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酒令的时候,景华连赢三场,左都御史家的姑娘输得面子上挂不住,可不择言道:“酒令这样熟悉,别是关在家里日日苦练吧。其实也不必如此,你父母不在了,肯定嫁不得高门,谁家不忌讳呢?寒门可不需要这些,何必日日苦学诗词歌赋,这些豪族高门才喜欢的东西。” 萱姐儿这暴脾气,气得当场拍桌子,险些上去打人,景华赶紧一把拉住,笑道:“今天听了新说辞,以往只知道行酒令是玩笑消遣,不知道消遣还分三六九等。读书是为理,诗词歌赋不过抒发心曲,怎么到了姑娘这里,反成了炫耀才气的工具?我读得好,难道还要藏拙不成?” “哼!巧言令色,命硬克亲之人,也敢出门晃悠,当真没个忌讳!”提议玩儿行酒令的就是这小姑娘,她在京中也是素有才名的,本意打响名声,不料让人踩着出风头。自觉当了垫脚石,这姑娘自然不乐意了。可再不乐意,她也不笨,听着几句话就知道景华不是寻常父母双亡内心自卑的,能任由她数落。丢下一句,“我可不愿沾染晦气!”甩袖而走。 这一场口角,把生活在娇花暖阳中的小姑娘们都震住了,生怕景华刚才是强撑,现在要是哭出来可怎么好。不想景华轻轻一笑,拍着萱姐儿的手安慰,也是说给大家听:“别气,别气,我早料到有人这样狭隘,没出门就想了好几套怼回去的说辞,一直没用上,今天运气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居然用上了。” 原本气鼓鼓的萱姐儿都让她逗笑了,“这种事情还有事先准备的?” “自然!世上总免不得这样不明理的,我猜着那些新荣暴发之家底蕴不够,大约不懂我开平侯府三代忠君、马革裹尸的豪迈,可也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出现在长公主殿下的花宴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好嘛,一句话把左都御史家的姑娘打成了暴发户,听得还留在亭子里的小姑娘都忍俊不禁。 “褚大姑娘言之有理,你放心,我是不怕所谓晦气的。侯爷殉国,只有敬佩。” “正是,正是,我们也这样想。” 景华一一微笑回应,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事实上,景华连左都御史府姑娘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她才几岁啊,不过是丢了面子乱说几句,值当什么? 景华自觉是个大人,心态成熟稳重,却忘了她有个脾气火爆的妹妹。萱姐儿面上不说,心里却记仇呢,想方设法要给人家一个难看,她的大姐姐才不能让人欺负。 景华和伙伴们一起游园赏花,发现萱姐儿不见的时候,立刻警觉起来,又问随行伺候的丫鬟,左都御史家的姑娘何在,听说两人都不再人群视线中,直觉不好。 随口掰了个借口脱离大队伍找人,还没到湖边就听到那边传来呼救声。景华心中暗叫糟糕,萱姐儿不会真莽撞到推人下水吧。 情况比景华想的还要糟糕,她到的时候,落水的有三个人呢! 岸边,萱姐儿正托着左都御史家的姑娘推她上岸,可水中不好借力,萱姐儿力气也不够,眼见着力气不够爬不上岸。 对岸,有个王孙公子打扮的男子小跑过来,“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救个屁!没见对岸回廊上还站着几个男子,虽也着急得大喊,让人去找长竹竿和会水的婆子,可也无人敢越过回廊。 景华拎起裙角大步冲过去,大喝一声:“退回去,不必你救!” 景华一手抓着左都御史家千金的手,一提就把人提上岸,又俯身把萱姐儿拉上岸,立刻把外袍脱给她俩披着。两人哆嗦着跟小鸡崽似的共用一件外裳,好歹遮住了外露的身形,不那么羞耻了。 “躲到树荫后面去!”景华一努嘴,挡在她俩跟前。她只脱了外裳,身上还穿得整整齐齐,也不露怯,指着那个跑过来的人道:“男女大妨,还请公子回去。非礼勿视,你的同伴也不曾越过雷池一步。” 那人却一脸焦急道:“水中还有人啊,事且从权,嫂溺叔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迂腐!” 景华懒得理他,反手在湖边掰下粗粗一枝柳树,递给在湖中挣扎的姑娘。长公主府中的湖都是赏景用的,那姑娘也是意外落水,只在岸边较浅的地方,只是那姑娘吓得不断扑腾,不知自救。景华只得拿大树枝打她,打了几下,她才反应过来,抓着树枝让景华往岸边拖。 “我来帮你。”那个男人又自告奋勇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走!” 若是能被劝动,那男人就不会跑过来了,见景华油盐不进,他自顾自去抓树枝。 一而再再而三,景华要是不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她就白长眼睛了。气得景华飞起一脚,把那男人踢倒在地。景华一边戒备着他使坏,一边更用力拉人。 终于到了岸边,景华抛下树枝,把人从水里拉上来,那个男人却乘她们不备,扑上来想要抱住那个刚刚上岸的姑娘。 说是此那时快,只听得一声惨叫,对岸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王孙公子和闻讯赶来的夫人诰命,还有数不清的下人仆从都被着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一哆嗦。 那个男人捂着手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流到地上,溅起无数血珠。 景华感觉怀里姑娘在抖,以为她冷,可自己也再没有衣裳能脱了,对着目瞪口呆的婆子道:“快给她披上毯子啊,愣着干什么!”
第158章 未曾寄人篱下6 自古开宴会,最怕什么落水、湿衣之类的事情,寿康长公主听到消息就立刻带着人过来,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好端端的贵女花宴,怎么会见血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景华答得理直气壮,自己也接过一袭薄披风裹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实在无辜极了。“我听着有人呼救跑过来,见到我二妹正在救那个穿粉衣的姑娘,我自然要帮着救人啊。可这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男,大老远就喊着他来救人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我都说了不用他救,他非跑过来。救我妹妹和粉衣姑娘他没插上手,非要下水就这位姑娘,我说了两次不听,第三次直接用脚踹,他倒是扛揍,明明倒地了,却还扑上来,情急之下,我只能先保护自己了。” “是,是,就是这样。”萱姐儿和左都御史家的姑娘也从惊吓中回魂,连忙为景华作证。 “我俩来就见她在水里扑腾,本来想救人,却被人推下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正在自救,这个人就远远跑来,意图不轨。” 景华身上没湿多少,走过去给萱姐儿整理衣裳,萱姐儿突然抱着着她大哭:“大姐姐,我再也不偷懒了,武功真的重要啊!” 景华拍拍她的脊背,叹道:“叫你好好习武不听,遇上歹人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周遭一干人等听得嘴角直抽搐,原本远远看着的公子哥们也走过来了,一碰面就听到这等惊人发言,免不得愣上一愣。 寿康长公主脸色十分不好看,问道:“你们怎在此处?内院是女客游玩的地方!” “表姑母,我们听说湖边有垂柳婆娑,正堪入诗入画,就到湖边赏景联诗。本来只在对岸,后来听到有人呼救,才上了回廊,不过并未走到内院。那两位姑娘说的确是实情。”其中一个公子哥站出来回话,指着萱姐儿和左都御史家的姑娘道。 一直躺在地上哀嚎,好不容易被下人扶起的倒霉男人,这才撒哑着开口:“我一片好心救人,怎落得千夫所指?我乃是举人之身,来赴明今科会试,伤了右手,就是断了功名仕途。即便高门显贵,也不能如此欺辱读书人。此事,我定要告官,求一个公道。”他疼得脸色扭曲,唇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大夫来了没有?”寿康长公主吩咐一声,心中哀叹晦气,以她老人家的阅历,自然能看出里面有鬼,不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鸳鸯诉衷肠被人打断,亦或者哥哥心怀鬼胎,长公主都不在意,但他们不该在自己的宴会上闹事。有许多种可能,唯一确定的是绝非意外。 可猜测是猜测,证据是证据,如那人所说,事涉读书人,没有证据,让无良文人笔杆子一歪,今日在场贵女的名声就坏了。贵女们谁背后不连着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夫没来,开平侯夫人和三夫人却风风火火赶来了,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裹着披风的两个孩子。 两人冲上去,一日揽着一个,连声的问:“我儿受苦了,不是说和人打起来了吗?怎么是落水?” “我落水,大姐姐打了那个登徒子。” 三夫人抚着胸口道:“我的天爷啊,打赢没有?” 老成稳重如寿康长公主都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不是该问“受伤没有”吗?你们武勋人家都这么可爱吗? 现场又是一片闹哄哄,寿康长公主不耐烦做青天大老爷,直接叫人报官。 伤人见血,这算得上刑事案件了。京城是个复杂的地方,刑事案件牵扯到的管辖衙门也是错综复杂的。普通老百姓的事儿,归帝都府尹管,可京城贵人比百姓多,根据身份和社会关系,还有可能牵扯到刑部、大理寺、宗人府。更特别的时候,有可能连鸿胪寺和暗中的谍者机构都要搅和进来。 所以啊,寿康长公主她老人家是不乐意管了,她甚至很愤怒,要给这些胆敢在她赏花宴上闹事的人一个教训。竖起一个牌子千难万难,砸招牌却是一夕之间,若是她的宴会上,出现“贵女落水、公子相救、互许终生”的丑事,以后谁还敢来?真当满京城的人都是傻子吗? 帝都府和刑部都派了人来,初步记录下涉事人的姓名身份,又请示了寿康长公主,得到审问园中仆人的许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各家诰命贵女、公子王孙自然不能就待在园子里等结果,各自归家。 马车上,萱姐儿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讲了,“郑蛮儿那个傻子我本想瞅着她落单了,给她几下,让她知道话不能乱说。守着她净手出来,为她领路的丫鬟却不知不觉跑不见了,我想着正好,省得旁人看见。没想到她溜溜达达走到湖边,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湖里泡着了。不过我听见了呵斥声,好像她看见有人推之前那姑娘下水。” “已经打听出来的,被人推下水的是越侯府的三姑娘。照你这么说,郑姑娘看见推明姑娘的人了?”开平侯夫人问道。 “我,我也不确定,我到的时候,郑蛮儿已经在水里扑腾,当时只顾着看她,哪里还顾得上看旁的。郑蛮儿那妮子不识好歹,我不计前嫌救她,她还拉我下水。后来咱们都被湖中水草缠住,力气不济,要不是大姐姐,可能就淹死在湖里了。” “你还敢说,肯定是你端着架子要人家求你才救,想报一箭之仇,是不是?”景华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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