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面,李靖正在埋头钻研《潼关吏》,逐字逐句细细品读:“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这潼关倒是易守难攻,是个天然的防御要塞,如果在这里布兵,应当要将士……” “土门壁甚坚,杏园度亦难。势异邺城下,纵死时犹宽。”房玄龄将《垂老别》递给长孙无忌,斟酌点评:“辅机,刚才仙子讲了邺城之战,如果换成我们打仗,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么?” …… 李世民忙得晕头转向。 他一会儿被武将们拉着商讨战略,从“河阳”“潼关”再聊到“邺城”“新安”,手边的舆图堆满了案几;一会儿又被文臣们围在中间,被追着商讨运粮之策和抚民方略。 “圣人,您来看看我们定的战后税赋!”房玄龄扯住李世民的胳膊,硬生生将他从武将堆里拔了出来:“臣以为,百姓……” 李世民还没回过神,怀里就塞满了房玄龄写满方案的稿纸。 陈知节指着舆图滔滔不绝,说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吃口茶,回头一看,却发现身边的圣人居然没了踪影——我那看舆图的圣人呢?刚才还在我身边举沙盘布阵的圣人呢? “哎呀玄龄,你这儿先等等,我那十万火急,圣人先来看图!” 陈知节如一颗炮弹般冲入两人中间,推着李世民就往舆图边走:“臣刚才说的战术,圣人觉得如何?这潼关……” 房玄龄气得吹胡子瞪眼,举着手里的绢布愤愤:“圣人,臣才说到一半!” “玄龄啊,你莫急!”李世民身不由己地被陈知节推着前进,见自家爱卿在身后动怒,他无奈地扭头安抚:“朕一会儿、一会儿就来看!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玄成?!” 陈知节的抢人计划也没有成功。 不知何时,魏徵背着手堵在两人的必经之路上。 陈知节停下脚步,他紧紧攥着李世民的袖袍不肯放手,生怕其他人窜出来抢圣人。见魏徵面无表情,陈知节谨慎开口:“玄成,如果你要建言献策,得按次序来。你排玄龄后头,先去旁边等吧。” “臣不献策。” 魏徵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绢布,绢布上赫然是《石壕吏》一诗。 魏徵看了一眼李世民,低头念诗:“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圣人,这玄宗一朝,县吏趁夜捉人,又抓老妪服役,您怎么看?” 李世民正想咆哮“不肖子孙干的荒唐事,朕还能怎么看”,但见魏徵似笑非笑,李世民一个激灵,陡然警觉。 他上下打量着魏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实在荒唐。若是朕,非但不会允许,还要重重责罚这些昏吏。” 魏徵表情淡淡,不置可否。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绢布,这张绢布记着《新安吏》。魏征挑了一段,慢悠悠读给圣人听: “客行新安道,喧呼闻点兵。借问新安吏:县小更无丁?” “府帖昨夜下,次选中男行。中男绝短小,何以守王城?” 听到这里,李世民终于明白了魏徵的意思—— 年岁! 李隆基不仅征兵老翁老妪,竟然还要中男上战场! 贞观一朝,男子年龄分为“黄、小、中、丁、老”。 出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 贞观元年,李世民曾下令对全国男丁进行征点,点选二十一岁以上的丁男入伍服役。当时的尚书右仆射封德彝向圣人谏言:“中男虽未到十八岁,但对其中身体魁梧壮实的,这次也可一并征点。” 军中缺人,李世民自然同意。可当这道诏令进入署敕时,魏征却接连驳回三四次,坚决反对,不肯签署。多征年幼之人不过徒增军中虚数,数量好听,效果却极其有限——但每个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爹妈的儿,是女人的夫。 李世民扪心自问,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趁夜捉人,他不信李隆基的军队还会对中男施加训练。让中男上战场,说到底不过给副兵甲,让人送死而已。 “去取铜镜来。”李世民脸色逐渐阴沉,他等不下去了。 “圣人,您可有把握?还剩两次机会,千万慎重啊!”长孙无忌一边将铜镜递给李世民,一边反复叮咛:“圣人,这次申请,您一定要好好想,好好写!” 李世民郑重点头,以指为笔,在铜镜上笔走龙蛇。几息后,他端详着铜镜上的文字,越看越满意,果断点击发送。 “辅机放心,这次铁定能成!朕这次可是大手笔……” 将铜镜递给长孙无忌,李世民摩拳擦掌、冷笑连连:“等小畜生通过了,看朕怎么收拾他!”
第19章 【纪实诗】杜甫三绝句 「天宝十载·石潭」 在李世民发送第二次好友申请前,天宝年间的臣子也正拆解诗词。尤其是哥舒翰,他对着《潼关吏》最后那句“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翻来覆去地看,沧桑的面孔上揉杂着哀怒和无奈。 “哥舒将军,莫往心里去。”杜甫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天幕讲解了“哥舒翰潼关失守”的来龙去脉,众人深知此非将军之罪。或许是未来的自己不知内情,竟然写下这句“慎勿学哥舒”,无意中令哥舒将军蒙冤,实在让杜甫无比惭愧。 听杜甫这么说,哥舒翰反倒爽朗一笑,将记着《潼关吏》的帕子收入怀中,朗声道:“无碍,无碍!若能以此为鉴、警示后人,倒也是我的功德一件。” 眼见杜甫还要道歉,一旁的封常清却等不及了:“杜诗圣,你回头给哥舒将军写几首诗补偿即可,先来我这儿看看《新安吏》……诗圣,你觉得这句话应该如何做解?” 杜甫接过绢布,不由苦笑:“封将军,这是我未来写的诗,如今的我也不知要如何做解。” “反正都是你写的,你细细感受下,能不能琢磨出个一二?” 杜甫被众人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诗词,请求这位作者进行阅读理解。杜甫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坐在石潭边苦思冥想地分析自己未来的诗作,试图从字词中寻得一丝端倪。 李隆基、李亨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原本应当是人群中心的他们被无声排挤出人群。 见众人殷勤地围着杜甫,李隆基不禁吃味地哼哼了几声,可他这不满地声音却丝毫没有引起臣子的注意。 就在李隆基耐性将尽时,石潭里突然又传来声音。他激动万分,居然第一个凑了过去,满脸兴奋地探头一瞧—— “没什么好看的。” 李隆基缩回了头,面无表情地拦住同样一脸兴奋的李亨。他直挺挺堵在众人与石潭之间,背着手不肯让人靠近。 “圣人!”郭子仪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您都年过花甲,就别任性了!石潭里的诗句都是战争的关键,不能儿戏啊!” “不是诗。”李隆基摇头否认,却死活不肯让开去路。 众人对视一眼,表情逐渐微妙。 郭子仪沉默半晌,缓缓道:“是不是太宗又发来好友申请了?” 李隆基瞬间紧绷的脸颊肌肉给出了回答。 “圣人,请容臣等上前一观!”高仙芝眼睛一亮,补充道:“若太宗能提示只言片语,对我大唐大有裨益啊!” 李隆基还想说什么,但邓景山直接上前,半扶半抱地将李隆基推到了一旁,口中还念念有词:“圣人,您都到花甲的年纪了,石潭泥滑,容易摔倒,您还是站得远些吧。” 众人探头一观,先是不敢置信,随即欣喜若狂。只见那水面上写着—— 【李隆基,朕愿助你平定安史之乱,速速通过好友申请!】 “圣人!快通过吧!” 李隆基刚一站定,立刻又被邓景山拖回了石潭原位。 邓景山迎着李隆基看死人般的目光,大无畏地露出笑脸:“圣人,您才花甲之岁,石潭泥滑,正好练练下盘。” 见众人目光灼灼,李隆基的面色却逐渐阴沉。他怒视着面前那一张张殷切希冀的面孔,挥袖怒斥: “你们认为朕不如太宗?!”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众人无不脸色苍白、惊慌跪地。 大家不明白,有太宗相助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圣人为何如此语气怨愤?圣人此刻的表情,让人不禁想起几年前的瑛太子案,当时圣人也是如此情状,随即一日杀三子。 “朕才是你们的天子!你们的圣人!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来个人装神弄鬼谎称太宗,你们就一个个巴巴地往上送?如果那个假太宗要你们造反,你们是不是真会反了朕,反了朕的大唐啊?!” 李隆基气急败坏,试图用喷薄的怒气掩饰自己的恐惧和心虚。 李隆基在头顶大发雷霆,跪在地上的臣子们却逐渐品出了味。郭子仪摇头叹气,哥舒翰沉默不语,高仙芝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借此强忍怒意。 “圣人。”邓景山蓦地抬头,一脸正色地打断李隆基:“您永远是臣等心中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仁君圣人!” 李隆基一怔,面色略微好看了些,朝邓景山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邓景山收到暗示,竟然一反常态地迎合了李隆基,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奉承话:“圣人雄武之才,再开唐统,明教厚俗,威至在已……” 李隆基转怒为喜、心花怒放。他捻须遮掩唇畔笑容,故作谦虚地摆手长叹:“爱卿夸张了,朕不过承祖宗之业,再兴唐统罢了。” 邓景山的嘴角露出一丝几不可查地讥笑:“圣人所言极是!贞观遗风,一朝复振,都是圣人的功劳,圣人匹敌尧舜、比迹汤武。” 听到“贞观遗风”,李隆基面色一僵,试图岔开话题:“朕怎敢与尧舜相比?爱卿言过了。” 邓景山面不改色,继续陈言:“然太宗胜尧舜远矣!” “虽尧、舜之圣,不能用檮杌、穷奇而治平;伊、吕之贤,不能为夏桀、殷辛而昌盛。迹其听断不惑,从善如流,千载可称,一人而已!” “圣人固然是千载明君,可太宗、那可是太宗!振古而来,唯此一人!” 李隆基才舒展没多久的眉眼再次冻结,他盯着跪地的邓景山,冷笑不止:“好、好、好……好你个邓景山!” 邓景山无所畏惧地抬着头:“臣实话实说,绝无虚言。” 见所有臣子都抬头望着自己,李隆基强忍怒意,一字一顿:“既然爱卿认为朕不如太宗,那朕倒偏要让你看看朕的本事。朕会让你心服口服地承认,到底谁才是千古一帝、万世明君!” 言罢,李隆基趁众臣不备,猛地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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