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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扶着欧也妮的手，也保持了沉默。 “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博纳德和默默。” 副会长看了眼特意停下来等着他们的丰饶教会法师们，说出事实，“我们只有相信博纳德能自己找到回来的方法，然后追赶上来。” 奥菲利亚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垂首接受领队的决定，可她依旧不忿的脸色，使伯尼黛特放温声音，试着安慰自己的女儿，“先出发吧，他会赶上来的。” 奥菲利亚摇摇头，低声说，“……菲里克就没有回来。” “那是两回事。” 伯尼黛特沉默几秒后，才说，“你的父亲有自己的道路，他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 老妇人再度挺直腰背，转向丰饶教会，想要宣告重新启程的发言。 此时欧也妮开口说，“再等等吧。” 从法术对她的影响力来看，那位博纳德技术员依旧身处在极为遥远的地方。 可那影响力在持续颤动——欧也妮没有行动，所以是对方正在努力寻找回来的道路。 “如果你还相信他有可能回来，那我也可以报以同样的期待。” 皇家特使说道，“我们的路途，不可能一直像先前那般平顺，接下来难免会有人重蹈覆辙。” “与其看到大家七零八落，各自摸索，不如在这里等他回来，他的经验会对我们所有人都有极大的助益。” 欧也妮知晓伯尼黛特没有说出口的顾虑。 高塔和危崖只在朔日出现，若外界的雷电停息，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态，他们连同守在塔外的人，或许都无法再回返人间。 在长夜结束前完成探索——这个时限或许萦绕在所有入塔者的心头。 漫长的螺旋阶梯看不到顶端，促使他们不敢停下脚步。 伯尼黛特作为一半人的带队者，要为整个队伍的归程负责。 这样看来，反倒是想要稳扎稳打的欧也妮更加冷酷些。 就如先前对伯尼黛特所说，登上塔顶就是欧也妮最首要的目的。 她早有心理预备，知道这是漫长艰难的旅途，她可以为此不顾一切，甚至不用考虑归途。 无论要多少时间，在那道绳索另一端的挣动停歇前，她都等得起。 欧也妮说出的理由或许不足以服众，但她已做出决定，“我们再等一小会。” 如果其他人不愿意追随，天亮前她可以放手让他们折返塔外。 没有人出言反对皇家特使的决定。 就连先前表现得很理性冷酷的伯尼黛特，都显得安心放松了许多。 会对这个决定有微词的人，应该是被拖累脚步的丰饶教会。 但道林用沉静的证明了他所说过的那句话，“教会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懦弱”。 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是会客厅，有许多桌椅。法师们在这里等候休息，都很小心没有偏离脚下的道路太远。 道林已经察觉到了欧也妮几次想往吊索方向走的危险趋势，他握紧了欧也妮的手，每次都及时轻扯提醒走神的神明。 “左右都是等的话，”唐蒙德突然说，“不如我下去。” “我死不了。” “我将传送法术的定位留在这里，看看那边能不能用。” 这个建议倒让人有些心动，但欧也妮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缘分的牵引力量烟消云散。 她立即瞥向那半截绳索，看见了那位瞬间穿越重重距离的博纳德技术员。 技术员从虚空中跃出，被钩索飞速拉向锁扣。 “我回来了。”他还来不及站稳就忙不迭地说道，“你们都还在等我，太好了！” 奔赴的惯性让他连滚带爬地向欧也妮跑来，差点在索桥上又摔一跤。 唐蒙德跳下去，像抓小鸡一样将他拎到众人休息的房间中。
第241章 方针 技术员没有计较丰饶法师那粗暴的援助手段。 被唐蒙德丢到房间中的他，脸色不像是劫后余生的惊吓，更加轻松，是某种成功逃脱升天的惊喜和自豪。 看来那边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凶险。 “你们居然等了我这么久！”博纳德在众人的目光下发表感言，“明明最优解是丢下我往前走才对。” 他的语气是感激，听上去却像质疑。 留下来等他的丰饶法师们心想，匠神协会的人是真的很不会说话。 匠神协会的人心想，这家伙真不会说话。 “感谢这位特使吧。”伯妮黛特看出来这家伙不需要宽慰，于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你在下面遇见了什么？” 不会说话的技术员，受宠若惊地向欧也妮道谢，然后整肃面容，开始作报告，“下面是一座马戏团。” 他身后就是索桥与马戏团的场景，他又解释，“不是这里这种残缺的空间断片，是一座完整的规模很大的马戏团帐篷。” 空间断片，其他人员暂时接受了这个临时定义，没有提出质疑。 “那里有其他人类，主要身份是演出团和观众。我确认过他们都是正常人类，没有异常生理特征，没有法师，也没有被邪祟附身的迹象。” “他们的方言口音有些难以辨认，我不确定那个空间位于帝国哪个地区。” 技术员大概使用了某种计数法，“马戏开演时，我见到的观众人数在六百五十以上。” 欧也妮迅速判断出马戏团帐篷的规模，她看向下方那个场景，放到巨大的帐篷中，那充其量只能算是不起眼的一个小小角落。 观众人数能撑起那样大型马戏演出的城市可不多——是没听过的方言地区吗？ 技术员也正说到这里，“马戏团帐篷外似乎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但我掉下索桥时砸坏了他们的一些设施，被演出团的成员限制了行动，没法出去探索……” “更何况，最初还有些语言交流方面的障碍，好吧，”他在伯尼黛特副会长的锐利眼神下，坦白道，“我一心想着回来找你们，抓心挠肺的，没怎么深究外面的环境。” 欧也妮知道，那是自己的法术增强了技术员行动的紧迫性。 “和那边牵扯过深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不是吗？”技术员找到了理由，又挺直腰杆说，“你们都还在这里等我呢！” 博纳德继续述说自己的经历，他在那个马戏团里被演出团的成员严加看守，只好想法子迂回地取得演出团的信任。 他展现出马戏表演方面的才能，通过重重考验，被聘为马戏团的临时演员。 他靠演出时的机会接近索桥，最终在惊险一跃中，跳出了那个世界。 这曲折复杂的冒险经历令众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伯尼黛特皱眉问道，“你在那边待了多久？” 博纳德有些自惭地解释，因为不能公开使用法术和机械，他不得不多花了点时间。 一方面是不敢违背隐秘法则，另一方面是，身处那个世界时，他对暴露自身异常也怀着某种不妙的预感。 “总之，前前后后，大概用了两天多吧……”他看看众人的模样，多少也猜到两边的时间流速或许并不一致。 他小心地问，“你们等了我多久？” 若两边时间等速，技术员只在那边平安地待了二三十分钟，却没有多花几分钟去稍稍了解下帐篷外世界的信息，就显得有些愚钝。 但听到他在那边条件受限的情况下磋磨了两天，大家反而能够理解他在归心似箭下，不肯分心探索的决定。 ……然后从另一个方向上怀疑他的蠢笨。 “难以置信！”出声的人是那个嘴毒的菲比特，“你就在那边和他们玩了两天的马戏团冒险游戏？” “好了。”伯尼黛特打断会导致纷争的话语，给出计算结果，“两边时间流速大概在一比一百。” “听上去你能在那边自由活动，还一度远离了索桥，”她问，“你那半截救生绳在那边是怎样的存在状态？” 博纳德愣了愣，低头看还握在自己手中的锁扣，“我没印象了。好像在我回来的时候，才突然重新意识到它的存在。” “……你看到我的机械鼠了吗？”奥菲利亚心情复杂地问。 “默默？”博纳德恍然大悟，“在马戏团的笼子里！是它啊，我还以为是表演团原本就有的道具呢。” 他一拍脑袋，后悔地说，“我当时怎么就没认出它呢？我该将它一起带回来的。” 有人忍不住问，“他平时也这样？” 欧也妮评估着技术员的前后言行态度，猜想那些冒失之处或许不是出自他的主观意愿。 果然，伯尼黛特摇摇头，公正地说道，“那边的世界大概会对人的精神意识有一定影响。” 她看向皇家特使和丰饶法师们，颇有些疲累地作证，“他往常还算靠谱。” 其他人并不知道欧也妮所用的法术。 欧也妮心想，技术员的行动听上去还算顺利，可若自己松开了缘分的牵引，他未必还能记得要返回此地。 “故事都听完了，”不像样的菲比特不耐烦地说，“我们是否该往前进了？我们已经为这个蠢货浪费太多时间了。” “浪费时间？”皇家特使淡淡地瞥了一眼他。 那鲜红的瞳孔明明没有负面情绪，却令菲比特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为我们探查出了一个安全的房间，离开房间的方法，”欧也妮慢慢说道，“还有一比一百的时间速率。” 博纳德现在望着欧也妮的目光已经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了。 场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特使替博纳德解围，是想昭示自身先前决策的正确，只有安塞尔在此刻问，“你想要再下去调查？” 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位四级法师的可笑问题，直到欧也妮深深看向安塞尔，“你也这么想？” 四级法师没有回答。 “……原则来说，我们不该在路途上耽搁这么多时间。”伯尼黛特副会长说，“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小姑娘。” “如果踏入这些房间深处，是我们接下来大有可能遭遇的风险，”欧也妮说，“那么，事先挑一个安全的房间来调查规则，总比临时掉入那种不详的宴会厅后，在危险中慌乱摸索要来得好，不是吗？” 伯尼黛特看向技术员坠落的索桥，“你似乎从刚才起，就认定我们一定都会遭遇这种事情。” 欧也妮直接问她，“我们将要去往何方？” 伯尼黛特紧紧地闭上嘴。 “如果你对终点有过预想，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一直走在这样……平静的道路上。”欧也妮说，“如果你想要追寻真理，那么我们的道路注定崎岖，注定穿越风暴——像先前那样的平稳安全，只会是整段路途中的异常。” 伯尼黛特抬头看看上方漫无尽头的重叠房间，许久后失笑，“看来是年纪太大，让我也变得软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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