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感觉有些不舒服,烦请张御医搭个脉。”景华向跟在身后的张御医微笑,他们夫妻俩走在前面,刑部侍郎、张御医随后跟上,大驸马伤成这样,总要亲自去和世子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说一声。 看大皇子点头同意,张御医上前一步,沉默数息,笑道:“喜脉,皇子妃娘娘有孕了,脉象还浅,将将一个月。” “好,好,好!”大皇子连连叫好,抚掌跺脚,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成亲才几个月,这就有孩子了,当真是大喜事。大皇子二十啷当的年岁,别人膝下都有几个儿子了,他却因为常年带兵在外,内帷只有几个妾室,身份不够,也没福气为他诞育子嗣。 刑部侍郎和张御医也连道恭喜。 “有孕该好好养着,马上回府,张御医,你看要不要开安胎药、补品什么的,可有什么医嘱?” “皇子妃娘娘身体康健,现在感觉累是正常的,日后好好休息,不受惊吓、不动怒,孕妇胎儿都可保安稳。”这话和刚刚叮嘱大公主的差不多啊,张御医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补充道:“微臣开几剂安胎药,皇子妃觉得不舒服就吃一剂,没有感觉就不用吃。是药三分毒,药还是少吃为好。补品可以适当吃些,正餐要用,吃五谷杂粮最养人。” 不怪张御医啰嗦,他是见过许多贵妇人养胎的,紧张些的直接卧床,或者不出院落,也不好好用正餐,把补药当饭吃。真是本末倒置! “微臣回去整理一份孕中保养清单送到府上。” “多谢张御医。”大皇子喜滋滋笑道。 景华拉拉大皇子的袖子,小声道:“大郎,我现在回去可就留大妹妹一个人了,这不好吧?” “你月份尚浅,肃侯府兵荒马乱的……” “你在外面呢,我担心什么。大妹妹如今无人陪伴,我实在不放心。这边情形基本控制住了,我陪大妹妹住在内院,想必不会有事。” 大皇子沉吟了一下,颔首道:“依你,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差人来告诉我。” “好。就劳烦大郎先给父皇报喜了。只是胎不满三个月,不易声张,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庆贺吧。”景华示意大皇子看跟在他们身边的人。 不必大皇子开口,刑部侍郎和张御医已经会意,笑着保证不会说出去,也会约束属下,不泄露消息。 “我是怕大妹妹担心,她心思细,人也敏感,要是知道我有身孕却来照顾她,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行,依你,依你,都依你。”大皇子笑得更傻气了。 虽然出了这样一个插曲,但你几人也没有把喜气表现在脸上,接着往正院而去。 到肃侯府正厅的时候,世子夫人已经穿戴好全套诰命服饰,端坐在上首,见大皇子带着刑部侍郎进来,高声问道:“大皇子殿下,我肃侯府上下忠心报国,老侯爷和外子还在西羌前线,大皇子带人围了肃侯府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妹妹妹夫的事情,吓着世子夫人了。大皇子连忙上前拱手:“夫人误会,误会了!肃侯府上下的忠心,父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初小王乍上战场,也多亏老侯爷和世子帮衬,怎敢冒犯。这是为大妹夫的伤才如此,还请夫人原谅我一时鲁莽。” “伤?什么伤?他怎么伤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世子夫人一直挺着的肩膀和腰背突然放松下来,带动头上珠钗吊坠晃动,不是皇帝要抄家就好。 景华也大约猜到世子夫人刚刚在担忧什么,武将领兵在外,总是容易出现莫名被冤的事情。景华奉了一杯热茶到世子夫人身旁,大皇子那么着急以致怠慢世子夫人,也有担忧她的缘故。 “大妹夫身上全是鞭伤,有成年旧伤,也有最新的新伤,层层叠叠,以致大妹夫身体越来越弱。今日还发起了高热,骤然昏迷吓着大妹妹,这才请了御医过来。”大皇子简单解释了几句,问道:“夫人可知大妹夫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这……这……可问过公主殿下?”世子夫人有些为难,小声道:“自公主下降,肃侯府的中馈就是公主殿下掌管。我只管自己院子和我那不争气的次子,次子常年在国子监读书,一旬一休沐,又未娶妻,我平日只在佛堂礼佛,倒没太关心东院的事情。毕竟是大孩子了,已经成亲,我就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做主了。” 世子夫人的话也很明白的,大儿子已经娶妻了,娶的还是公主,她连主持中馈的权利都交出去了,还管儿子儿媳的这些琐事吗? 大皇子皱眉,他也想不明白,抽丝剥茧的确不是他的强项。“这事儿确实古怪,我不精通刑律,只是父皇担心大妹妹和大妹夫,命我来瞧瞧。此事由侍郎大人主理,夫人若有什么事情直接与侍郎大人说就是。小王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大皇子走后,刑部侍郎接着问话,“夫人,大公子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 “从小就不太康健,府上的大夫都说要静养。” “那夫人可有觉察出什么反常的状况吗?” 世子夫人回忆片刻,皱眉道:“没有,都挺好的啊。” “还请夫人见谅,大驸马并未有出府的记录,受伤大约就在府内,待会儿可能要询问府中下仆,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世子夫人让身边一个嬷嬷出来,道:“这是我的陪嫁周大家的,最熟悉府里的情况,我让她带着府上仆从名册随大人去一趟。府里主子不多,西跨院倒还住着几位老家来的老亲,平日只陪我说话解闷,询问他们的时候,还请大人包涵一二。多是贫苦人家,少见天官威严。后街的族人要通知吗?府上还有些老兵签了契书,人却住在外面……” “多谢夫人,这些都放一放,先问府上仆从,就从府医开始吧。” 周大家的带着刑部侍郎一干官员去了前院辟出了临时审讯堂,先问府医。 老大夫战战兢兢走进来,躬身自报家门,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医,因伤了腿脚生计艰难,老侯爷就留他在府里当个大夫。府里主子少,事情清闲,他的月钱却丰厚。老大夫平时还爱给仆从下人们看病,是个好人缘的。 “老夫不敢自称医术高明,可也不会连简单的外伤都诊不出来。听说大公子受伤之后,老夫把这些年大公子的脉案都带来了,每次请脉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公子是体弱,娘胎里带来的病,并没发现受伤。” 刑部有懂医药的人自然接过脉案记录翻看,刑部侍郎就问大夫府里的情况,一个问题反复问几遍,明明之前问过的,正说着其他话题,又突然问一句。侍郎大人也是审讯过许多大案要案的,注意观察着老大夫的神情,确认他言语中有无疏漏,是否撒谎。 问了许久,侍郎大人发现,老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是自己端坐高堂太久,亲自接触案件太少,审案的手段退步了?侍郎大人一辈子在刑部,从书令史开始做起,对审讯之人是否扯谎还是有自信判断的。 老大夫这里问不出来,翻看脉案的小吏却捧了一本出来指出其中一处递给侍郎大人,侍郎大人看了,问道:“这里突然开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两年前,大公子新婚,他身体本就不太好,自然要用些补药。”老大夫给了一个你也是男人,你该懂的眼神。 大庭广众谈论这种话题,侍郎大人却没有半点儿尴尬,反而追问道:“那怎么后来没有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大公子就搬到书房住了。”不用与公主同房,自然不用吃这些补药,老大夫其实是赞成这样养身的,色是刮骨钢刀啊!“这事夫人也知道的。” “世子夫人也知道?” “是,夫人最关心大公子的身子,用药脉案都要亲自看过,真真慈母心肠。”老大夫拱手道。 又问了几个关于大驸马身体的问题,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侍郎大人先让他回去,又审大驸马的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更是一个劲儿的喊冤:“我们公子身体不好,素来不爱小的们贴身侍奉,这事儿全府上下都知道。小的们若是知道公子怎么伤的,哪能放过贼人。” 也是,小厮的命运和主子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大驸马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难道能有好果子吃? 又审院子里的侍女,侍女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侍女们都知道大公子身体不好,巴结讨好也不会选大公子啊,那是驸马好不好,一个侍女和大公子亲近,就是与公主抢驸马,活腻味了!东院奴仆侍奉的重点都在大公主身上,对大驸马当然也是尊重有加,只是不够亲近。 就在这个时候,内院有人传话,说在大驸马的书房后面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放了鞭子、水桶之类的东西,很显然大公子的伤就是在这里造成的。 密室啊?就在大驸马书房的后面,换言之,大驸马是清楚这个地方的。 侍郎大人连忙吩咐人去查问这个密室是什么时候建造了,有无痕迹。 侍郎大人在厅中踱步,若不是捅出这件事的是大公主,他都要怀疑这是大公主干的了。 大驸马自小深居简出,并未与人结仇,世子夫人是个慈母,唯一的弟弟走科举之路,和他也没有丝毫利益冲突。所以,他为什么会伤。 为大驸马裹伤的时候,刑部擅长刑讯、伤口鉴定的小吏也在一旁,断定这些伤口是别人抽的。这又堵死了侍郎大人的另一种猜测,世上不是没有喜好自残的人,可大驸马伤口明明是别人抽出来的。 不是大驸马自己抽的,伤口不对;不是大公主抽的,否则她不会戳破;更不可能是世子夫人或者二公子,没有动机啊。肃侯府上还有什么人?奴仆?大驸马为什么要忍着,若真是奴仆,只有大驸马抽别人的份儿。那就只剩下住在西跨院的老家来人了,依附肃侯府而居的人,有本事横跨整座府邸伤害大驸马,并且让大驸马保持沉默这么久吗? 当真处处是迷雾! 侍郎大人一时没有头绪,只能先回刑部写了份折子向陛下汇报此事。 皇帝接到刑部侍郎的折子也不觉皱眉,他能忍着女儿愁苦这许久,一是等女儿自己开口,日子是她自己的,总要她主动伸手,旁人才能拉她一把。二是为肃侯的战功,肃侯乃大梁在西边的最强防线,活的长城,处理肃侯府的事情,更要小心慎重,否则君臣离心,就是自残双臂、自毁长城。 皇帝做事比大皇子考虑周到,在派禁卫军包围肃侯府的同时,已经发八百里急诏给肃侯和肃侯世子,向他们说明情况,并且召肃侯世子进京。处理家务事,总要有大家长在的。 算着肃侯世子到京时间,皇帝给刑部下了十天内破案的最后通牒。私下却吩咐内卫,仔细查肃侯府上下,务必找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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