都只想看到母子平安,这样才对名声好。 王氏抿着唇,劝道:“母亲,也只能这样了。” 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听天由命。 秦老太太闭上眼,别过脸去,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看老天爷睁不睁眼了。 岐黄已是点燃了一支香,凝神定气,令人心神安定,又把秦流西早早准备好的符化在了温水里,来到床边。 秦流西见她们妥协,哼了一声,漠然地捻着金针,直接扎在了秦三太太的大穴。 两声惊呼传出。 秦流西转头,冷冷地瞪过去,吵死了。 秦老太太也是骇得脸色惨白,手抖个不停。 顾氏嘤的一声悠悠转醒,瞳孔缓缓聚焦,眼底却是一片绝望。 “喝了。”秦流西已从岐黄手中接过那杯符水送到她嘴边。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冷泉入了耳,顾氏下意识地张口,在众人愕然的瞪视下,把那杯水悉数喝下。 秦流西又取了另外几支金针,在她身上扎下,双侧至阴,合谷穴,三阴交,下针稳而快。 “争气点,三叔若能收到您母子平安的喜信,流放路上多少会被安慰到,可若是一尸三命,估计他也活不成了,妹妹要是年少失慈失怙,那得多凄苦?” 她的话,又毒又狠,却如同强心针一样打在顾氏的心上,使她逼出了眼泪,浑身像是充满了力气。 她不能死,她得活着,带着几个孩子一起。 “稳婆,来。”秦流西看一眼稳婆,自己则是一边捻着金针刺穴,一边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稳婆哎了一声,交代了顾氏几声,推着她的肚子。 这一幕落在秦老太太众人眼中,看秦流西的眼神如同看怪物,惊惧莫名。 眼前的这个姑娘,好像和别的姑娘不太一样。 天破晓,婴啼起。
第九章 大小姐好没规矩 新生带来了喜悦,更是给遭逢大变的秦家驱散了些许阴霾。 秦老太太看着一对小孙子,眼中满是欢喜,却又带了点忧虑,眼泪吧嗒吧嗒地流。 这一对双生子要是生早了一年,那该多好,如今却是早产的七星子,如此孱弱瘦小,也不知养不养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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