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新登基的宋宁宗赵扩也是一位没有主见和理政能力的皇帝。韩侂胄因为从龙之功受到宁宗的信赖和重用。但贪婪的他并不满足于现状,在掰倒了绍熙内禅中的另一位功臣赵汝愚之后,又大举开展文化清洗,史称“庆元党禁”。等士大夫们战战兢兢之后,俯首听命之后,韩侂胄又将目光对准了北方。】 【此时,宋金形势发生了微妙变化,宋宁宗和韩侂胄认为北伐的时机已经成熟。 金国皇帝金世宗与南宋孝宗皇帝签订《隆兴和议》,之后平息干戈,两国进入长达半个世纪的和平盛世。金世宗去世后,皇长孙完颜璟继位,是为金章宗。金章宗在早期尚能勤勉朝政,后期却沉溺酒色,重用奸佞,致使金国国力日衰。 中原地区汉人同女真族的矛盾从来就没有真正缓和过,金人霸占汉人土地,但本身又不会耕作,只能强迫汉人成为佃农,然后用更残酷的手段进行剥削和压迫。汉人不堪忍受,纷纷逃亡,致使大量土地撂荒。金人无所依靠,重新霸占新的土地,如此形成恶性循环,中原农桑日益疲惫。 人祸天灾,祸不单行。由于金章宗对河流水道缺乏管理,中原地区水灾蝗灾轮番肆虐,黄河三次决堤,并于1194年夺淮入海,致使国计民生雪上加霜。困于生计的贫民纷纷揭竿而起,以太行山为依托,开展了针对金国统治的武装暴动。 就在此时,趁金国无暇他顾之际,原先臣服于金国的蒙古各部落也强势崛起,草原争霸风起云涌。金国国力不济,无法平息这些叛乱,加上国内一些贵族与蒙古相互勾结,纵容蒙古与金国对抗。如此一来,蒙古力量更是一发不可收。 无奈之下,金章宗试图引导蒙古部落相互残杀,自耗力量,却没想到遇到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一代雄主,在短短十多年内统一了蒙古草原,正式成为金国最大的威胁。】 「临安·宫内」 “成吉思汗?” 未来的宋孝宗,如今的建国公赵眘正坐在石凳上,听到这个名字,他一个激灵,显然反应极大。但事实上,赵眘在此前从未听过“成吉思汗”这个名字,他其实对金国更北的蒙古人都不怎么了解,他之所以如此激动,全因最后那句“金国最大的威胁”。 韩世忠坐在赵眘身畔,见状开口:“建国公如此欢欣,是为何事?” 韩世忠这是明知故问,他为人老练,只一眼就看出稚嫩的赵眘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辅佐这位南宋难得的明君,便也拿出了为人师长的模样,开始循循善诱,耐心教导。 赵眘果然上钩,迫不及待地将新想到的计划全盘托出:“我是在想,或许我们大宋未来可以与蒙古的那个成吉思汗合作!我们两国南北交攻,拿下夹在其间的金国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法不错。”韩世忠面上依旧温和地点头,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他望着兴奋的赵眘,语气却依旧充满鼓励:“拿下金地之后,建国公又待如何?” “自然是恢复中原!”赵眘眼眸亮晶晶的,显然已经想好:“金地一分为二,大宋蒙古对半而分。若蒙古人能识相点,两国也可广开贸易——大宋茶叶丝绸素为蛮夷所爱,蒙古若能拿马匹牛羊来换,也不是不能考虑交易。” “建国公想的不错。”韩世忠笑了笑,“但您也听到了——成吉思汗,一代雄主——既然能让后人称其为雄主,想必是野心勃勃之辈。与其合作灭金,固然能行,但金国一灭,其蒙古铁骑当真能说停就停吗?” “将军的意思是……” “试想,倘若您是蒙古国君,轻而易举地攻下金地后,面对一个被金人压着欺凌了数十年的孱弱之国,你是会想要与其互通有无,还是撕毁合约,一鼓作气将其一起吞并?” 赵眘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就在此时,天幕上传来了月兮的介绍: 【虽然这是后面的事情,但月兮在这里提上一嘴:众所周知,成吉思汗,也就是孛儿只斤·铁木真,他于1189年被推举为蒙古乞颜部可汗,在位期间多次发动对外战争,占领东亚金朝的大片领土,并灭亡西夏、西辽及中亚的花剌子模,其征服足迹远抵欧洲的黑海海滨,被欧洲人尊称为“上帝之鞭”。 铁木真虽然被后人称为“元太祖”,但其实元朝并非由其创立。直到公元1271年,他的孙子忽必烈从《易经》中取“大哉乾元”之意,才算正式建立了元朝。元朝建立后,1276年,元军攻占南宋都城临安,三年后,在广东崖山彻底灭亡了南宋流亡政权。 南宋亡于元朝蒙古族,并非金朝女真之手。个中原因虽然十分复杂,却与南宋后期“联蒙抗金”的举措脱不了干系。吞狼驱虎终非良策,与蒙联手犹如抱薪救火。南宋以自身经验警醒了后世——打铁还需自身硬,唯有强国才是上上之策。】 赵眘脸色煞白地僵坐在原地。 见状,韩世忠摸了摸他毛绒绒的鬓发,安慰道:“建国公莫怕。按月兮所言,今年才是公元1140年,大宋国运起码还有一百多年,一切还有回转余地。” 赵眘摇了摇头,抬眼去看韩世忠:“我不是怕,我是……”赵眘顿了顿,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赵眘猛地低下头,一边拿袖子擦拭泪水,一边低低回答:“我、我只是难过、生气。” 赵眘恨恨一拍石桌,愤怒道:“韩将军,我好恨啊!” “恨就对了。”韩世忠并没有劝,任由赵眘在那里咬牙切齿、泪流不止。 他看着这样的赵眘,提醒道:“记住这种感觉,建国公,记住它!” “未来的数十年,当你面对战争失利而感到丧气时,当你沉迷莺歌燕舞而逐渐懒惰时,当你被儿子气得郁郁时,都要记起今日感受到的恨——唯有恨意,才能复国!” 赵眘郑重地点点头,随即又握紧拳头,反对道:“儿子……我才不会让那小子再有机会登基,不——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出生!真是气死我也,这个不孝子!” 赵眘在那儿咬牙切齿了片刻,随即又抬起头,继续向韩世忠请教:“韩将军,既然蒙古会是我大宋未来的劲敌,那如果我们这次北伐成功,您觉得我们是否有机会将蒙古人先行斩杀?” “不无可能。”韩世忠微笑起来,“不过斩尽杀绝并非良策。若建国公有此雄心,倒也可以效仿唐太宗。蒙古此时尚未立国,成吉思汗也还未出生。若能早日收服蒙古人心,将这‘上帝之鞭’收为己用,到那时候,大宋疆域又何止中原,甚至还能剑指那个欧、欧……” “欧洲。” “对,欧洲!” 听完韩世忠的谆谆教诲,少年赵眘目光灼灼,摩拳擦掌。此刻,一个伟大的计划就此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那么说回北伐——到了此时,主战派的元老们逐渐去世、凋零,如虞允文、张浚、叶衡等,早已作古。辛弃疾虽赋闲在家,但因其坚定的抗战主张,以及曾有过金戈铁马的实战经验,受到人们拥戴。 此时,辛弃疾俨然成为了没有职衔的主战领袖。正如朱熹的门生黄榦所言:“明公以果毅之资,刚大之气,真一世之雄也。”辛弃疾的威望令韩侂胄对他不敢等闲视之,他想要利用辛弃疾来巩固自己的权柄,进而实现他的野心。】 【尽管辛弃疾对韩侂胄素无好感,但在北伐这件事上,他还是坚定地站在韩侂胄阵营。辛弃疾在赴任前,于浙东与陆游结识。陆游虽然年长辛弃疾十五岁,但在早婚早育的古代,他们其实算是两代人。与辛弃疾一样,两人都是顽固的主战派,且都于诗词有所造诣,虽未见面,但他们其实早已互相倾慕。 得知辛弃疾即将参与北伐,年迈的陆游兴奋不已。他虽不能亲临战场指挥杀敌,但由自己的朋友实现北伐宏愿,也足以让其感到欣慰。怀着激动的心情,陆游作了一首24句168字的长诗《送辛幼安殿撰造朝》为其送行。 诗中,他先是称赞辛弃疾政治才能:“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历史上的名相管仲和萧何,在辛弃疾面前也甘拜下风,随后又极言祝福辛弃疾北伐成功,希望好友所向披靡:“天山挂旆或少须,先挽银河洗嵩华”。 但正如陆游对辛弃疾的了解和认同,韩侂胄也对辛弃疾资历深厚、威望高俊、性格倔强、难以驾驭的特点认知清晰。有才惹人妒,小心眼的韩侂胄并不想让辛弃疾抢走他的风头和功劳,所以在简单利用完辛弃疾后,甚至还没等北伐开始,他便迫不及待地过河拆桥,在宋宁宗面前多次进谗言。 恰在这时,辛弃疾推荐过的一位官员犯了罪,韩侂胄抓住机会,找了借口将辛弃疾连坐,追究他举荐不当。可怜的辛弃疾满腔热血还未一展抱负,便被降官贬职,迁任隆兴知府。 对辛弃疾来说,这一次贬官无疑是一次致命打击! 一生抱负,最后一次施展的机会就这样被断送,辛弃疾万分悲痛。在前往隆兴赴任前,他再次登临北固亭,于愤懑之中写下著名的宋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弃疾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他心目中的自己应该金戈铁马,喋血沙场。然而沙场近在咫尺,却难以策马扬鞭,最终满腔愤恨化作宋词一首,道尽此生心酸。】 “得,我看又要败了。” 张俊两腿一蹬,气得半躺在地:“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宋的问题啊,就是出在皇帝和宰相身上。只是可怜我们这些武夫了。” 张俊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把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匕首扔给了刘光世,一副心灰意懒的模样。 刘光世抬手接住了匕首。 他低头看了一眼匕首的锋刃——上面的血迹不知何时已被张俊擦得干干净净,雪亮的刀锋倒映着刘光世的眉眼,照出一双深沉的眼眸。 刘世光将匕首缓缓收好,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题:“韩侂胄虽然难辞其咎,但这次北伐就算有辛弃疾参与,甚至全权交由他指挥,战事恐怕也未必能成。” “怎么说?” “人心涣散。”刘光世指了指天幕。 天幕上,正放映着宁宗朝堂之上的争论—— 主战元老叶适一反常态,表示反对北伐:“治国以和为体,处事以平为极。臣欲人臣忘己体国,息心既往,图报方来可也。” 朱熹高徒,主战派的黄榦也极不认同:“江左人物素号怯懦,秦氏和议又从而销靡之,士大夫至是奄奄然不复有生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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