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这才明白沈笑笑为什么会把整本书都看完。 她还以为沈笑笑越怂越爱看呢。 既然两人是合作关系,姜厌当然不会吝啬夸奖,当即鼓励:“非常棒,很细心,想得很周全,下次继续。” 沈笑笑握紧拳头,“好!” * 夜幕很快降临。 照进筒楼天窗的阳光彻底消失,筒楼内一片黑暗。 傍晚七点,一到五层的走廊开了灯,低瓦数的灯泡亮着,时不时闪烁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竣工。 大概是一下午都在房间呆着,姜厌已经闻不出什么空气中的鱼腥味了,她摘了口罩,坐在折叠桌前看沈笑笑摆弄自热火锅。 六层的线路并没有被烧坏,所以是有电的,房屋的灯泡质量不错,光线透亮,再加上沈笑笑带的各种卤味小吃,条件甚至有些好。 “姜厌姐,”沈笑笑啃着鸡爪,吃得嘴唇都开始反光了,“你准备怎么问其他租户张添的情况啊,感觉话头不太好开。” “再等会儿。”姜厌回。 “等会儿?” “嗯,”姜厌咬碎了嘴里的藕片,藕片清甜,连带着她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今晚一过,可就是何漱玉的头七,民间传说头七是死去的人最后一次来家里看望亲人,如果张添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爱何漱玉,他不可能不来这里。” 姜厌想得明白。这次的任务有二,一是找出能量紊乱的原因,二是找出何漱玉死亡的原因,判断她的死亡与鬼怪有没有关系。 目前任务一毫无头绪,任务二也没太多头绪,但总之有了切入点。 所以姜厌准备在屋里等着。 ——若是张添来了,一切都好试探。 ——若是张添没来,那就值得更深入去挖。 总之怎么都不亏。 所幸等的时间也不久。 两人刚收拾完晚饭,门外就传来行李箱的拖拉声。 ... 张添今天是来悼念何漱玉的,顺便带走之前没打包完的行李。 此时此刻,他站在604门口,低头盯着从门缝透出的亮光,有些迟疑。 他没想到604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租了出去,按照常理,死了人的房间短时间都不会有人租才是… 张添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手里拎着的黑色塑料袋发出簌簌轻响。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的不似真人的女孩探出个脑袋。 “好家伙,真有人啊,我还以为听岔动静了呢,”女孩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就是张添吗,王婶说你今天可能会来。” 张添愣了一下,转瞬明白过来,“是的,很抱歉打扰,我今天是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来悼念妻子的吧,”沈笑笑打断了张添的话,笑盈盈道,“租房子的时候王婶就跟我们说这屋子的事儿了,本来不想租的,但王婶说租这间屋子的话能便宜大半房租,然后我们手头又不宽裕,所以…” “算了,总之节哀啊叔叔。” 悲欢本就不相通,更何况是素未谋面的人。 张添听着女孩并不悲痛的语气,垂下眼睛,“谢谢,既然王婶已经说过了,那我可以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吗,我会尽快收拾完。” “当然可以。” 沈笑笑侧过身子,张添弯腰走了进来,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在这个房间里做任何动作都很拘束,但由于人很清瘦,倒不会让房间显得逼仄。 屋子此时已经恢复到两人白天刚进来时的样子,灯光昏暗,屋内没有一个现代化的设施,床铺也仅是简单铺了层老式旧床单。 张添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几秒,隐晦地舒了口气。 “赶紧收拾吧大叔,我还要追剧呢。”沈笑笑在身后催促。 张添应了声,先前他已经把东西基本都拿走了,现在几分钟就能收拾好。 他拉开衣柜,把两件大衣和一双皮鞋塞进行李箱,而后径直走向床,他记得床底有儿子的羽毛球拍。 张添蹲下身子,一手撑地一手掀开了床单,床底一片漆黑,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了手机。 然而就在他再次匍匐着往床底看时,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搭在他手背上。 那手颜色苍白,触感丝滑细腻,手骨也漂亮得不像话,但这种时候没人有心思去欣赏一只手。 张添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到死去的何漱玉,想到塑料袋里的贡品与纸钱,以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往床底看去。 一个陌生女人正侧躺在床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张添张了张嘴,后背的凉意缓缓褪去。 床底女人收回手,“抱歉,我以为你是我朋友。” 张添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孩,沈笑笑连忙走上前,“我说你咋忽然没了,你钻床底干嘛,脏死了。” “刚才床下的杂物好像倒了,我就看了下。” 姜厌把手伸向张添:“能拉我一下吗,脚有些麻了。” 张添礼貌伸出手,姜厌借力站了起身,“谢谢。” “礼尚往来,我帮你收拾行李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张添弯腰拿出床底的球拍,放进了行李箱。 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能帮忙收拾行李,姜厌床底都钻了,自然不能让目的落空,所以她自顾自走向了书柜。 张添皱着眉跟了两步:“不用麻烦。” 姜厌抽出柜子上的书,笑道:“不用客气。” 张添的脸色有些不好,他一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没再说话。 但十二平米的小房间,去除各式家具,三个人行走起来显然过于拥挤。 姜厌捧着三四本书慢悠悠走过张添,在走到沈笑笑身侧时,沈笑笑一个躲闪不及,姜厌的胳膊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 “砰!” 姜厌胳膊一松,手里的书摔了一地。 沈笑笑“哎呦”一声,连忙道歉,张添闭了闭眼,控制好情绪,矮身去捡书。 当捡到第二本书的时候,一张纸条忽然晃晃悠悠地从书夹缝里飘出,落在了姜厌脚边。 等张添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厌已经弯腰捡起了纸条。 纸条上写了字。 「我的丈夫出轨了。」 「他并不爱我。」 姜厌的声线是有些哑的,很有故事感,她一字一顿念完了这两句不长的话,而后困惑地看向张添,“这是......?” 张添垂下眼眸,纸条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的确是何漱玉的字迹。 张添眼里情绪翻涌,姜厌看了他几眼,关切道:“你似乎有些冷。” “…是有些,筒楼的晚上会这样,”张添把字条收好,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我妻子在生病后总是怀疑我会离开她,你们岁数小可能不理解,中年夫妻经常会遇到这种信任危机。” 他捡起了最后一本书,“所幸警察已经调查过,没有怀疑我对她的爱。” 沈笑笑耸了耸肩,大大咧咧人设不变:“谁管你们。” 张添收拾好行李,在两人应允下,在门口摆了些贡品,几种时令水果,鸡鸭鱼肉都有,菜上缠着香菜。 摆好了,张添低声道:“麻烦你们了,明早把这些丢掉就行。” “反正我们又不信这些,”沈笑笑吊儿郎当地挥手,“我要追剧了,再见哈。” 张添离开房间,姜厌拎了袋垃圾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筒楼门口,铁门外,王婶正和其他租户打牌,她远远看到张添,打了个招呼。 张添现在心里想的都是那张纸条,随意点了下头,径直离开了筒楼。 姜厌目送走张添,扔完垃圾,迟迟没有走。 王婶看到姜厌这动作有些好奇,把牌出完一扔,走到姜厌面前,“咋回事,闹不愉快了?” “张添是来给何漱玉上头七的吧?”她瞥了六楼一眼,继续道,“你要是觉得晦气就把贡品拿远点,扔了也没事儿,啥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姜厌摇了摇头,她垂头看向地面,忽然蹭起右手的手背,她的手背很快红了一片,像是起了层疹子,在皙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突出刺眼。 没等王婶再问,姜厌迅速抬了下眸,眼里分明有泪光。 王婶一愣。 她是八卦还爱占小便宜,但心肠不坏,连忙道:“咋回事啊闺女?” 姜厌又垂下了头,看着脚尖,语气又轻又闷:“他…刚刚摸我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播间傻了。 【???】 【啊?啥时候摸的??】 【笑死,我直接好家伙】 【明明是你摸人家小手啊哈哈哈】 【虽然但是,这是在套消息吧,也算一种牺牲了(?)】 【特殊任务特殊手段哈哈哈哈哈】 … 【可是…不仅手是姜厌自己摸的,那张纸条也是姜厌自己写好塞书里的啊!!】 设计了全程,还伪造证据把张添惊得七上八下的姜厌,不忘任务,恪尽职守地含泪垂眸。 王婶怔愣着沉默了。 姜厌一下又一下挠着手背,像是要硬生生把它搓下一层皮,王婶实在看不下去,连忙伸手拦了下来,“摸手了?是不是误会啊?” “不是误会,就是他刚刚去床下翻东西的时候,”姜厌低声道。 “我看他不方便,就好心拉他起身,可他握着我的手摸了好几下,他好高,我不敢甩开,他就一直......” 王婶沉默了几秒,忽然啧了一声,“我就说嘛,我就说张添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工作忙得很,他怎么会那么好心?” “何漱玉还有一堆事儿呢,他还有心思成日去管303那个——” 说到这儿,王婶大概是自知失言,忽然打住了话头。 她瞅了瞅四周,安慰姜厌,“没事儿啊闺女,反正以后他也进不来,你就全当被狗咬了一口,有句话怎么说的,人被狗咬一口也不能咬回去嘛,是吧?没事儿哈。” 姜厌揉了揉眼角,轻声应好。 送走姜厌,王婶看着闷头往前走路的姜厌,心想果然年纪不大。 虽然这女娃白天看起来阴森森的,但受委屈了还是哭鼻子…还有那个张添...... 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张添和303那家女人就是有问题! 王婶思绪过得快,牌友招呼她继续打牌,她暂时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打牌去了。 告别王婶,姜厌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行至中途,她稍稍活动了下脖颈,眸中一片清明,手上的红痕也淡得七七八八。 姜厌上到五楼时,沈笑笑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整个姿势就是翘首以待,远远看见姜厌,她连忙迎了上去,“你扔垃圾也扔太久了吧,我正要去找你。” 她上下左右打量姜厌,确定没问题后,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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