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杜牧一语成谶。】 【我们的历史足够漫长,是以只要有心,总会找到方方面面的反面教材。再有心一点,或许就能总结些经验教训,以资当时。只可惜,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一番话说得诸天万朝的人们都沉默了下来。 秦朝。 嬴政又想起被囚于宫室的胡亥。秦世尚早,但也有三代作鉴,桀、纣、幽、厉,哪个不是血淋淋的例子?胡亥不可能没听过他们的事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步上了他们的后尘,不正是没有吸取到任何教训么? 想到这里,嬴政心中又是一阵恼怒。他又将目光看向一旁垂眸侍立的扶苏,这个儿子倒是以史为鉴,结果鉴成了太子申生。 有些心累的捏捏额角,嬴政再一次糟心怎么自己就没有一个好儿子。 汉朝。 刘彻的脸色也很不好,巫蛊之祸的事还在他心头哽着,那句“刘据以史为鉴不让自己成为扶苏,却又站成了另一面镜子”让他想着心里就不是滋味。 恨恨地一拊掌:“将前代的史书都送到朕宫中来!” 没有教训,却不能不鉴。 太极宫。 房玄龄眼光微动,楚棠这句话乍听似觉有些拗口,但细思下去却是叫人心惊。贞观君臣极有共识的一点便是以史为鉴,是以论对之间,多论前代兴亡,以资借鉴,可房玄龄也知道,能真正做到以史为鉴的人,只在凤毛麟角。 他心中感叹,忽地想起一节,便道:“《汉书》有载,当日汉元帝与京房论对,京房言,齐桓公与秦二世亦曾对幽、厉之君讥笑不已,但临到己身,仍任用竖刁、赵高这样的奸佞,致使时局混乱、盗贼满山,当其时,他们并未以幽、厉反躬自省。前世之君俱是如此,后人审视我朝,未尝不似我朝之视前代。杜牧之题旨,与京房一般无二。” 殿中俱是博古通今之士,李世民自登基以来同样也是通览史册手不释卷,一听便知房玄龄所言为何,当下也是神情肃然: “当日御史马周上书与朕,曾言,幽、厉尝笑桀纣,隋炀帝亦周、齐两朝,不可让后世取笑我等亦如我等如今取笑炀帝一般。却不曾想到,朕夕惕若厉,以忠言为警、前朝为戒,朕之子孙还是成了当年的隋炀帝,朕情何以堪!” 他说着,一拳砸在掌心,面上恼恨极了。长孙无忌见状忙上前劝道: “陛下仁圣,兢兢业业以为大唐,这些臣等都看在眼里。大唐在陛下治下一片欣荣,便是后世也多有称赞。尧舜尚有不肖之子,陛下又何必自苦,将子孙祸事担在自己的身上?” “话虽如此,”李世民仍是郁郁,“再换几代这都是朕的大唐,眼见子孙昏聩,祸及天下百姓,朕看着怎么能不怒不痛?” 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如此,下一步想来就是“戍卒叫,函谷举”。李世民也说不出是心痛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他想到楚棠之前说的,在兴亡皆系于一人的封建王朝,皇帝贤能与否几乎起到绝对作用,可谁又能保证代代明君呢?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宋朝。 赵匡胤抚额,他想的何曾不是以史为鉴,但最后……似乎鉴过头了,又到了另一番危局。 掐掐眉心,他招手:“请宰相前来议事。” 明朝。 朱元璋等人都没有说话,看了一出《桃花扇》之后,楚棠这句话几乎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狠狠剜了朱棣一眼,朱元璋又对着水镜咬牙。他真是对楚棠这种天马行空又无差别攻击的行为气得牙痒痒。 偏偏又不能骂! 偏偏她说得还在理! 气死谁了!!
第118章 阿房宫赋11 朱元璋骂骂咧咧,可惜这样的怒气没有对楚棠造成半点伤害,一句“没有教训”惹得君王沉默、士人叹息。 唐朝。 杜牧无奈地拍遍栏杆,不无痛心道:“没有吸取到任何教训,才会使后人复哀后人。恨我大唐再无太宗陛下那样的英主啊!” 除了如太宗那样的明君,谁又能真正做到以史为鉴,挽救如今的大唐呢? 北宋。 听罢种种的苏辙起身,上前两步与兄长并肩,悠悠一叹:“纵观史书,汉以秦鉴,唐以隋鉴,只是可惜,如汉高祖、唐太宗那样的君主太少,而即使如此二君,所治亦犹有不及。” 平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沉郁与无奈,苏轼听完心中亦是沉重:“我今日方知父亲《六国论》之真意。” 他们哀叹六国互丧,后人何尝不在哀叹宋人赂敌而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外如是。 沉默里,楚棠的声音悠然响起:【讲到这里,我们再回头看看这篇赋文。一赋之中,文采华赡,立意精警,末句尤为发人深思。这篇赋文作于杜牧23岁之时,当真是少年才气、纵笔风流。那么,是什么才使得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精深的功力笔铸名篇呢?】 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曹魏。 曹操忍不住坐直了身体:“23岁?!” 曹操亦是文学家,当然更能感受杜牧词笔的精妙,也更能体会要写出这样一篇需得多么深厚的功力,饶是名家如他也觉侧目。 他看向曹植,不无感叹道:“你少时能咏,为父也素爱你之才华,却不想后世才人如此之多。杜牧年纪轻轻即有此识见,当真是不可等闲视之。” 曹植同样点头,他并无文人相轻的心思,一双眼里湛然有光,半是兴奋半是激赏地赞叹: “唐朝实在是个惊才绝艳的朝代!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还有这里的杜牧,更有诸多我们不曾知晓的诗人,孩儿实在不敢想象这些人齐聚一朝是何等风流!” 那一定是比邺下交游更令人流连的雅集! 唐朝。 李白和杜甫对视一眼一齐拊掌:“果然是青年才俊!” 白居易展开抄录好的赋文,一边读一边频频点头:“美极妙极,不负才子之名!” 韩愈看着文章摇首轻笑:“诗人之赋丽以则,言之有物的辞赋,又岂会在我的批评之列?” 他们高兴极了,唐世辞章有如此一位后来者,怎能不令前辈欣慰? 秦汉两朝,连嬴政和刘彻也忍不住在心中颔首,文采不难、识见或亦不难,又有文采又有识见,还如此年轻,杜牧当真可以笑对前贤后进。 晚唐。 李商隐早已兴致勃勃地开始抢答:“杜樊川名门之后、天纵英才,自李杜谢世,我朝前承风雅、自成一家者,唯此一人而已!” 一旁的妻子王氏忍不住掩唇又是好笑又是无言,这话说得,后来的元白、韩孟、刘柳等竟是全然看不上眼了,自家夫君对杜牧可真是推崇备至。 不过嘛,王氏回想起自己珍藏的那句“醉起微阳若初曙,映帘梦断闻残语。”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缱绻。依她来看,夫君的诗才是作得最好的! 【第一点当然是家学渊源了。还记得前面我们讲的杜甫的祖辈是西晋名家杜预吗?杜牧的杜也是这个杜。】 众人一愣。 “杜牧和杜甫还是亲戚?!” 下一秒:难怪诗文写得这么好! 连李白都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笑着向一旁的好友打趣:“原来是子美的同宗。” 杜甫摸了摸鼻子,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我也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渊源。” 当真是,宗族荣耀了。 对自家谱系心知肚明的杜牧微微一笑,沉重的心情终于松快了几分。 就是这么巧,一不小心和诗圣同宗了呢! 【不过时代久隔,两家隔得比较远了。杜牧的门庭其实要煊赫得多,他的曾祖父是玄宗时的边塞名将,祖父杜佑也是中唐著名的政治家,不过杜佑的另一个身份显然更昭彰后世。】 “另一个身份?难道是杜牧的爷爷?” 想起杜审言和杜甫这一对祖孙,有围观群众开起玩笑来。 【杜佑写过一部书,名为《通典》,是传世的史学著作,如果大家大学学到历史学,一定知道他的大名。】 中唐。 尚在壮年的杜佑可算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砸蒙了,他修成史书名留青史,还有了一个被称作小李杜的孙子! 杜佑终于体会到了杜审言的快乐。 “去,把少爷叫过来!”他面带喜色地向家仆吩咐。 “老爷这是……”仆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杜佑大手一挥:“让他赶紧给我娶亲!” 娶亲,生孙子! 另一边的韩愈显然也听闻过杜佑的名字,面上带了几份了然,点点头道:“原来是杜公之后,难怪了。” 杜佑的清名,天下共闻。 【杜佑修史,我们可以想见杜牧的家学渊源是何等深厚,又兼、高门公子,那么他能有这样的史家眼光、论家警策和赋家文采就是可以想见的了。】 【不过高门也有可能培养出纨绔或庸人,个人的努力才是更重要的。杜牧才华横溢,又颇有大志,以天下为己任,这样的责任感让他在面对晚唐衰颓的时局时不可避免地痛惜悲切,遂大声疾呼,发为辞章,便是《阿房宫赋》这样的雄文。】 汉朝。 年轻的司马迁的眼中出现几分向往:“怪道辞赋讽意深沉,诗笔论史也多有奇警,原来是家学深厚!不读史无以明智,吾今愈信之也!”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他的父亲也是史官,他少时便对史书和各类掌故颇有兴趣,年长之后兴趣愈深,他也知晓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如今他游离四方,广采旧闻,也正是在为修史做准备。可是夫子穷难,呕心沥血才有《春秋》,自己最终是否能够编写出一部名垂青史的史书呢? 司马迁垂手不许,沉吟良久。 唐朝。 杜甫面上欣赏之色愈浓:“通史册,则眼光广博;明诗书,则文采风流。史笔文章一同浸润,方有惊世之才。”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水镜里一闪而过的杜牧的几句诗,又带出几分笑意:“杜牧七绝流丽,短章之中意蕴丰盈、流转自然,我只在太白兄诗中见过,后人说小杜肖太白,看来不是虚言。” 李白闻言哈哈大笑,一边举酒而饮一边道:“不及他史笔精警!” 他们都看得出来,除了这篇赋文写得好,在以诗论史上,杜牧亦可称独步。 北宋。 苏轼有些惋惜地说道:“杜樊川之才有目共睹,为官任上亦是可圈可点,只可惜深陷党争,又生性张扬潇洒,半生落拓江湖,有志难伸,不亦悲夫?” 他说罢,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苏辙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当局者迷的定律,聪明如兄长也是逃不过的,自己还是不要多这个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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