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彼时已经覆水难收,她只能祈祷王后选不中她,或者秋东选不中她。 在乐重恩从未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时,她就能为了赌那一份微乎其微的可能,果断拒绝秋东,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的,完全没有原本故事中经历了家破人亡后的清醒果决。 从她的言行中,秋东只看见了一个被家族保护的相当天真的闺阁女子,也算勇气可嘉吧。 他虽设了套,还预想过对方不往里钻该如何,但能如此顺利,多少有点惊讶。 到了第五天,秋东终于完善了所有计划,面色有几分憔悴的走出长秋宫去给王后请安。 在王后的嘘寒问暖中,秋东开门见山道: “此事于儿子倒没甚,对郭家表妹一个女郎家却影响颇深,不看僧面看佛面,别叫贵妃娘娘和阿姐也跟着遭人非议。 还得劳烦您出面宴请郭夫人与郭家表妹进宫,也好叫外头都晓得咱们的态度。” 他顺水推舟利用了一波儿郭纤云,此番给她把面子做足,之后如何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王后听完是又宽慰又心疼,欣慰于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顾全大局。可话说回来,谁的孩子谁心疼,见秋东受此委屈,对郭家难免有几分迁怒。 但这种不利于朝堂团结的话她不会说出口,只温和道: “好,母后叫人安排,你且放心。对了,这回你在宫中多住些时日,母后着手办两场赏花宴,叫你亲眼瞧瞧那些闺秀,全都可着你的心意来挑。” 秋东熟练的拿起小剪子帮王后剪窗花,手下极稳,眉眼低垂,十分颓丧: “母后,孩儿的婚事还是先缓一缓吧。” 王后见状又心疼了两分,觉得秋东是被郭纤云的举动给伤着了,心里恼怒的很,面上还要强颜欢笑: “都听你的,待你何时想成亲了,再与母后说。” 心里却已近琢磨了数十种在风波过后尽快安排郭纤云出嫁法子。否则她一个未出嫁的女郎天天杵在阿东眼跟前,阿东还如何有心思开启下一段感情? 王后雷厉风行,在秋东剪窗花时,便已经吩咐人出宫传召郭家母女,将宴请的时间安排在当天下午,且叫人给郭贵妃传话,邀她一并作陪。 时间安排极紧,这面子给了,又好像没给,也从侧面说明她的一个态度。 轻轻将此事揭过去,是看在郭贵妃和郭大人的面儿上,但郭纤云此人,算是彻底在她心里画上了大大的叉。 秋东将剪好的窗花整起来搁在笸箩里,对王后撒娇道: “接下来郭夫人母女孩儿便不见了,免得瞧了心里头不舒畅。” 王后觉得秋东已经仁至义尽,心胸宽广,是个顶好的孩子,哪里会苛责他更多? 可老皇帝完全不这么想,他不知从哪里听闻此事,不好好在他的摘星楼炼丹,破天荒专门叫人传召秋东过去叙话。 彼时秋东刚从甘泉宫出来不久,见是皇帝身边的内侍,隐晦勾起唇角,面上摆出桀骜不驯的样儿,一路被带进了摘星楼。 一路虽没见几个伺候的宫人,但秋东能明显感觉到,摘星楼布防外松内紧,高手都隐藏在暗处。 看来老皇帝也知道他做的事情招人恨,防着人家上门寻仇呢。 这方面来讲,老皇帝着实是个有自知之明之人。 秋东见着他的时候,老皇帝正穿一身深蓝色道袍,歪歪靠在榻上浅眠。 秋东敷衍的请了安,老皇帝没应声儿,他自顾起来,发现殿内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从角落扒拉出个蒲团,塞屁股底下落座。 “在朕跟前不是挺能耐的嘛,怎的到了郭家那小女郎面前就怂的和孙子一样?听说她戏耍于你,你非但未曾惩罚,还处处为她着想?丢尽了朕的人!” 皇帝连身都没翻,幽幽开口。 秋东摆出一副“你懂什么是感情”的表情,不屑道: “您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喜欢是时时刻刻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绝不做叫她不开心的事!” 皇帝终于被小儿子的炸裂发言给惊住了,窸窸窣窣盘腿坐起来,居高临下打量秋东,不置可否道: “那朕确实不懂你的喜欢,朕只知道天子富有四海,只要朕想要,就能得到!包括女人,权势,财富。” 秋东耸肩: “所以你是皇帝,而我只是皇子。” 皇帝似是被他的油盐不进给气着了,更直白的怂恿道: “喜欢就抢回家,任她心里装的是谁,见了皇家的泼天富贵,无上权势,便没有不心动的。 若你运气不好真遇着不为功名利禄所诱惑的女人,再放人回去也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吃亏。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相貌好看又温柔小意的女人。” 秋东坐在蒲团上仰视老皇帝,但他的话里可没有一点儿仰视的意思,甚至有几分实事求的阴阳怪气: “您身经百战,刀枪不破,做事无所顾忌,不怕被天下人责骂。 我不同,我只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人,做事顾忌身边人的感受,在乎身前身后名,还想留一点清白在人间。” 皇帝揉揉眉心,换了请教的语气问秋东: “你是朕唯二的皇子,天底下哪个女人的心情能凌驾在你的感受和尊严之上?你为何如此愚蠢,要自降身份和她们打成一团? 你生来高高在上,对方如此愚弄于你,你就该做出惩戒,让对方知道愚弄你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长此以往,谁还能把你当回事?” 秋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膝盖上,深有感触道: “虽然我觉得您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个道理不适用于男女之间的感情,在身份上我们确实存在差距,但在感情上,我们是平等的。” 老皇帝是真没想到小儿子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定定的打量他。 秋东任他来瞧。 老皇帝终于确定小儿子说的是心里话,内心复杂极了,摆摆手,厌烦道: “快滚,瞧见你朕就心头冒火,朕怎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秋东利索的翻身滚了,嘴里还骂骂咧咧: “养儿子的时候你干嘛去了,别人把你儿子养大了,这时候跑出来挑东捡西,哪儿来的脸?” 老皇帝扔了个茶盏到秋东脚下,同样骂骂咧咧,父子两表情如出一辙,是多年争执中培养出来的奇怪默契: “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女人嘛!回头朕叫人给你送几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吃点好的吧!” 秋东原本走远了,又回头扒拉在门框上朝老皇帝比了个中指: “呵,留着您自个儿享受吧,我还想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呢!” 说完撒丫子就跑,把闻讯而来的国师撞了一个趔趄,匆匆留下一句“抱歉”就消失在摘星楼内。 身后主殿中,皇帝已然没了方才的愤怒,安然躺在榻上,对半空中道: “叫盯着的人都撤了吧。” 迷迷糊糊打鼾时,皇帝还在想,他竟然生出了个沉迷儿女情长,心慈手软的种,简直可笑。 可笑,也令他安心。 原以为那小崽子真生出了染指兵权的野心,他还颇为烦恼了两日。如今瞧着,就是个手握利器却只会玩儿过家家的小儿罢了。 翻不起浪来。 皇帝翻个身,对在床头打扇的内侍道: “送几匹好马过去,叫他安心在马球场做耍吧,当一辈子小孩儿也是他的福气。” 福气吗? 秋东收到马的时候也这般想,他利用郭纤云之事,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婚姻大事,又彻底打消了皇帝的怀疑,如今得了马,也算意外之喜。 不过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好比太子就在秋东打出连招后,明白了他的意图。 在看清秋东并非真对郭纤云有多不可自拔的感情后,心下反倒放松了许多,单独召见郭飞虎郭大人,言语里几多敲打警告,以至于郭大人冷汗连连。 末了,太子指着一摞被单独挑拣出来的折子,示意郭大人瞧瞧。 “知道该如何做了?” 郭多人内心苦涩,面上不敢表露分毫,保证道: “臣明白,臣会好生与这些参二殿下的大人们探讨一番的。” 秋东知道他私自带人剿匪一事,是郭大人与弹劾他的朝臣辩驳时,便知是太子的意思。 既然太子已经施了威,就得有人去施恩,恩威并施才有效。 他找上正准备出宫的姜霜,两人行在王宫甬道内,伺候的人远远跟着,他才问: “是去安置那些从四女山带回来的女子吗?” 说起这个,姜霜就忍不住长长的叹气,眉眼都耷拉下来了,手里的马鞭无精打采乱甩: “哎,她们被山匪劫掠,遭遇了非人折磨,获救后却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既然你把她们送到我手里,我总得给她们找条活路。 阿弟你还不知道吧,那些拿了安置费结伴回家的女郎,一个被族人连夜沉了塘,两个被父母卖去青楼,还有一个被兄嫂克扣了身上所有银钱,然后把人许给村中老鳏夫,绑着成了亲。 更多的是直接被亲人赶出家门,扬言要彻底与她们断亲的。 只有一个女郎家中父母哭着接纳了她,可她全家都活在流言蜚语中,被人指指点点,她阿弟刚定的亲事也被女方家遣媒人上门给退了。” 姜霜心情很沉重,她自认见过很多宫外穷苦百姓的生活,可听到那些女郎的遭遇后还是有种深深的愤怒和无力感。 秋东却道:“她们不是又结伴逃来丰都城,请求你的庇护了吗?” “可我能为她们做什么呢?她们更需要的是父母的关怀,是亲人的怜惜,是周围人的宽容,这些我都做不到。” 秋东道:“你无需做到这些,你只要给她们谋一条生路,时间会让她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 如今的姜霜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只烦闷道: “可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安置她们。” 秋东牵过马,温柔的挠挠它下巴,示意姜霜先上马: “你是公主,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即可,想做什么交代下去,自有人抢着为你排忧解难。比方说郭家表妹,此时你将她带在身边做事,她定然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顺道儿就把恩给施下去了。 姜霜却不太想再和郭纤云产生更多交集,也不想让秋东再惦记对方,翻身上马,烦躁道: “你怎的还对她念念不忘?你忘了她叫你颜面扫地啦?” 秋东站在马下,勾勾手指,等姜霜俯下身,凑近她耳边道: “你不气她有眼无珠了?不想看她吃爱情的苦了?忘了她的心上人就在我那马球队了?白得一劳力,何乐而不为?” 被这么一提醒,姜霜忽然就想看看郭纤云到底有多硬的骨头,能为了那男人做到何种程度,她终究会不会得偿所愿,又会不会后悔当日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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