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夏蝉作为祟人,又这么单纯,在这世道很容易被邪道士盯上杀害,拿来炼尸或者制成阴物,桑雀觉得如果何不凝能保护夏蝉,也是好的。 她暂时还是不要拆穿这件事,但也不刻意去误导就好。 如果何不凝能自己查清楚,她不会否认,如果查不清楚,今年除夕前,她就找机会跟何不凝说清楚,目前还有许多事,她也要先调查一番。 比如她亲生母亲究竟为什么突然要带着她离开,如果只是单纯的夫妻问题,那倒是无所谓,如果关乎生死,她就必须谨慎,不能因为冲动把自己的命折进去。 在这之前,她也会努力保护好夏蝉。 这次回去,也跟老妈商量一下,看看她有什么意见。 心里有了决定之后,桑雀一边把驴车往驿站的棚子里栓,一边道,“难怪你之前总打听小蝉的事,我跟小蝉确实不是亲姐妹,我是东阳县人,原本是想在中元节的时候到黑山村去学他们的傩戏。” “结果倒霉,遇上了献祭事件,幸好黑山村的队长寇玉山机敏,提前发现了鬼戏班的阴谋,带大部分村民逃出来,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小蝉的,可能是缘分,小蝉跟我特别亲近,就一直以姐妹相称,我也是孤儿,多个妹妹挺好的。” 想了想,桑雀又补上一句,“小蝉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你别看她心智不全的样子,她也是有些特殊能耐的。” 这是要给夏蝉以后显露头发的能力做铺垫,祟人也在镇邪司的管控范围内,只是很少见罢了。 夏蝉的身份只要在镇邪司过了明路,以后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栓好驴车,秦泽也跟上来,帮忙扶小六下来,几人在驿站吃了点东西,小六又问了桑雀一些关于夏蝉的问题,桑雀也是只说所有人都知道的。 小六还试图问夏蝉,但是夏蝉光顾着吃,说话含混不清,她能记得的事情也少,小六得不到太多有用信息。 “你这也太能吃了,跟我家校尉每次用完阴火嘶——” 小六突然倒抽一口凉气,突然发觉了夏蝉和他家校尉的共同点,他家校尉也是每次用完阴火之后,因为太虚弱,就要吃点好的补充体力。 夏蝉这样子,该不会跟他家校尉一样,也是有特殊能力导致的吧? 小六没见过祟人,并不知道祟人是什么样的,此刻因为这个猜测,激动得快要坐不住,想要快点去禀告何不凝。 吃过饭之后,秦泽把桑雀叫到一边,说出他的顾虑。 对于这一点,桑雀也不知道,毕竟严道子之前没有家人,桑雀也只能告诉秦泽,假扮邪祟要尽可能的相似,但也不能完全相似,必须给自己留一个身份的锚点,否则会被邪祟取而代之。 桑雀不知道解决办法,秦泽却觉得桑雀有高人风范,是他没有领悟到,当即也不敢再多问,生怕桑雀觉得他蠢,以后再也不指点他。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行人继续回望山城。 小六话多,嘴巴闲不住,也可能是平常跟何不凝在一起憋的,一路上都是他在说,桑雀在听。 除了讲何不凝的各种事之外,还给桑雀讲了许多望山城内不涉及邪祟恶鬼的奇闻轶事。 秦泽沉默跟随,揣摩桑雀说的那话,是他到底能回家,还是不能回家。 玄玉瘫在车顶晒太阳,夏蝉继续吃。 就这么一路悠闲,隔天下午,他们终于回到望山城。 桑雀让秦泽把小六送回镇邪司,说她有点私事要处理,三天后到镇邪司报道,之后把小蝉送到寇玉山那里。 何不凝果然去找了寇玉山,但是寇玉山竟然不记得何不凝跟他聊了什么,只知道有这件事,何不凝给他看了一个女人的画像,他觉得眼熟,但不认识。 桑雀跟寇玉山重新确认了下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情。 寇玉山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甚至还问桑雀,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寇玉山只记得从黑山村逃出来的时候,桑雀就在,他对她的信任和亲切感还在,只是记忆出现了缺失。 缺失了涉及到桑雀亲生母亲的所有部分。 桑雀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可以想象,黑山村其他人恐怕也不会记得太多。 跟寇玉山打了声招呼,桑雀在宵禁之前出城,又在城外树林顺手给铜镜里抓了几条上吊绳,之后才做了个简易的木门,带着玄玉回家。 下次再过来,就是她加入镇邪司,成为夜游使的日子了! * 夜里,望山城镇邪司。 何不凝站在书桌前,看着放在桌上的女人画像。 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楚的记得娘亲的样子,提笔便能画出来。 他从寇玉山那里什么都没问到,但这也让他确定了,寇玉山见过他娘。 因为他把画像拿给寇玉山看的瞬间,寇玉山就忘记了关于他娘的所有事情。 “为什么当初不让我和爹也把你都忘了?你费尽心机的带走她,最终还是把她丢在了黑山村,自己去了仙乡吗?” 何不凝眉头紧锁,心中隐隐作痛,他无力地靠坐在椅子里,现在已经九成九确定,夏蝉是他的妹妹。 说书人也说过,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妹妹,应该是像他娘一样温柔睿智,担得起巫娘娘神使一职的人,不该是夏蝉那样傻傻的样子。 “这算不算你的报应?” 何不凝眼神复杂地哼笑一声,拿起桌上画像,毫不犹豫地拿到灯盏下烧毁。 是个傻的也好,那件东西肯定不在她手中,就让她继续这样无知的活下去,省得他再动手。 等覆灭了九歌,毁掉那件九歌的圣物,这王朝,就能太平了吧!
第二卷 夜游秦州
第142章 夜游(累计打赏加更) 望山城,镇邪司,夜游使院。 阴历九月十六日,现代的10月18日。 辰时,宜祭祀。 桑雀经过斋戒,和兰汤浴,换上房间里事先备好的彩衣华服,和插满羽毛的冠。 这些都是祭祀神明,请求神明赐予香器的重要步骤。 衣服换好,便是米粉敷面,燃柳描眉,茜草施朱,点唇,脂泽,绘面等一系列描绘妆容的过程。 程序越多,越显得庄重,也越能表达对神明的尊敬。 这些都是前一天,何不凝派一个叫卫子燕的女人来教给她的,每个程序都不能出错。 而这一切的程序,又跟战国时期,楚国巫女的祭祀过程一致,山鬼那首诗,也出自战国时期的楚国。 桑雀问过来教她的卫子燕,这次祭祀的是什么神明,卫子燕却讳莫如深,只说神就是神。 准备好一切,桑雀一身华服,头戴羽冠,一副楚国巫女扮相,缓步走出房间,走过外面回廊,走向镇邪司夜游使院的广场,举行祭祀仪式,继承属于她的香器。 她回去了三天,跟老妈一起去了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理由她们母女俩合计之后,还是用了桑雀之前糊弄姜枣那个借口。 拍戏! 桑雀要走艺术生路线,文科班的班主任知道后松了口气,还夸赞桑雀将来肯定能撑起武戏女演员半边天。 她此刻这样夸张的扮相,倒是有点拍戏的感觉,只是她没有NG的机会,必须一条过。 走到回廊尽头的月洞门前,白色的雾气从里面飘出来,桑雀听到战国风的唱腔。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她缓步走进月洞门,一个个带着黑色鬼面具的人,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深沉的双眼透过面具,全都看着她。 夜游使有这么多人吗? 桑雀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走,逐渐看清昨日教她的卫子燕穿着另外一种制式的巫女服,一手持荆棘,一手持桃枝,站在三面大鼓前,跳着祭祀的舞蹈。 大鼓后方似乎有神像,但是雾气太大,连整体轮廓都看不清。 桑雀慢慢跪下去,默默听卫子燕唱完,这个过程中,卫子燕分别用桃枝和荆棘三次轻打她脊背,又一遍遍抛洒糯米驱邪。 然后,卫子燕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中放着一张黑色的鬼脸面具,跟其他镇邪司夜游使的面具一模一样。 在镇邪司,日游使的面具是白底带红,日游校尉面具颜色反转,是红底带白。 夜游使面具是黑底带红,夜游校尉是红底带黑。 除了面具,日游使和夜游使还有具体的划分,这一点体现在随身腰牌和官印上。 一把匕首递到桑雀面前,卫子燕嗓音沙哑,“以右手掌心之血,叩谢神明赐予。” 桑雀接过匕首,略微迟疑了下。 她的右手掌心之下埋着厌胜钱,平时需要血,她都是取左手的血。 但是到这一步,她已经无法后退,只好摊开右手,以匕首划破。 卫子燕牵着她的手,将血洒在面具的口中,最后让她将手掌按在眉心,一抹而下。 卫子燕双手捧起面具,唱着空灵中带着诡异的调子,慢慢将面具朝桑雀脸上扣去。 “戴上它,你将不再是君王的臣民,不再是爹娘的子女,不再是普通的百姓,你不是你,是镇天下邪祟,斩世间恶鬼,神明御下的夜游使。” 镇邪司并不直接听令于皇帝,目前受道门,佛门和当朝丞相三方管理。 面具扣在脸上,桑雀心中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既视感。 她感觉自己像戴金箍的至尊宝。 仪式结束,桑雀收敛念头,朝着前方被笼罩在浓雾中的存在叩拜。 随着她每一次额头点地,她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流,从面具上散发出来,注入她的心脏。 三叩之后,周围雾气皆消,整个广场上除了她和卫子燕,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人,也没有什么神像。 桑雀懵了一瞬,刚刚她明明在雾气中看到其他带着鬼面具的夜游使,她还疑惑望山城镇邪司的夜游使有这么多人吗?不是全在外面忙吗? 卫子燕看出桑雀的疑惑,轻声道,“那些都是逝去的英魂,来见证你的仪式。面具随身携带,不可弄丢,腰牌和官印,以及其他东西,自己去功曹院领,面具和官印的用法,会有人教你。” 卫子燕很疲惫,说完之后就拿着荆棘和桃枝先行离开。 桑雀也是从卫子燕口中知道,偌大个镇邪司中,先前只有卫子燕和庄婆婆两个女人。 她们都隶属于功曹院,庄婆婆负责管理档案,卫子燕负责镇邪司内外,所有跟祭祀相关的事情,都属于文职。 对于桑雀这个新加入镇邪司的女子,整个镇邪司上下都很好奇。 之前功曹院的人还说,又来一个能帮忙的文职,结果听到桑雀是加入最危险的夜游使,全都被震惊到失语。 镇邪司的人很忙,即便是有新人加入这种大事,也没个领导来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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