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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拿到禁魔法阵外，”帕吉特见到埃丝美拉达的举动，急忙阻止道，“这种画错的半成品法阵很危险的！” 埃丝美拉达拿着法阵的手指上，突然燃起了一朵淡蓝色的火苗。火光腾起来，转瞬就将那张法阵烧得干干净净。 帕吉特羡慕地看着别人干净利落的施法过程。 “你平时都不清理垃圾的吗？”埃丝美拉达问道。 “我不喜欢丢垃圾。”因为刚刚哭过，帕吉特这会儿也不怕丢脸了，“从小到大，每次我将东西丢到垃圾桶里，都会很快有下人将它清走，然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它。 “哪怕有时候后悔了，想要找回了，也再见不到它了。” “所以我不会立刻将东西扔掉，总要先放上一段时间。就算是这样没用的法阵，像这样的废物，”他的声音微弱下去，“这样的垃圾……万一也有它的价值呢？万一我找到了别的用途呢？” 埃丝美拉达没有否定他的想法，却叹了口气，“你有这样的怪癖，在学院里是会被其他人嘲笑捉弄的。” “你怎么知道？”帕吉特震惊抬头。 埃丝美拉达沉默半秒，又说，“但是，你也会有想要永远丢进垃圾桶里，再也不见到的东西吧？” 帕吉特的手握了握拳，他说，“是的。” 他继续去刨那塞满了无用之物的抽屉。埃丝美拉达背着手，在他旁边左看右看，突然问，“这是什么？” 帕吉特看看手中正想丢掉的那叠纸，是份合同。 “是没有价值的东西。”他放手任其滑落到地上的废纸堆中。 埃丝美拉达伸手将它拾起来，“格兰杰……债权转让书？”她翻动了下内页，“好多钱，这不比那个禁魔法阵值钱吗？” “收不回来的。”帕吉特闷闷地说道，“我花掉积攒下来的所有零花钱，以低价买回来的。” “收不回来？那还卖给你？这不是在骗冤大头吗？”埃丝美拉达问，“你没有去找卖给你的人算账？” 帕吉特忽然有了种既视感，仿佛曾经与女孩发生过同样的对话。但他完全想不起来。 “父亲说这里面水很深，不肯让我追究下去。”他垂着头说道，“这玩意儿和废纸没什么区别。你帮我烧掉它吧，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真的？”埃丝美拉达的眼神闪了闪，但她再确认一遍，提醒道，“这可是很多钱。” “万一这和其他被你保存的物品一样，以后还有将钱收回来的机会呢？” 帕吉特痛苦地摇摇头，“帮我烧掉它吧。” “我……就是个废物。想做什么都做不好，法师做不好，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商人，但……帮我烧掉它吧。”他恳求道。 埃丝美拉达垂下眼，她手中拎着那薄薄的几页纸，火光自下而上地燃烧起来，在将要舔舐到她手指的时候骤然熄灭。 那张债权转让书被烧得连点灰烬都没剩下。 谁能预料到格兰杰家族的大部分债务，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解决的呢？ 帕吉特盯着那象征着自己失败的玩意被毁尸灭迹，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感，但也没有更加沉重。 这几张纸存在或不存在，对他来说原来是没有区别的。 他自己在父亲那边，会否也是一样的失败作呢？ “其实，如果你不告诉我实话，骗我说这个纸比禁魔法阵值钱的话，”埃丝美拉达突然说道，“我刚刚也会信的哦。” 帕吉特从失神中惊醒。他想起现在的处境，愣了愣，捂住胸口，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心疾首。 “而且，”埃丝美拉达从禁魔法阵边往后退开了两步，“如果你不告诉我这边的地毯下有禁魔法阵，将我骗过来这边收钱……在被禁魔的情况下，你可以轻易制服我的吧？” 帕吉特看着对方娇小的体型。虽然他无法想象自己对小女孩动手的场景，但——埃丝美拉达说得对。 帕吉特更加直白地感受到了自身智商和能力的不足。 但比起不知道错在何处的自我埋怨和沉沦，这种指点让他的心跳得更鲜活。 帕吉特终于掏空了那张抽屉。他笨重地蹲下身，想要抱起那些废纸团，送到位于墙角的焚纸桶。 他又低头看了眼那张禁魔法阵，目光透露出不舍和眷念。明明连张无用的废纸都舍不得仍，但是在即将被夺去真正重要之物的时候，他连最轻微的反抗都不敢。 “喂，帕吉特。”埃丝美拉达突然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是那种，在学校里被人敲诈勒索时，会乖乖交出身上所有钱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帕吉特脱口而出。他意识到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出这种话，难道自己被霸凌过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吗？ 他讷讷解释，“就算将钱藏起来，也会被人搜出来的。” “你没想过告诉老师，或是你的父亲吗？”埃丝美拉达好奇地问。 “父亲是有钱，也与隐秘界的一些上层人士有所接触，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不能深入涉足隐秘界，做不到一手遮天。”帕吉特解释道。 “他费尽心思让我有了去隐秘学院入学的资格，让我这样的差生不被学院劝退，还有了每次都参加神见礼的机会，这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埃丝美拉达没有吭声，她觉得帕吉特挨欺负，绝不单是因为他滑稽的体型和囤积垃圾的怪癖。 “至于告诉老师，那更没用了。”帕吉特神色低落地说，“那些人不会得到教训，只会变本加厉。” “这样啊。” 埃丝美拉达叹口气，理解地点点头。 虽然这些烦恼早已在毕业时离自己远去，如今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但帕吉特还是觉得心中好受许多，就算要交出禁魔法阵，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但就在他要继续工作的时候，埃丝美拉达突然说道，“其实，怪盗什么的，我是骗你的。” “啊？” “要偷走你父亲的印鉴什么的，也是骗你的。”她背着手说。 “啊？” “要拿走你最值钱的东西作为替代品，也是骗你的。” “啊——”帕吉特终于反应过来，猛的站起身，怀里的废纸团滚了一地。 这动静太大了，将柜顶睡觉的花花吵醒了。杂色花猫蹿下来，甩了他粗壮的一尾巴。 埃丝美拉达将滚出禁魔法阵范围的一个纸团踢回去，花猫蹿过来想抓纸团，被她弯腰团团抱住。 花花的体重压得女孩身形一沉，她蹲下身，将花花按到地上，去挠它的下巴。花花很快就惬意地眯着眼睛咕噜咕噜起来。 埃丝美拉达将手伸到花花那身蓬松厚软的毛中，用力揉了两把。花花不满地摇摇脑袋，但女孩再挠挠它的尾巴根，花花又卧倒了下来。 “明明我这样做他就会咬我。”帕吉特顿时将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埃丝美拉达看他一眼，坐到地毯上，大方地让出半个位置。帕吉特也坐过去，由于花花此刻表现特别温驯，他试图去捏对方一直不肯让他碰的肥肚子。 但他的手刚伸上去，花花抬腿就是一爪子，被埃丝美拉达及时握住。 埃丝美拉达顺着猫腿捋了几把，将手指探过去揉花花的肉垫。 按一下肉垫，爪子就唰得挤出来，再一松，爪子就缩回去。女孩玩得不亦乐乎。 帕吉特看得眼馋极了。埃丝美拉达抬头对他扮了个鬼脸，“连你养的猫都欺负你。” 帕吉特没吭声，他觉得戴着黑猫帽子的黑发女孩也很像猫。 而且埃丝美拉达刚刚也欺负他。 帕吉特觉得今晚他的心脏和大脑经受了太多考验。 这比他初次参加神见礼时，紧张得差点昏厥的那次还要激动。 他还重担在肩，怕没人阻止怪盗，不敢说晕就晕。 此刻压力解除，帕吉特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轻松释然，比期末考试全部合格还要舒畅。 就连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自怨自艾的阴霾，也被他短暂忘掉了。 但是——“你到底是谁？”帕吉特小心地问。 “我一早就告诉你了呀。”埃丝美拉达这么说道。 见帕吉特想不起来，埃丝美拉达又想了想，说“我是楼下宴会的宾客，嗯，下面的晚会太无聊了，我出来透透气，看你这边窗户有光，就溜达过来敲一敲。” 真有人会做这种事吗？但放在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孩身上，似乎又很合理。 “晚会有那么无聊吗？”帕吉特试着去问。 他说，“明明听起来很热闹。” 埃丝美拉达立即察觉到他隐藏的落寞，“你没去过吗？” 帕吉特摇摇头。 “父亲从不让我出席楼下的宴会。”他苦涩地说，“他没打算让我接手他的生意。他说那些人脉对法师来说毫无意义。” “他说的没错。”埃丝美拉达说。 帕吉特也知道父亲说的没错。 但要是……他做不成一个好法师，又该怎么办？ 从荒碱地回来后，每个夜不能寐的晚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埃丝美拉达突然转头看向外厅的方向，“你想要吃点东西吗？” 她这么一说，帕吉特也久违地感觉到饿了。之前和怪盗的那番折腾太消耗能量了。多日来他首次有了想要进食的欲望。 “外面有夜宵，你要和我一起吃吗？”他问女孩。 “我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埃丝美拉达答道。 两人走到外厅，看见桌上摆着的餐点。与其说是宵夜，不如说是重新制作的晚餐。揭开餐盖，食物犹冒着热气。 埃丝美拉达摇了摇头，没有去碰餐具。 倒是尾随着两人的花花，毫不客气地跳上桌，蹲在那盘蒸鱼片的边上，等待帕吉特的投喂。 帕吉特是真的饿了，他坐下来，刚动了一口，就听见了敲门声。 是管家又派人来，借回收餐具的名义，来察看自己的用餐情况吗？ 帕吉特感激埃丝美拉达在恰好的时机提醒了自己用餐。他怕花花的猫粮被自己连累，没有立即应门，而是抓紧时间往嘴里又塞了两口，营造在好好吃饭的假象。 门外的人疑惑出声，“帕吉特，你在吗？” 帕吉特手足无措，差点掉了餐叉。那是他最近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父亲阿鲁巴的声音。 我该怎么办？ 想要逃避父亲的帕吉特，立刻抬头去望坐在自己对面的埃丝美拉达。 哪怕女孩一直在捉弄他，但他在需要别人出主意时，第一时间就想请教对方。 ——然而，埃丝美拉达已留给他唯一的答案。 刚刚还坐在他对面的三级法师，身形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藏去了哪里。 花花疑惑地跳到对面的凳子上，喵喵喵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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