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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望向道林，“丰饶的主官，你怎么说？” 自从进塔后，道林几乎没有公开过发表意见，也没有对欧也妮的想法表现出任何惊异。 他平静得像是已准备好接受任何命运，“这里没有需要由我做出决定的事。” 伯尼黛特想起了入塔前道林写给自己的那张契约。 全心听从皇家特使的差遣，那居然不是故意拿来吓唬人的离奇条件，他是当真的。 她观察着两位格兰杰的神色，心想这可不好，如今倒显得说要认真解谜的自己像是不肯出力的纸老虎了。 “好。”伯尼黛特笑了，“如果连年轻人都做好了准备，我再畏缩不前的话，就不像我了。” 她做下决断，“不管你们打算走多远，走多久，我都奉陪你们都到最后。” 头发金白的老妇人回头环顾一眼技术员们，尤其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欧也妮以为副会长要给其他技术员们留一条后路，嘱咐他们在必要时提前折返的事情，但伯尼黛特开口问的是，“都还记得自己在出发前签的契约吧？” 事关风险，所有人都知道，主官们在讨论的事情并非仅关系到眼下是否要进入房间中探险，而是整场探索的。 签下契约的未必只有匠神协会的技术员，丰饶的法师们有些面上也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事前了解风险是一回事，但主动拥抱风险，看着主官做下不再返程的决定是另一回事。 偏偏他们的主官都有着同样冷酷的心。 道林不置一词。 副会长则强硬地下达命令，“那么，就不要考虑后路了。”她环视一周，“让我们来一场痛快尽兴的调查吧。” 有些人的神情里浮现出畏惧和退缩，但终究没有人将异议说出口。 他们毕竟在来之前就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 那个叫菲比特的技术员在此时还能嘴硬，“前方情况如何凶险，都只是她的臆测。没有眼见为实的想象，何苦先说出来扰乱人心？” 这家伙又怂又爱挑衅。 欧也妮看着他，猜测他的家族里大概有一位将他保护得很好却漠视他尊严人格的长辈，或许不只一位。 欧也妮的确是故意先将危险的猜测抛出来，逼迫伯尼黛特早下决断。 她知道伯尼黛特会认真考虑最糟糕的情况。 提前凝聚共识是很重要的。 而对于其他法师，对于当前是否要下去房间连通的世界探索，欧也妮当然也准备了更温和的说辞，将其作为预防针后的一颗糖果。 “眼见为实啊……”她顺着话茬往下说，“在第一个房间的时候，你们看到地板上那道裂缝了吗？” 擅长说服的欧也妮，自认为准备了更温和的说辞。 知道她要丢出什么猜想的【安姆】保持沉默。 久违的【……】献给可怜弱小无助的法师们。
第242章 无限 他们一路走过的房间太多，很多人对最初那间茶室的印象都模糊了。 菲比特却没有反驳她给出的线索内容，只质问，“那条裂缝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确定，那块地板下没有其他的房间？”欧也妮问，“又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整条阶梯中最初的房间？” 那是她在路途中慢慢思考才得出的疑问。 她指出事实，“我们并不了解这里，只是在进入塔后，恰巧最接近那个房间而已。” 菲比特吸了口气，问，“那又如何？” “难道你还想返回去探索？”他依旧嘴硬得令人讨厌，“这会儿你倒觉得往下才是正确的方向了？” “也许上下都没有意义。”欧也妮倒很希望擅长狡辩的菲比特能给她接下来的问题一个答案。 “你如何能假定，这条阶梯存在端点？” 可惜菲比跟上了她的思路，也跟上了她的迷茫，“……这条阶梯是首尾相接的圆环？” “也许是。” 欧也妮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尽头。 “上与下，都通往的世界。” 【妳想把他们都吓疯吗？】 【安姆】忍不住说，【人类的心智可都是很脆弱的，无法接受超出常理的事物和过于宏大的事物。】 祂的常识守则中有这么一条，【空间上的，就是他们难以直面的概念之一。】 欧也妮不以为然。站在这样离奇的场景中，却还想保持一叶障目的脆弱安全感，才是荒诞的事情呢。 她暂且相信丰饶教会和匠神协会筛选出来的队员，都有足够成熟的理性，来消化任何一种疯狂的猜想。 她已经尽可能循序渐进地发表见解了。 “这座上下延伸的螺旋阶梯，也许不通往任何彼端。” 欧也妮此时才提出另一个探索的方向，“阶梯中的房间、房间中的世界，或许就是秘密本身，也是答案本身。” “你认为我们已经抵达了终点，只是终点的存在形式我们无法解读。”伯尼黛特问，“我们只能看见像这样……寻常的房间。” 菲比特张了张口，或许想要唱反调说这里可不寻常，但到底不敢在副会长面前造次。 “这只是一个猜想。”欧也妮温和地笑了，“就同刚刚对前方道路的危险判断一样，都只是个猜想。” 她在此刻坦诚地承认自己的说法没有依据支持，稍稍抚平了众人内心的惧怕。 但两种猜想都已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痕迹。 法师们仍坐在看似平静安全的房间中，但他们已经有些坐不下去了。 通往塔顶的无处躲避危险的道路。 无法穷尽、无法在表层获得答案的漫漫长途。 无论哪种假说会成为现实，往偏离道路的房间深处摸索规则，似乎都成了必要的举措。 那么，已经被博纳德在意外中摸清了出入方法、又有着一比一百时间速率的马戏团空间，确实是摆在眼前的最佳选择。 “一场成功的说服。”伯尼黛特赞叹地说道。 欧也妮又说，“如果这里是，那么想要离塔，未必就要返回原点。因为中的每一个点都可以算作中心，离高塔外的世界或许都只有一步之遥。” 这才是她准备好来安抚人心的甜头。 伯尼黛特却只是对此笑了笑。 关于离开的话题，由欧也妮点亮一下希望即可，此时不该再多做探讨。 丰饶的法师们还在尝试理解的中心这个概念。可就算没想明白这点希望，他们的服从性和执行能力也比技术员们更高。 这场旅途中，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出纰漏，也没有人唱反调。 该考虑重返马戏团的调查员人选了。 在伯尼黛特发言前，欧也妮果决地表态，“我要下去。” 道林没有异议，他看向副会长。 “……那我和财政官就必须都留在这里。”伯尼黛特遗憾地说。她也很想下去调查，但她知道上面也得留人镇场子。 欧也妮选了，伯尼黛特和道林就没得选。 “考虑到那个地方会影响人的精神，在摸清规则前还是不要下去太多人，避免收拾不了乱局。”伯尼黛特说。 “你带两三个人就够了，”她向欧也妮征询意见，“你带得过来，对吗？” 【区区两三个人，小瞧我们妮妮。】 这个人数正合欧也妮心意。 她的语气没有【安姆】那么狂妄，“哪怕他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也会将他们绑回来的。” 这个自信的回答令伯尼黛特笑了。 哪怕冷酷地用契约拿走了部下们选择的权利，可她依旧关心部下的折损。 “让博纳德陪你再下去一趟吧。”副会长给出人选和意见。 有经验的人总是最优选择，可能还会给调查带来意想不到的发现。 副会长提出调查方向，“让他对比下两次进出在时间上的差异，和场景上的变化。” 丰饶教会的人选这边，道林则直接问，“你要谁？” “唐蒙德。”欧也妮早就想好了人选。 不死。传送术。强战力。她看中老兵的这三项优点。 而且，要做实验的话，找对照组时就得用体质最特殊的小白鼠。欧也妮自己算一个，唐蒙德是第二个。 道林点头安排了唐蒙德，“好。” 又问，“不带别人吗？” 欧也妮知道道林在问谁，她微不可见地摇头。 道林微皱了眉，又立刻展平。 好。欧也妮心想，现在猜疑四级法师的人又多了一个。道林会留在上面替她盯紧安塞尔的。 她希望自己是在错怪安塞尔，但安塞尔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危险可疑的举动。 伯尼黛特看着这对血亲打哑谜，识趣地没有插话，等他们结束后才问，“介意协会多派个人吗？” “当然不。”同样的，欧也妮知道副会长在问谁。 “有她在的话，默默也能派上用场了。” 伯尼黛特笑了，“那就请你多照顾我的女儿了。” 在潜入马戏团前，欧也妮暗暗解开了和众人的缘分枷锁法术，只保留了与同行者的缘分，以及与道林的缘分。 与这边的安全绳只要有一道就够了。 “站稳了，叔叔。”欧也妮在跳下索桥前，笑着对道林说。 道林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迷惑的表情。 直到白发的女孩笑着坠入虚空，道林不由上前一步，才重新站定身形。 他弄懂了那句嘱托的含义。 “做神明的叔叔，”伯尼黛特在旁边打趣，“想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 道林无意与副会长多聊格兰杰家族中复杂的关系，更不会在打探中暴露欧也妮的信息。 他紧盯着吊索下方的虚空，稳稳地站在原地。 唐蒙德拒绝使用匠神协会提供的吊索。欧也妮则很高兴地与奥菲利亚同乘。 她想知道，没有吊索牵引的话，能否顺利回到原本的世界。若不成的话，她再去向奥菲利亚借力。 比起上回博纳德的失足坠落，他们这次的平稳下降要稳妥得多，没有砸坏马戏团的设施。 只不过，恰好降落在了一场演出的中途而已。 欧也妮不知道演出原本的氛围怎样，但她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静默。 因为这四个从天而降的来客，台上那两队原本踩着独轮车的小丑的队形乱了，手里颠着的球掉了一地。 随后，全场爆发出尖叫和喝彩。 主持冲上前抓着扩音器，“这是我们临时演出嘉宾，上个月从剧场中离奇消失的‘飞行员’博纳德的惊喜回归！他还带来了他的朋友们，让我们为他们精彩的魔术鼓掌欢呼，他们是——‘高女士’、‘白发雪女’、‘血男’！”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刚落地就获得了绰号的欧也妮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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