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距离纸扎铺不远,我没走回头路,但是我跑了好长时间,结果……呼……结果我又跑到了纸扎铺门口!” 徐义超喝了口水,“我当时是真吓哭了,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我忽然听见我奶叫我名字,我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就跑。” “那会路上不但雾大,还起了阴风,乌漆嘛黑看不见路,风里有好多男的女的,学着我奶在那叫我原来的名字,一声接一声渗得慌,其中还有我爸妈的声音。” “我那时候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爸妈了,年纪小,听见声音就想回头,还没回过去,啪!” 徐义超突然拍大腿,声音超大,桑雀的心脏也跟着一震。 “一个巴掌从雾里伸出来,直接按在我头上,没让我回过头去,然后我就看见我们村那个守庙人奶奶,提着一盏白灯笼从雾里走出来,那灯笼光一照,周围雾就散了。” “守庙人奶奶跟我说,那不是我爸妈,让我千万别回头,回头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就再也不能回家了,让我跟着她走,一再叮嘱我不管听见啥都不能回头……” “徐义超!!” 视频里突然传出一个愤怒的女声,徐义超嗷一声蹦起来,画面乱晃,手机砸在地上。 “吃了饭就往那一靠,碗也不收,你作业写完了吗?一天天不是打篮球就是打游戏,啥都指望不上你,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帮你奶……” 视频中止,桑雀继续翻看下面的聊天记录。 【顾佳伦】:麻蛋!这就没了,徐义超你个死太监,给老子出来把故事讲完。 【卢宏杰】:徐义超出来(发火) 【胡薇】:徐义超出来(发火)+1 …… 【张朝斌】:徐义超出来(发火)+25 【徐义超】:(呲牙)才把我妈哄好,后来其实也没啥。 【徐义超】:我跟着守庙人奶奶一路走,然后中间的事情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就记得我昏了又醒了,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别提多幸福,玩具和好吃的,只要哼哼两声就有,我爸妈都回来照顾我了。 【顾佳伦】:盲猜出院之后,喜提一个完整童年(狗头) 【徐义超】:(捂脸哭) 【胡薇】:徐义超你有毒吧,我就跟着起了个哄,刚才撞门上了,你绝对有毒(泪奔) 【徐义超】:(衰)(衰)(衰) 【徐义超】:(视频) 桑雀点开视频,徐义超在卫生间坐着。 “这事其实我后来全都忘了,直到去年我爷去世,我处理遗物的时候看到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和名字的黄纸,看见上面我原来的名字,我才慢慢回忆起来。”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插曲,就是我隐隐约约记得,我跟着守庙人奶奶,快要到我家的时候,我感觉我被谁拉了一把。” “然后,我好像回头了!” 就在这时,视频中的徐义超身后,闪出半个纸人脸。 桑雀手一颤,差点没拿稳手机。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楚,记忆就到我本能回头的时候黑屏了,但是后来肯定发生了啥事,迫使我爷让守庙人奶奶给我改名。” “可以说,那时候要是没有守庙人奶奶,哥就英年早逝,交代在那里了!” 桑雀拿好手机,拉动进度条,倒退。 “……然后,我好像回头……” 视频定格,那个纸人脸还在! 苍白,粗糙,脸上两坨刺目的红,是个小女孩。 桑雀面沉如水,快速翻看后面的聊天记录,大家插科打诨,直到下一个人开始讲故事。 没有人看到,徐义超背后闪过的那半张纸人脸。 公交车外面艳阳高照,桑雀却感觉到一股深寒,让她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以为离开了黑山村回到现代,那些诡异的事情就会离她远一些,她可以稍微稍微放松一些。 却没想到,不但她家里有脏东西,就连她同班同学身上也有,这个世界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第30章 守庙人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停靠在徐家湾村对面,新建成的展览中心广场站。 天气阴沉,乌云密布。 桑雀脸色凝重地走下公交车,脑子里还在想着徐义超的事情,他那时肯定是撞邪丢魂了,以魂体视角经历后来的事。 守庙人能把他的魂带回去,在他意外回头,触发规则的情况下,还能让他活下来,可见确实有真本事。 而且现代也有招魂,虽然规则和流程上有细微的差别,但同样说明现代有能够对付邪祟的高人。 桑雀此刻既期待又忐忑,“不管怎样先找到人再说。”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一群大爷大妈,正在广场阴凉处跳舞,小孩追逐打闹,享受阴天下午的悠闲。 远处充满艺术风格的展览中心是峪城年初刚刚落成的项目,峪城靠着龙背梁山,有青山绿水的资源,正在往旅游城市发展。 桑雀将目光从那群无忧无虑的孩子身上收回,看向路对面破旧的徐家湾村。 拆迁围挡设施之后,外围旧房已经拆得只剩残垣断壁。 深处自行加盖的房屋凌乱堆叠,遮蔽阳光,让整个村子阴暗,颓败,感觉很不‘干净’。 推了下墨镜,桑雀低头过马路,拿出孤军闯营的气势踏进徐家湾村。 穿过前面拆了大半的废墟,村子后面道路狭窄曲折,电线杆上都是斑驳的小广告,临街铺面那些红底白字的牌匾大小不一,布满油污。 偌大的个村子,只有桑雀一人走在路上,但她总有种,这里有很多人的感觉。 砰! 前面临街一间铺子上的牌匾突然掉下来,灰尘漫天。 桑雀站在原地看过去,破烂掉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福寿纸扎铺’几个字。 缺了一扇门的铺子里,还有几个褪色破洞的纸人,东倒西歪,对着她木然地笑。 她还是很招邪祟啊! 桑雀眼一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鬼兵符捏在手中。 阴风卷起地上纸屑,铺子里的纸人忽然齐刷刷地将头扭到背后。 “我还没引燃符箓呢,这就怕了?” 桑雀摇摇头,感觉这里的邪祟比黑山村差远了,她收起符箓,继续朝村子最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邪祟,全杀了能让厌胜钱多几个卦象?” 桑雀心里想着,周围那种人很多的感觉迅速消失了。 走了五分钟左右,一些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还是南方口音。 “……阿婆,我代表我们老总特意来感谢您,那天工地上,要不是您惊走那个阿飘,我们老总就被掉下来的楼板砸死了。” “马大师那个扑街,吓得屁滚尿流,已经跑路了。阿婆您叫淑芬,我们老总的阿嫲也叫淑芬,这不就是缘分!”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走吧。” “阿婆您听我说,徐家湾的拆迁不能停,这里的阿飘只能靠阿婆您来处理,要多少钱,您开个价,小意思啦。” “话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过完中元节,一切自有结果,你们拆迁也不急这半个月吧?” “上面催得紧,有工期,我们也没办法。” “不要命的话,你们随便!” 一座老旧的小院门口,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拎着许多礼物,毕恭毕敬地对门里的人说话。 桑雀缓步靠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一身绵绸碎花睡衣的干瘦婆婆,正拿着蒲扇赶人。 “闺女,你有事?” 徐淑芬看到桑雀,提高声音问,西装男人也转头看过来。 “张云珠介绍我来找您。” 张云珠是她家钟点工张姐的名字。 徐淑芬想了想,也不知道有没有印象,烦躁地用蒲扇赶开西装男人,对桑雀招手。 “过来吧。” 西装男人一直看着,桑雀略微点头示意,错身过去,进入小院。 “你也是运气好,再晚上半个月,过完中元节我就走了,说吧,有啥事?” 徐淑芬插上门,转身发现桑雀戴着墨镜,面朝院子里面的平房,像个雕像一样僵在那一动不动。 徐淑芬往平房窗户里面瞧了一眼,“你能看见我死鬼老伴?” 桑雀没吭声,徐淑芬戴上老花镜,眯眼对着桑雀瞧了一眼。 “有阴气,原来是撞了邪,三魂不稳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别怕,院里只有我那死鬼老伴,他不会害你的。” 只有? 桑雀喉咙发紧,在她视线之中,这不大的青砖小院里,到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葡萄架下吊着的尸体随风晃动,荷花缸里一颗脑袋浮沉,一个女青衣,咿咿呀呀唱得渗人。 菜地里有腐烂生蛆的动物尸体,院子角落那堆纸壳废品后,还有道黑影闪过。 窗户里除了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还有两个脸色发青的小孩,扒着窗户往外看。 比起之前遇到的纸人,这些邪祟给她的压力很大,身上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黑线,汇聚到屋内,让她头皮发紧,感觉不好对付。 桑雀不敢细看,好在这些连徐淑芬都看不到的邪祟‘情绪稳定’,并未在意她。 “屋里来。” 桑雀硬着头皮跟徐淑芬进屋,能跟这么多邪祟相安无事的住在一起,也算有能耐。 平房里,所有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感觉,很整洁。 黑白电视,绿冰箱,碎花铺巾和旧相框,噪音很大的吊扇咯吱咯吱转动,穿中山装的老头身体虚幻,坐在藤编摇椅里,拿张报纸在看。 老头背后,就是挂着他遗像的香案。 房子正中位置有个神龛,灯火长明,散发出诡异的暗红色,周围烟雾缭绕,檀香味很浓,外面那些邪祟身上的黑线,全都汇聚到此。 徐淑芬站在神像前,点燃三支香,举到眉心,虔诚一拜。 桑雀看不到被徐淑芬挡住的神像,疑惑为什么神像没有供在庙里,她不是守庙人吗? 徐淑芬察觉到桑雀的想法,把香插进香炉慢慢道,“我们徐家供的是龙脊梁山里的一位野山神,没有正统敕封,以前还能供在庙里,后来嘛……” “闺女你们学校历史书上应该讲过,那个时期过后,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都被破除,庙也就没了,我们只能偷偷在家里供着。” “所以啊,婆婆我是个没有庙的守庙人,你也别瞧不起我们这位山神,那些正神受天规束缚,不会插手人间事,也就我们这种野神,还愿意借神力给信男女解决问题。说说吧,怎么回事?” 桑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就前几天,我半夜收到同学短信,去她家找她,发现她已经死了好多天,我准备报警的时候,就……好多手抓我……之后我总是做噩梦,梦见一个深渊,感觉自己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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