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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与变异是瞒不住的。那些远离常识的，荒诞的事物，哪怕是没有被登记过，也不可能被侦测法术判定为良善。 所以，这不是一位邪神。 但是，从即将上任的新领主那暧昧不清的态度中，从那个未被大肆宣扬的名号中，从翻遍秘密经文也找不着相应记录的结果中，各教派们也差不多猜到了，那位恐怕也不是一位正神。 那么，最恰当的称呼是，“”。 所有的教派都是争夺信仰的竞争对手。 这种没有签订盟约，又肆意发展扩张的流派，理应在排在第一位，被他们联手抵制，找个借口直接清除掉。 可是，新赫利亚情况特殊。 这里有被诅咒的污染。 新赫利亚地区一直驻扎着来自各教派的大批施法者，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污染。 污染一沾上就会蔓延。在过去除了填命，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来解决。 更遑论被污染的怪物和畸变者，大多都是不讲理的强。 被派遣的战士们，运气好，能付出极大的代价来完成使命。 运气不好，就是前赴后继地献身蹈火，直到教会组织几近覆灭，火势依旧猖獗。 小教派是极度畏惧污染发生的。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但如果被选拔上，又必须倾尽全力去应对。 因为违反盟约，就会从正神教会的名单上被除名，是背叛神明的耻辱。 小教派们有时候会觉得这种选拔，是来自其他教会的，想要陷害逼迫自身灭亡的阳谋。 大教会同样对污染避之不及。 太阳神教会在这片土地上接连堕落并失去过两任深受爱戴的圣女。 哦，对，他们现在还因即将上任的新领主也是金瞳，而心怀奇特又不切实际的幻想。 匠神协会先后折损过数百位法师，包括十数位高阶法师，一些知识和技术因为他们的匆匆身亡而失传。 丰饶教会参与过最多次平乱，为许多完不成任务的教派们收过尾。 他们的损失是最惨重的，却从来不对外言说。 丰饶教会现任的主教年纪很大了。他原本已经退休，但接任的学生都已身故，他前些年不得不重新回来主持大局。 “所以，现在的局面，算是一种拉拢和示好？” 大商人帕吉特听到此处，不由问道。 他没有因此就完全放下心来。 哪怕是在商场上，有一门独家手艺傍身的生意人，面临的也不全然是追捧，甚至不全是温和的利用手段。 连那些小教派都得屈从于正神教会联盟制定的规则，不得不在污染事件中不情愿地送死。 更何况这位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密林教宗的答复，正如帕吉特的猜想。 正神教会们在那场会议后，原本打算向所有信徒发出通告，指认最近流传于新赫利亚地区的启明星信仰，是对“”的信仰，不容于世。 这是合情合理的步骤。 至于“”信仰受此冲击后会否流失，就不是正神教会们该替他们考虑的事情了。 正神教会们等待的，是“”及其追寻者的出面和示好，是他们请求加入正神教会联盟的谈判。 正神教会们该考虑的，是对后来者该提出何种程度的价码。 “……加入正神？”帕吉特代替他的神明询问，故意问道，“居然是可以谈判的么？” “神明的事情归神明。”密林教宗回答道，“我们是神明的代行者，遇事当然要请神明示下。” “我们遵循神明的旨意。”他答得很狡猾，“神明高洁，俗世的事务自然由我们代劳处理。” 帕吉特懂了。不管神明怎么回应，教会都是会敲笔好处费的。 神明同意了，但在俗世还要走流程啊，三盟五约还是得在教会间的谈判桌上达成。 神明暂时不同意……“”的追随者们想要获得继续发展信仰的权利，希望教会方减少打压和限制，更得加倍来讨好。 要是神明亲口提出永久不接受“”，那几乎等于宣战。 也不用考虑敲诈利用什么的了，直接打吧。 帕吉特的呼吸很平稳，语气就像是商人遇到了新奇的趣闻，想要从中寻找商机，“那你们定下何时宣布此事？” 他看了眼会场，“该不会是今天吧？” ……那你们选的发声傀儡，那个少年领主卢卡斯，也太愚蠢了。 “不。”密林教会的语气复杂，“那已经是过去的决定了。” 帕吉特立刻猜到了答案，“因为丰饶教会？为什么？” 确实是丰饶教会压下了这项联合行动。 其他教会还未来得及从信仰的神明处得到回音——密林教宗不会承认，阿斯卡隆除了正常授予信徒力量外已经数百年没有回应过任何事务上的请求了。 丰饶教会已经来人交涉，让他们无限期地延后对“”的声讨。 丰饶教会没有给出理由。 但那可是丰饶教会啊。 没有哪个教派想要在下次污染事件发生时，被推举为执行者，更不想要在荒原上死无葬身之地时，没有人来帮忙收尾。 密林教宗估计，大概也没有什么教派在神明那边得到了强烈的赞成或反对意见。 参与过那次机密会议的教派，没有一个如期行动的，应该都在私下里答应了丰饶教会的要求。 因为对大局没有影响，密林教宗乐于向友好又善于聆听的商人分享自己的猜测。 “你……听说过神使吗？” 众多教会的存在，让世间的人类得以知晓，神不是唯一的。但并非所有的信徒，所有的教义都愿意宣扬这一点。 人们愿意坚信，自己信奉的才是最正义最神圣的神明。 但有时候，有些教会也会宣扬，某些存在不如神明尊贵，却比其他存在更尊贵一些。 这就是神使。 森林里的猎人对此未必有概念，但商人帕吉特是丰饶女神教会隐秘学院的毕业生。 丰饶教会的典籍中，记载了不少关于丰饶女神派神使前往人世的故事。 所谓的神使，有一些在人间昙花一现，力挽狂澜后就离场不见。 那种来历和去向不明的人物，或许不过是隐秘界的高阶法师。 可也有一些神使，如同后来从丰饶教会分裂出去、拥有自己教会的春神芙雅，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我听说过。”商人温和地问，“你认为那位女领主所信仰的，其实是丰饶女神遣来人世的使者？” “又或许，是祂想要招揽为神使的存在。”密林教宗补充道。 商人不再说话，似乎在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密林教宗难得找到适合的对象说完这宗秘密，也有些心潮澎湃。 据他所知，上一个有史可查的神使，现身于人间，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亲历者都已不在人世，只余不可信的记载。 那么，当世的这位“”，会给时局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阿斯卡隆的教会，能否从中觅得什么重新崛起的机会？ 小教派的内部以稳定为要，除了教宗本人，不该对外界的教会和教义过多关心。 密林教宗看了眼坐在自己另外一侧的副手。 副手正紧张又好奇地看着议事厅内两位领主的交锋，并不知道有些纷争的结果早已注定。 等副手学会揣摩其他教派的心思，还有很多路要走。 密林教宗也是在接任后的这十来年，才开始熟悉这些事务，尝试关注外教的典籍的。 刚刚的谈话中，这位教宗意识到，身旁的商人对其他教派的事务有着不一般的熟悉。 在新赫利亚这样复杂的环境里，他或许应该带领信众，试着和商人加深交流。 帕吉特没有在意这位教宗的想法。 他装作沉思，其实正坐在一群外教的领袖中，默默在进行一场祈祷。 能及时传递出去的消息才是好消息。 至于消息本身是否已被领导从其他途径得知，消息是否有被领导聆听的价值，嗐，那都是领导该考虑的事。 大商人用人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了，不自以为是的下属才是最好的下属。 帕吉特在内心嘀嘀咕咕，将情报一股脑倒了出去，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明有没有在听。 要是神明不慎错过，他就在接下来的祈祷中多汇报几次好了。 不过嘛，比起那些得不到神明回音的教派们，帕吉特要幸运得多。 又或许，在这多少算得上是特殊的时刻里，他的神明恰好正关注着他。 在祈祷将要结束的时候，帕吉特在心中听到了女神简短的回应，“我知道了。” 帕吉特笑了笑，内心浮出些许荣幸之情。 一条顺理成章成为正神的渠道。 但欧也妮没有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习惯就是了。 不愿做附庸的，可不止是成为女领主前的特赛，一脉相承的脾气呢。
第200章 做主 帕吉特回头再看少年领主卢卡斯时，目光中就带上了些许同情。 那些跟随卢卡斯一起进来的小教派使者们，先前不知道在小会议中听说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怂恿或利诱。 刚进议事厅时，他们的神色就很不以为然。 这会儿，他们更是恨不得和卢卡斯割席。 就算他们没有被卢卡斯的一系列言行给蠢到，丰饶教会那次出声回护，也足以让聪明人心生警觉。 哪怕他们一时弄不清丰饶教会的动机缘由，也知道自己该站到哪边。 只有可怜的、举目无援的卢卡斯，站在议事厅中，面对美丽女领主咄咄逼人的威胁，气得涨红了脸，又不知为何会沦落到如此下风。 帕吉特看着他，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拿着债务单气势汹汹冲进流浪者营寨质问他们美貌领袖的那个下午。 呃。大商人突然感觉到了万分窘迫和尴尬，有种脚趾抠地的冲动。 自从解开了对学生时代阴影的心结后，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种情绪了呢。 年轻人敢做就要敢认输啊。 帕吉特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想要劝告对方，却没有合适的身份。 “妖女。”少年绝望地嗫嚅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妖女……” 辅佐他的那位参谋官，再次想要提醒他什么，却被少年领主一把推开。 “你是妖女！” 这声控诉，仿佛是阴影下倾泻的多重奏，叠加着层层的颤抖回音。 不，不是回音，是合唱。 少年那充血的面皮，那苍白的手，其上裂开来数道缝隙，可见内里猩红的舌与惨白的牙。 裂缝张张合合，从他的脸和手上，从他的华裳之下，发出幽怨愤恨的声音，“妖、妖、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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