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回了庆云宫,这里正在收拾规整,准备把景华的东西都搬到宫外公主府去。庆云宫成了天子潜邸,景华哪儿能继续居住。 景华叫了柳嬷嬷、萍嬷嬷、谭女官、青玉、琉璃她们过来,问她们想清楚归宿没有。 柳嬷嬷、萍嬷嬷乃当初先皇后陪嫁,都是有家室的人,如今景华与新帝取得胜利,她们正好回家做个老封君。功成身退,家族儿孙因此受益,从奴仆之家成了士人新贵,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青玉等几个大丫鬟的婚事也早有归属,能娶到她们的侍卫,如今在营里都是拉仇恨的所在。公主身边的大公主,见多识广本事大也就算啦,还是摄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这简直就是搭上飞天的高枝。 继任的女官、管事也培养出来了,出宫之后,不会像宫里这样步步惊心,景华也愿意她们过安乐日子。 只有谭女官轻笑摇头,“公主知道的,我已无亲人,就不出去啦。” “不若过继个螟蛉义子,日后也好香火有继。”景华补充道:“不愿意从你二叔家过继,善堂里收养个有眼缘的,或者宫里你看中哪个宫女也可收做义女。” “谢公主恩典,只是不必啦。先父生前并不信鬼神香火之说,若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女儿还疼若掌珠。先父先母临终之时,都只愿我好好活着,快活就好,我不愿辜负父母一片疼惜之情。” “先生旷达,真名士也,倒是我拘泥啦。”景华完全尊重她的选择,就算谭女官没有义子义女,只要自己在一日,必定周全她一日。 谭女官对这样的日子乐此不疲,表明不愿离开的意愿后,立刻说起正事:“听闻公主又在陛下面前语出惊人?” “又字用得微妙~”景华笑道。 “公主总爱做恶人,尤其是对亲近人。” “总要有人挑明的,小九年幼,辅臣们都是几十年摸爬滚打的老狐狸,咱们就占个身份礼法的便宜,若是真让大臣们占了上风,把持朝政,小九不过沦为傀儡罢了。他日执掌史书工笔的也是臣子啊,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到别人的良心上,还是太傻。” “若是陛下始终不能……公主可要……” “想过,不过都是妄想。就如今看来,只要小九日后不会突然性格大变,绝无可能。”景华自己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也不震惊谭女官会问这样的问题。自己做名正言顺的掌权人,泡在权力里长大的人,谁会没有这样的梦想呢?可梦想和妄想还是有区别的。“只说这次三皇子宫变,若是我,我会亲自领兵与其对抗,宁愿杀人流血,也要把事情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小九却只用一个禁卫军副统领就盘活了整个棋局,这样的手段魄力,非我所能及。” “公主明明事事清楚,却还要说那些话,做个恶人~”谭女官笑嗔。 “贱骨头吧~”景华也笑了。 送先帝金棺到皇陵,景华就从宫中搬了出去,没想到长公主府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四皇子。 两人刚分宾主落座,四皇子就道:“三哥死了。” “不是我杀的。”景华条件反射解释。以往都是自己爆冷吓别人,这次被人吓了。 四皇子微微呆愣,尔后苦笑摇头,“我知道。我去见过他,他把小侄女托付给我。见面时候就知道他心存死志,我劝不住他。” 四皇子为母亲、兄长顶罪,早早退出纷争暗涌,倒是保全了自己。真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老话。四皇子清楚自家阿兄的骄傲,功败垂成,连垫背的都没拉上一个,他怎么肯囚于方寸之地,摇尾乞怜。 去了也好,自己会照料小侄女,年年清明寒食会为他多多得置办祭飨,愿他下辈子莫生于帝王家。四皇子心中轻轻一叹,这样的大实话就不必告诉眼前权势赫赫的惠国长公主了。“我想收敛三哥的尸身,终究血脉至亲,我不愿他暴尸荒野。” 景华揉了揉眉心,三皇子已经废为庶人,但不至于把尸身拖出去喂狗,四皇子来求的可不是一副薄棺。 “最多以侯爵规制下葬,不要闹出来,没人参奏,我就当不知道。等时过境迁,几十年后,总要追封个侯爵的。”景华把话挑明的,即便她自己也是千百不愿,可礼法就在那里,她和小九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人提,死后继任者少不得要把已经死了的人翻出来再用一用。谁知道呢? “多谢。”四皇子起身一礼,没有再多求什么。他们的母亲也同样在冷宫自尽,作为庶人,她的尸身被薄棺葬在先帝妃园,与那些她生前从不屑看一眼的低微妃妾一起。还有自己府中养着的小侄女,每次把话递到嘴边上,惠国都不愿意顺着台阶下,那就自己养着吧。和三哥的葬礼一样,默默做,不要说。 作为回报,自己会规矩待在京城,做新帝友善兄弟、安稳朝堂的招牌。 四皇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出长公主府大门,日头高悬,晃得他眼晕。四皇子举手挡了挡,轻叹:“这些日啊、月啊的,日后就与我无关了。”
第55章 番外-辅圣 “夫人,侯爷在外头请见,您……” “不见,需要我说多少遍?谁是你的主子?”景祥侯夫人不悦道。 通禀的丫鬟眼泪都快下来了,跪地表白:“奴婢自然是夫人的奴婢,只是侯爷遣走了车马,一个人站在庄子外,又下着雨,奴婢怕旁人看见,有损夫人清誉。” 景祥侯夫人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丝,春日细雨,把京城装点得和江南烟雨一般。虽然她也没去过江南,但在诗词书画里神游已久。 “这么点儿雨,淋不死他,苦肉计也不选个大雨天。”景祥侯夫人垂眸继续看自己的书,根本不把门外的人放在欣赏。 才安静看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回话,景祥侯夫人不悦得抬起头,来人禀告的消息却是:“夫人,小姐派人来说,晚间过来用饭。” “好,快叫厨房准备。阿颐喜欢绿豆糕,豆子不易熟,让厨下先准备起来,用细箩筛三遍,细细密密的才好吃。不许放太多油,弄得油腻腻的,清清爽爽才好吃。”景祥侯夫人一听女儿要来,叮嘱的话不必思考就如流水一般涌出来。她的女儿饶宗颐,乃是本朝第一位女爵,军功封爵,可传子孙。平日里在边关驻守,就是回京城也有公务在身,并不常在她身边陪伴。 可景祥侯夫人并不寂寞伤怀,正因为有这样出色的女儿,她才能脱离那个令人作呕的侯府,在庄子上过清净日子。 吩咐了一大堆,等下人退下的时候,景祥侯夫人又想起门外碍眼的人。好好和女儿相处的日子,她可不愿意被破坏。 景祥侯被引进门的时候,衣衫已经湿透了,走路都在滴水。他与夫人相对而坐,可夫人并没有照顾他换衣服的意思,连个帕子都没有。景祥侯有些委屈,赌气沉默坐着不说话。 “你又来做什么?我表态还不够清楚吗?” “你我夫妻,何必说这样生分的话,伤感情。”景祥侯很是能屈能伸,絮絮叨叨开始回忆他们成亲以来的种种甜蜜,当然,是他自以为的甜蜜。 景祥侯夫人维持着面子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这些话你对着木头桩子、神龛排位说的行,别来烦我。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吧,别来了。” 景祥侯一噎,“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是侯夫人,怎么能在在和荒野郊外住太久呢?” “久不久的,我也住了好几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啊?当初让你儿子袭爵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你随你儿子住,我随阿颐住。现在想起我是侯夫人了?早干什么去了?哦~因为你的儿子终于把祖宗爵位弄丢了,来找我……不,来找阿颐的?你想做什么?让阿颐去说情?不必打扰阿颐,我就能回答你,国法森严,不容私情。” “必经是亲兄妹……” “呵呵~”景祥侯夫人嗤笑一声,“行了,走吧,以后别来了。” “夫人,阿颐也是我的女儿,她兄长落罪,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终究是一家子骨肉血亲,血浓于水的骨肉,以前那些不过鸡毛蒜皮的小摩擦,打断骨头连着筋……” 嘭!这话着实触怒了景祥侯夫人,她把书摔在桌子上,怒道:“饶溪,你闭嘴!血浓于水,既然血浓于水,那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什……什么……” “我的儿子,我刚出生就夭折的儿子!我能产下他,是因为大夫没有把准脉,以为是个女孩儿,所以他来到这个世上。就因为他是个男孩儿,你为了所谓长幼有序,就杀了他!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还来惺惺作态什么?狗屁的长幼有序,真有本事,就教导他们兄友弟恭,兄弟齐心。知道你儿子的爵位是怎么丢的吗?有你这样的父亲做榜样,他学的全是蝇营狗苟,凭什么立与朝堂之上。” “你若是真的对发妻情深,你就不要续娶。你既然娶我做了正妻,就把一碗水端平了。我自嫁给你之后,什么时候给觊觎过爵位?若非有了阿颐之后我才知道真相,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呸,畜生!” 景祥侯夫人双目通红,眼中的利刃好像要射穿他一样。景祥侯呐呐不能言,事情终于败露的沮丧和颓然,还有对继妻的愧疚。 景祥侯夫人最厌恶的就是他的愧疚,“你是不是还自以为忍辱负重,为你的儿子挡风遮雨?呵,别恶心人了。他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你不看重阿颐,她由我哥哥教导长大,是我朝第一位封爵的女子。你打压庶出子嗣,却忘了他们没得选,是你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饶宗熙已经官拜三品,封爵指日可待。你没有教导好原配子嗣,杀害亲生儿子,还打压庶出子孙,打着为谁好的幌子,做的全是自私自利的丑事。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的什么事人伦亲情。” “我为什么还顶着恶心的景祥侯夫人名号?真当我留恋那腐朽的景祥侯府吗?我是为了阿颐,为了阿熙,他们这样的好孩子,凭什么要因为你这样的父亲受人指点议论?你离我远些,别来恶心我,我还能为了儿女勉强自己。你若是再来烦我,你儿子的性命不一定保得住!” “滚!” 景祥侯夫人素来温柔娴静,虽是武将之女,却雅爱读书,温文尔雅,今日把几十年的怨恨和愤怒都倾倒出来,不顾仪态,却分外痛快。 景祥侯失魂落魄得走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在继妻心中是这样的形象与地位。那他的儿女们呢? 景祥侯走了没多久,饶宗颐就到了,景祥侯夫人有些紧张,问道:“路上没碰到别人吗?” “母亲不必担心,碰到了一辆马车,随从三五人,我都不认识。我打马而过,速度极快,若是日后说起,没看清也说得过去。再说,日后又有多少见面的机会呢?”饶宗颐并不忌讳,她对父亲的期待与憧憬,全寄托在舅舅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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