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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柳曦的表现够争气。拉拉提上直接接拉拉提空翻再接屈体倒叉的连接长串举重若轻，使观者完全忘记了她是没来得及参加赛台训练的“救火队员”。毽子后直，这对柳曦来说真的太简单了。然后就是那个资格赛有所保留的长串了：分腿跳，接挺身侧空翻，直接接挺身前空翻，然后俯身向前，保持一只飞燕的姿态稳住身形。 “……很好，木上部分全部稳住了。第一次提示音，准备下法。站！好的。”柳曦的后直1080度下现在已不再是苦手，即使转播镜头刁钻地从正后方拍摄，落地瞬间的转体度数偏差也少得可以忽略，小小向后迈了一步立即站定。 “15.433！”分数出来的瞬间柳曦跳起来与简秋宁击掌，她已用尽全力，而且也因为这份竭尽全力而在看到分数之前就萌生了一丝没有理由的安心。三年了，柳曦想，平衡木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项，但是人生总是充满了黑色幽默，三年来因为光怪陆离的理由她一次都没进过个人决赛；前两次她还是满心失望遗憾的，可这一次，竟然平静到不觉得什么了。大比赛的奖牌还是小比赛的奖牌，团体的奖牌还是个人的奖牌，世人觉得很重要，但她已经学会了觉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场完美发挥没有遗憾，这就够了。 华国队的93.115对美国队的92.732，这一轮血战下来，那点岌岌可危的领先优势竟然在风雨飘摇中被守住了，甚至还微微扩大了一些些。“不过后两项是美国队的强项……”李奈斟酌着说了两句场面话，却在看到镜头里华国队五位姑娘叠着手大喊“华国队加油”时，忽然热血涌上胸口：“强项就强项吧，华国队现在的跳马自由操也不是弱项了，继续保持这个势头，我们也完全可以赢到最后。” 换项之后自由操的比赛将由秦望儿开启。热身期间章龄只让她试了一遍团身720旋就喊了停，拍了拍她脑袋：“你都念了这么多遍要领了，不可能出问题。” 秦望儿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着同组两个大姐姐的模样大方地登上赛台一角。在广播报出她名字时，小小包子脸都认真得皱了起来。 念这么几遍要领可一点儿都不嫌多。作为一名正宗的团体补项选手，秦望儿知道自己的比赛机会是很少的，和曦曦姐和秋宁姐这样的典型全能者比起来，少得简直像在开玩笑。她们来一次大赛都是十几个十几个成套，可是自己呢？去年去了一趟格拉斯哥，满打满算只比了一套自由操和一个正常的跳马。而现在，一分半钟的自由操结束以后，她的奥运之旅就过去了一半。 这么想着，好像反而感觉不到多少面对比赛的紧张了，只是有一种握不住时光的紧张，而这种紧张则会转化为对待赛场最大的认真。秦望儿想起年少时那些在充满了霉烂气味和昏暗光线的逼仄空间里，她偶尔也会畅想到更大的世界、更大的舞台上去看看。所以她认真地听自己的伴奏音乐，认真地舞蹈，认真地助跑准备每一个空翻。 “这是H组的团身720旋空翻，秦望儿一直都完成得很漂亮。……然后我们看她马上开始了她的第二串，一个后直540的挂串，间接连接后直1080再接前团回笼，好的回笼很高！”童桐和李奈一人一句交替着夸，李奈掠了一下耳边滑下来的一缕长发，本来么，秦望儿的自由体操能力还是很优秀的，她欠缺的只是一点点登台的气场而已——但今天是彻底地补上了。 C组跳步与D组跳步的连接，这一次没有头顶上漏下来的雨水，她不再慌乱，正常地完成了这个特定。 团身360度旋空翻，落地一步，但重心很好。 后团两周，钉住。 秦望儿用心去听音乐最后的几个拍子，卡着点以舞蹈为成套收尾。那是铃鼓、排箫，还有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华国传统乐器发出的原始悸动。仿若在那些畸形扭曲的情感和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偶尔会萌生的一点憧憬幻梦。 “果然，”向裁判亮相准备下场的时候，她这样想：“曦曦姐和秋宁姐说得一点都没错。只要认真去听音乐，专注在比赛上，结果就不会太差。” ----
第275章 尽管在世界大赛上没展露过几次头角，但大家都有基本共识，秦望儿的“裁判缘”是不差的。这回钉住了三串的成套拿到8.5的完成分，总分14.800简直超乎预期。“元宝真是太棒了。”张卉毫不吝惜对秦望儿的夸奖，自从上次的“录音笔事件”之后她十分笃定对这个女孩儿得用绝对的鼓励式教育：“等下咱们再加把劲，把900给钉住了，这一趟就来得超值了。” 华国队接二连三的优质发挥显然是给了美国队这位霸主以压力的。平衡木那边打头炮的老将上木前面部表情前所未有地紧绷，木上也有几处小晃动。但霸主就是霸主，虽然肉眼可见稍稍紧张，成套还是从头到尾顺了下来。14.833，称得上“高分”的得分仍然是没给对手留破绽，“姜还是老的辣。” 当然，这一轮的战斗只是刚刚开始。简秋宁再次第二个走上赛台，负担起为华国队拉高分的责任。强大的气场随着恢弘的音乐压在场地上，仅仅做了一个开场的立转1440就引来了一片热烈掌声。三年过去，不再有人会对简秋宁的自由操感到担心了——除了资格赛天花板上漏下来的雨水之外，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步伐了。高举腿720转体直接接上向前的依柳辛转体完成得滴水不漏，蹲转720几乎可见1080的雏形；直体旋空翻开场，后直两周接前团回笼结束，两个难度最大的动作全部钉住，“豹头”“凤尾”前后呼应，7.1的成套臻于完美。 “今天秋宁状态真不错啊，”从比赛开始沉默到了现在的陈松涛出口夸赞，紧接着就被章龄含着警告瞪了一眼。15.966，分数是相当令人满意的，可华国队现在更加关注的是平衡木场地上对手的得分情况了：那边平衡木的第二棒是小将赫尔南，资格赛排在平衡木单项第三的她有着壮硕有力的肌肉腿，更重要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且这份勇气被美国队整体的强大保护得相当完整。难度最大的木上空翻毽子后团360稳稳落定，下法的后屈两周下也是相当高飘。她还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几串混合连接从赛台就一直很稳定，几乎从来不断，6.400的难度分毫无疑义地被认可。15.366分，美国队的选手和教练们脸上都浮现了放松的笑容，而章龄俯下头去微微叹了口气。 “难呐。” 毕竟柳曦现在的稳定性和能力足可信任，但裁判缘实在是一个虚无缥缈到无法付诸信任的东西……章龄是不会信任这些国际裁判的“公平公正”的，尤其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之前还算宽松的打分待遇，与其说是第二组避开了正面竞争之后吃到的“红利”，不如说是裁判们在“不会威胁到冠军地位”的预设之下给华国队的一些施舍。但柳曦是真的很拼很拼，今天开场的后直1260接前屈是有史以来转得最正的一次，落地时身子完全朝着场地角落，就连体操论坛里一直以来讨厌她的“黑粉”都没法再说出“后直1180”这样的调侃了。两个带180度转体的跳步都是严格地“先结环后转体”，还有平时总是容易出问题的立转1440，四周的立转交代得毫不含糊，D裁要下重手也是没处下的——谢天谢地6.7的超高难度分总算是认全了，尽管8.333的完成分把“区别对待”的獠牙展露无遗。 “总算上15分了，上15分就是胜利吧。”从高低杠开始三项全勤的柳曦终于能缓缓解下脚踝上缠着的胶布松口气。旁边简秋宁也是坐着，拆完胶布之后又要缠上新的胶布，以备跳马动作落地时的减震。她们靠在一起往平衡木的场地看：奎勒的下法连接串，小翻、小翻、团身旋下，“好，钉住了。”童桐提高声音，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失落。 “唉，15.634。”柳曦头一个看清大屏幕顶端浮现出来的数字，“我们还在第一，138.931和138.565……”这个差距可实在是太小了。她有些担心地掉过头来看向简秋宁，后者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坐着，灯光落在她鼻梁上，勾勒出一道清瘦而倔强的线条。 华国队的姑娘们沉默着看完了第三轮的下半场。跟她们同组的英国队刚才的高低杠和现在的平衡木都有队员发生大失误，可以说是基本退出了竞争；俄罗斯队的平衡木倒是没再出大的问题，但这一项连同后面的自由操，本就是她们的弱项，所以平顺下来之后她们与纠缠不舍的华国队和美国队之间的分差反而更加扩大了。 “最后一轮的话华国队是比跳马，跳马是得分能力最强的一项……”童桐还是按着一般的“套路”解说，被李奈抛过来的眼色截断；而体操论坛里早就出现了比她更理性也更悲观的分析，一路关注着华国队情况的体操迷们看到出场顺序纷纷都猜测杜明暖不会再拼720了，秦望儿的900也不是什么无懈可击的完成质量，跳马总分也就是45分的级别，美国队的自由操总分却是一定会保证46的。所以命运可以说是已经“宣判”了，银牌，但是全顺的话，也不能算遗憾了。 第三轮比完之后是换项，在密集的鼓点声中，她们收拾起所有的随身物品向跳马场地走去，然后又坐下来，看另一支队伍先行完成热身和三个动作，耳朵里还能听见旁边自由操场地传来的俄罗斯队的背景音乐，钢琴的声音清冷幽静，是熟悉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简秋宁吸了吸鼻子，有酸涩的泪意在眼眶里蓄积，她真的好舍不得啊，是真的舍不得这场一个多小时的比赛。这场比赛真的就像一个小小的乌托邦，她们置身其中，只需要努力去比好自己的成套，只需要拼命地上最高的难度、拿出最好的完成，失败了也没关系；她们完全不用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教练组的倾轧、省队的争持，互相之间的矛盾和尴尬，这些都不存在，只有纯粹的比赛，这样的纯粹甚至可以让她们对这个赛场有一些投入和享受。每个人的表现都那么完美，从场上的动作到交接时的微笑和拥抱，场下又响亮又整齐的要领声，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现在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英国队的跳马已经迅速完成，她们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另三个场地率先比赛的一队全部结束动作。“我们该去热身了。”是杜明暖叫的简秋宁。 ----
第276章 这一轮是自由操场地先开始的比赛，在杜明暖踏上起跑线时赫尔南锣鼓喧天的热闹音乐已经充盈了整个体育馆，穹顶仿佛都在跟着过于强烈的节奏抖动。全球通用信号转播的机位这会儿对准了自由体操板，从传统意义上来说，那儿才是冠军将会产生的地方。童桐和李奈尽管心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勉强解说着那套精力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自由操，一边去瞄得分显示系统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所以杜明暖的勇敢没有被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所见证，但她的四位队友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的冲击力。简秋宁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是全然干燥的，她清清楚楚地看着杜明暖在写着“4.3.3”的号码牌背景之下腾空之后纵轴旋转了整整两周；她的大脑甚至还无比清醒地运转着，像平时学习动作录像时那样，一条接一条地分析着“高度还行”“转速不错”“远度有点欠缺”，紧接在其后的是“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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