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冷月笑了,端起茶敬了敬:“是我的不是,我以茶赔罪。”她啜了一口茶,又问:“你认识这丁家的人?” “不熟。那绿衣的,前两三个月见过,当时接了个单子去宁州州城,正好遇见了。”秦流西淡笑:“丁家有一知府,从前尊我祖父为老师,我祖父看在同乡份上一路提携。如今秦家倒了,丁家却是避而不见,还躲去了丁知府的府衙,你说能熟吗?” 司冷月皱眉,丁家这品德也太叫人寒心了些。 一旁的滕昭更是露出厌恶。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们明白,可丁家这作派,很明显是忘恩负义了,再看丁家人在外行事的态度,这样的家族能长远才怪。 “丁家子女在外行事猖狂且无德,迟早会惹出事来。”司冷月虽行商,但因为出身和眼界的缘故,她可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的人。 虽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永远不知道眼前穿着一般的会不会是一方大佬,惹恼了,顷刻叫你丁家颠覆也是有的。 毕竟丁家也不过是有个知府在撑场面,这四品以上的权贵,满大灃数不胜数,哪怕没有官身,那些老牌贵族,随随便便就能把它踩在底下碾压。 所以做人还是谦逊点好,不然毁了自己就罢了,毁了整个家族,就是羞于见祖宗的千古罪人了! 秦流西从没把丁家放在眼内,道:“不提他们,扫兴。” 司冷月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 而在另一个落枫的雅间,丁永良也在向两位贵客赔礼。 “落霜的景致最好,却是叫人先到,实在是有些遗憾,还请周兄见谅。” 眼前这两人,是江苏巡抚周兴平的嫡长子周巍和长女周凝,出身官家不说,身份还极尊贵,因为其母周夫人是当今周太后极其宠爱的外甥女,也就是圣上的表妹,和皇室沾亲带故。 周太后爱屋及乌,宠外甥女不说,她的一双子女也是宠得不行,时常召入宫中陪伴,而周凝,更是被封了一个惠兰县主的称号。 只是不知是周太后有心要赐婚哪个皇子,还是周家不舍得,周凝年已及笄,却还没定亲,这使得许多世家都在隐晦试探。 一来周巡抚政绩斐然,马上就要见升了,二来么,周凝这人,娴淑文雅,大方美丽,做得一手好女红,管得一手好家,娶妻娶贤,这简直是许多家族喜欢的儿媳妇满分标准。 “是啊,每到这个时候,那个雅间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斑斓的枫树呢,都怪那人,不识……”丁素芳嘟起嘴又想吐槽。 丁素曼看向周家兄妹,视线划过周巍,脸颊微红,温声道:“芳妹妹,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是好的,莫再提了。” 周巍淡笑道:“丁二小姐说得不错,不过是几棵枫树而已。” 语气中有着傲气不屑。 丁家兄妹有些尴尬。 丁永良做主点了菜,又介绍了几道菜品,周巍无可无不可,醉仙楼在盛京也有分店,他也不是没去过。 不过他在意的倒是那个雌雄莫辨的小子最后说的话,周巍眼角余光瞥过一旁默然静坐,只挂着浅淡笑容的妹妹,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周巍端着茶道:“刚才听丁二小姐和丁兄所言,是认识那个小公子?她是谁?” 丁永良愣了一下:“我却是不识的,只是曼儿见过。” “哦?”周巍看向丁素曼,等着解释。 丁素曼绯红着脸,道:“秋节之前,我陪着祖母上府城与父亲团圆,偶然遇见。”她本不想把瑞郡王拉出来,但周家势大,要是有心一查,兴许会觉得她有所隐瞒,便继续道:“当时,她跟在瑞郡王身边。” 她隐瞒了瑞郡王视为贵客的事。 瑞郡王? 周巍摩挲着手指,道:“瑞郡王被圣上赐婚,并赐了一个御林军参领的官职,他若是郡王的人,却没跟在身边。” “这便是不知了。”丁素曼也不知秦流西的身份究竟如何。 周巍不再说话,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老宁王妃也回京了,上了折想请封瑞郡王为宁王世子,却是被拦下了,只赐了婚和官职。 他在一个宫宴上见过老宁王妃,听说她常年身体不好,但那会见到却是脸色红润,精神矍铄,完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周巍再回想秦流西那话,心中百转千回,非常道吗? 这铺子名有些奇怪却也别致。 她说,能解他们心中所忧? 周巍目光幽深。 被讨论的秦流西正回着司冷月的问题:“不是那公子有毛病,是那个姑娘,连脂粉都不能掩盖的憔悴疲惫和落寞,而且含胸缩背,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司冷月眉梢一挑:“看出来是什么病?” 秦流西道:“这还得把脉,再把那层厚粉给洗了仔细看过才知道。” 司冷月喟叹:“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还真不假。” “自是,有些病虽肉眼可辩,但真要对症下药,还得仔细辩脉。” “也不知那两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秦流西端茶抿了一口:“左右不过身份矜贵,不然丁家人怎会如此殷勤,那丁小姐看那公子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噢,这种拉丝眼神,从前出现在齐骞身上。 变得倒快。 也不知那小子如何了,想必佳人在怀了吧? 齐骞打了两个喷嚏,从值班房出来,应北就上前接过他的东西,道:“郡王,沐家小姐来了。” 齐骞听到这话,拿缰绳的手便是一僵,一张俊脸有几分冷峻,眼中划过一缕烦躁之色。 “回府吧。”他利落地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往宁王府去,只是走出了皇城,他在一个岔路停了下来,视线望向南边。 那是出城的方向,不知秦不求如何了? 应北及两个侍卫跟在他身边,噤声不语,神色却颇有紧张。 郡王不会想出城吧? 就这么想着,却见齐骞收回视线,拉着缰绳,往王府的方向而去,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听岔了,顺风飘来一声叹息。
第354章 试探,莫测 沐家人走了,齐骞入了老王妃的院子,踢了鞋子坐上炕。 “祖母,已经十月了,外面都有人穿大氅了,您这屋里的地龙也该烧起来了。” 老王妃摆摆手,道:“若是换了往年,九月就得烧起来了,可如今,我却还不觉着冷,你瞧我穿的还挺薄,可手也是暖的。” 齐骞伸手摸了摸她的手,确实是暖的,便露出笑容,道:“虽如此,但日常补身的方子也得按时吃。” “嗯。”老王妃笑道:“亏得你孝顺,不然祖母哪有如今这么舒坦。” 齐骞并不在意这个功劳。 老王妃看他兴致不高,便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问:“和十五丫头聊得不好?” 齐骞扯了扯嘴角。 老王妃叹了一口气,道:“我看那丫头是满心满眼都是你,性情也好,你,可是真不愿意?” 秦流西是批得太准了,她上了折想请封世子,却不想被压下来了,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只说不急,先成家,然后就赐了婚和官职。 沐家亦是高门,皇后外家,赐婚的更是皇后嫡妹,身份尊贵,也算门当户对。 只是,这孩子却是情绪不高。 老王妃试探地道:“你要是心里有别人,又是真不愿意,豁了这老脸,祖母去求太后娘娘这赐婚作罢?” 齐骞摇头:“祖母,赐婚的圣旨早就下了,要驳这赐婚,我应该在圣旨下之前就去求,可我错过这机会,现在再去,却是陷宁王府不义了。” 老王妃心疼地看着他,这孩子是个有担当的。 她想起秦流西那孩子,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道:“你明白就好,沐十五是个好姑娘,既然你接了圣旨,就该收收心,好生对人家。成亲之后,有沐家这个岳家,以后说不定这世子之位也能落下来了。” 齐骞却是不以为然,世子的位置,不会落到他头上的,他莫名就有这笃定。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就看出窗户,望向正院的方向,神色冷漠。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就道:“祖母您歇着,我去练武了。” “哎,让他们仔细伺候着,一练完马上沐浴,别着凉了。”老王妃忙说。 “嗯。” 待得齐骞一走,老王妃才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骞儿回京以后,我就没瞧过他真心欢喜过,还是在宁洲那会儿快活。” 嬷嬷给她换了一碗茶水,道:“您说的是呢。” 老王妃叹气:“可惜了。”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却是犯官秦家女,还是闯了大祸的祭祀,又是刚罰没多久,谁敢触这个霉头? …… 念着秦流西不止齐骞一个,已然顺利回到家族的玉长空同样想念她。 吃食的时候想到她,看书的时候也想到她,彼时,他手里也拿着一本奇门八卦阵图在看,盯着那叫八门金锁阵的阵图在出神。 若是换了她,会怎么布阵,生门如何,死门又如何? 正出神,耳尖微动,他轻声叫唤:“四方。” 四方立即上前,接过书,站在案前。 在族中所有人眼内,他就是玉长空的眼,给他读书。 “大哥可在内?” 四方立即走到门边,掀起帘子,看了出去,拱手道:“二公子,我们家公子在内。” 来人是玉氏另一个传奇人物玉令澜,若无玉长空,他便是玉氏的第一公子,能接玉氏的班,当然了,现在在玉氏眼中,玉长空这一代,也就玉令澜能担大旗了,谁叫玉长空是个瞎子呢。 玉令澜是二房的长子,也就是玉长空二叔的儿子,比玉长空小了一岁,许是一心要跟玉长空争个长短,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同是样样精通,知识广博,比起玉长空一朵高岭之花难以接近,他便如一汪暖泉,也更为圆滑,见之亲切。 玉令澜字伯隐,人称伯隐公子,常年一袭白衣。 帘子被掀起,玉令澜走进来,视线瞥过四方手里拿着的书,抬头便看到一身黑袍的玉长空坐着,手边摆了一个特制的棋盘,一如往日的习惯,自己与自己下棋。 玉令澜拱手行礼:“听说大哥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虽然玉长空看不到,但玉令澜该作的礼数却分毫不少。 “托福,都好,坐。”玉长空简洁而淡漠地说了几个字,眼睛依旧盯着棋盘。 四方砌了一杯茶送到玉令澜面前,退到一边站着。 玉令澜道:“大哥还是自己和自己下棋呢,不如小弟陪你手谈一局?” “不必,你有事?”玉长空抬起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一如往日,仿佛没有定焦,无波无澜。 玉令澜看进他的眼睛,欣然笑道:“没事,不过是见大哥回来,过来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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