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先时听说延兴帝这场病来得急,未曾立遗诏,不少人还都暗暗担心,怕姒羌借此改立长乐公主姬云即位,但此刻见她依例宣了由皇太子即位,这才都稍稍放下心来。 姬婴此时站在金銮殿的御阶上,看着阶下众臣领旨,又回想起几年前开景帝驾崩的那个时候。那时她作为最后一位顾命大臣,还是站在御阶边缘处,到此时,她成了新帝唯一的辅政大臣,站到了龙椅旁边。 姒羌的这一番安排,并非放弃改立姬云,而是要以此先稳住朝堂,好再一步步为姬云铺路。 所以这日殿中宣诏,她也没给姬云另加官职,单只把姬婴推到了政事堂的风口浪尖上,将姬云保护在后。 姬婴清楚她的打算,对这些安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所想要的,也正是眼下这个局面。 十日后,延兴帝与姜皇后的合葬大殓,赶在年底匆匆办完了,京中各处也还算安定。 正月初五,皇太子姬良顺利登基,随后政事堂颁布了新帝年号:同光。 到二月初一这日,姬婴穿着玄底九章纹蟒袍,提前进了宫,来到姬良的寝殿外,接他前去参加开年大朝会。 不多时,同光帝姬良被宫人送出殿来,穿着一身小小的龙袍,一脸茫然。 从前在开景帝面前,姬婴作为晚辈,都是行跪拜大礼,到了姬星在位时,jsg她则改行宗室同辈单膝臣下礼,而到了姬良这里,她作为姑母摄政王,已经不需要向皇帝行礼了。 她缓步走上台阶,看着姬良,微微弯下腰来,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圣人,时辰到了,走吧。”
第122章 柳梢青 这日的开年大朝会, 不到七岁的同光皇帝姬良坐在正中间的龙椅上,他的左手边还有一张龙椅,上面坐着太皇太后姒羌, 而他的右手边,则是一张紫檀木太师椅, 上面坐着摄政王姬婴。 御阶下面众朝臣列队肃立,一声不闻, 都听着御阶边的宫官宣读新朝政令。 因大行皇帝姬星殁于腊月,上阳宫及政事堂这个新岁过得十分忙碌, 一面要筹备开春后动土安葬帝后等事,一面还要确认同光朝各项新颁政令,以至于过年期间,姬婴都在政事堂里前后忙碌, 年也没好生过得。 她忙了一个来月,总算赶在二月初一大朝会前,把该敲定的事都定了下来,所有事项也都向姒羌禀过,确认无误后,由中书省拟成诏令,在这日当着所有朝臣, 正式颁布了同光元年新政。 每年二月初一的大朝会, 都要至少开上半日,除颁布新年政令外, 还要同六部九寺过这一年的要务以及人事调动和开销预算, 并确认地方上各道府政令推行举措, 还有新年度的赋税收缴事宜。 但小皇帝实在坐不住大半日,朝会才开了不到一个时辰, 刚颁布完新政,他就开始坐在龙椅上扭来扭去地不自在,被太皇太后厉色瞪了一眼,才消停下来。 其时正有工部尚书在报这一年几处州县预计要开展的通渠灌溉,还有两江几州的排水筑堤,说去年就已划定了百亩湿淤之地,要待今年开春建筑堤堰,改造为良田等等。 正说着,忽然听到龙椅上的小皇帝“嗷”地喊了一嗓子,接着他又将头上戴的冕冠一把扯了下来,朝地上摔去,那冕冠在地毯上弹了一下,又顺着御阶滚下去,磕到了御阶下面的大殿金砖,冕旒登时散落一地。 殿中众臣都怔住了,大殿中登时一片静默,只有金砖上细细碎碎的玉珠弹跳声在回响,小皇帝在上见了却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御阶两边的宫人见状,都慌得赶忙走上来拾起那冕冠和散落的冕旒,还有一些滚到了大臣脚边,众人也不敢动,也不敢捡,只得由宫人走到列队间蹲下一颗颗拾起来。 姒羌坐在右侧龙椅上,轻轻叹了口气,又抬眼看了看姬婴,示意她赶紧把姬良弄走。 姬婴会意,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圣人年幼不经事,在这样枯燥冗长的朝会上,难免浮躁些,还请御前宫官引圣人到后殿稍事歇息,这边的朝会由太皇太后代为听禀,众卿可有异议?” 姬良坐不住这事,其实众人早在登基大典上就看出来了,当初的典礼各个环节也都是尽可能的缩短了时间,但还是因姬良太过好动,险些闹了几场笑话,好在两侧一直有礼仪官轻声安抚,才算是勉强将典礼圆满办完。 这一个来月,姬良也没少在宫中接受礼仪训导,但他似乎天生顽钝,人说三句话,他只好听懂一句,所以这段时间虽然宫人也教了他不少,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长进。 原本二月初一大朝会前,政事堂颁布的章程里,是由太皇太后听政,皇位上只留一顶冕冠代为表示同光帝亲临,但有多名朝臣对此章程表示抗议,联名上奏说大朝会这么重要的场合,皇帝不在不合适。 姒羌也明白这是朝臣担心她掌权太过,所以哪怕小皇帝不懂事,也要坐在上面,形式上也算有个牵制。姒羌对此并未表示异议,因为她知道姬良绝对坐不住这大半日,叫群臣们看看他的状态,往后再慢慢少叫他出席这样场合,便顺理成章了。 众臣方才目睹了同光帝当众摔冠,行为确实顽劣不堪,此刻听魏王说要请他先去后殿休息,想着若留他在这里,又不知要出什么差池,这朝会也不知要开到什么时候去,耽搁了要事却是不好,于是都不再说什么,俱答道:“臣无异议。” 这时,下面的宫人也都将散落的冕旒拾了回来,御阶上的随侍宫官请小皇帝往后面去休息,姬良听说可以走了,立刻从龙椅上跳下来,欢呼了一声,抬脚就往后面跑去,那两个宫官也忙赶着跟了上去,过了片刻,小皇帝喊叫跳闹的声音才渐渐远去。 又过不多时,有宫人从后面重新拿了一顶完好的冕冠,放在了姬良方才坐着的那把龙椅上,以示代皇帝亲临之意,这场小风波才算是终于过去了,姬婴于是再度开口,让那工部尚书接着说下去。 等六部将这一年要务讲完,又到九寺,待众人全都说完,又就今年各地税收等事确认了一番,到大朝会结束,已是未时了。 朝中众人站了这一大上午也都是腰腿生疼,听魏王最后在上面问可否还有补充或异议,下面都是一片沉默,于是她点头叫散,众人恭送太皇太后和魏王离殿后,才缓缓离宫而去。 姬婴照例一路送了姒羌回到永寿殿,走进来见到这边东配殿外面站着一个人,正是中书侍卿妘策。 如今两仪殿已彻底荒废,同光帝姬良自然是没办法处理政务,所以日常的公务,都是政事堂将奏报送到永寿殿这边东书房拆封,由太皇太后带着姬良过目后,再原样送回政事堂代为批复。 若有哪一封姒羌有明确批复,会当场点出,让中书舍人记录下来,回到政事堂再做批复。她一向很注重形式,从来不会亲笔批复,以免朝臣们对此有意见。 这日大朝会才散,自然不会有什么新奏疏呈上,妘策此刻来,是为大行皇帝和大行皇后安葬一事。 因二人薨逝时是腊月里,陵寝不宜动土,所以年前只举办了大殓合棺礼,如今大行帝后的梓宫都还在奉先殿停灵。 这的确是开年第一等要事,所以姬婴让妘策亲同礼部尽快择定日子,并草拟好国葬章程,报到永寿殿来。 姒羌见她在这里候着,也知道是为这事,于是直接走到了这边书房里,叫她二人都进来说话。 等她们在书房内坐下,有宫人来给她们上了茶,随后便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新任掌印宫官和禀笔宫官随侍在侧,以备起草旨意。 现在的这两位御前宫官,都换上了姒羌的亲信,先前姬星身边的那两位,则已同那封不曾面世的延兴帝遗诏,一同埋葬在了这宫禁深处。 姒羌坐在大案后面,看完了妘策呈上来的文书,写得细致有条理,倒没什么不妥,又见礼部同浑仪监择选的下葬日子是二月初九,也很近了,于是轻轻点头,将那文书又放回了案上:“我瞧着没什么不妥,就照着这章程办就是了。” 姬婴见状又问:“这次起灵送葬,是否还请长乐公主前来主持?” 姒羌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淡淡说道:“嗯,她从前也做过这些事,就还由她来吧。” 姬婴和妘策闻言一起应下,又说了两句话,见姒羌在大殿坐了这大半日也乏了,遂都起身告退,离开了永寿殿。 原本这时姬婴该回一趟景园歇歇,她这日进宫也大半天了,只出门前简单吃了点东西,在大殿内又滴水未进,也就是刚刚在永寿殿,才吃了一小口茶,到此刻快申时了,腹中早空了。 但今日大朝会,她坐在上面听着,心里也有些想法,想着跟妘策说一说,于是在永寿殿外上步辇后,侧身问她道:“我还是得再去一趟政事堂,还有事要同你说的,你那里,可有备些什么吃的没有?” 政事堂里倒是有个小厨房,每日午间给中书门下省官员做饭食的,偶尔内部晌午小聚,也可以点几个菜,厨子都是宫里退下来的,手艺不错,只是这时候过了饭点,小厨房管事都歇着去了,就折腾了众人起来,菜蔬怕是也不齐全,所以姬婴才突然有此一问。 妘策知道她这日一直都在观风殿开大朝会,到这时候必然饿坏了,于是低声笑道:“此刻小厨房怕是没有什么,我打发人出去酒楼叫些菜来吧。” 姬婴一jsg听眼睛亮了,她想起京中有家太平楼,不拘时辰全天开着的,听说点心是京中一绝,只是她常日忙忙碌碌,也没有机会下馆子,于是问道:“能叫太平楼的点心吗?多叫几样,回头我叫执事给你拿钱。” 妘策哈哈一笑:“堂堂摄政王,却是常日家身无分文,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罢,今日我请客。” 姬婴听妘策打趣她也笑了,她平日里不爱在身上戴配饰,连荷包也嫌累赘,所以平常身上总是一文钱没有,她两个一路说笑着,商量着叫些什么点心,各乘步辇一同往政事堂行来。 果然到了政事堂没多久,她二人才在值房里吃完一盏茶,就见妘策打发的两个人抬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打开里面一共是三层,最上面是几碟软面点心,分别是麻糖花面窝窝、脂油饼、牡丹卷、如意酥和广寒糕,第二层是些咸口荤菜,有白龙曜、炙鹌鹑、水晶脍和鹿脯,最下面则是三碗汤食,装的是笋蕨水角儿、汉宫棋和龙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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