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棵枝节庞杂的矮树,李春昼盯上它许久了,第一天在二皇子府里乱逛的时候她就觉得从这里没准能爬出去。 李春昼爬到一半,回头对树下两人大喊:“都这时候了,你们就别管我了!” 两个侍女欲哭无泪:“姑娘要是真走了,殿下回来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李春昼动作一顿,想想也是,于是骑在树上问:“有笔墨吗?” “有,”两名侍女以为她是改主意了,所以一人连忙回屋里拿笔墨,另一人留在原地看着她。 齐乐远飞下去把炭笔和纸叼上来,李春昼趴在树干上写字:“二爷,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府里了,突厥人打进来了,为了给你减轻负担,我跟人跑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不要怪……” 她写到这里时,顿了顿,又低头问树下两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仰头回答道:“千山、卉雪。” 李春昼问清楚了四个字具体是哪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然后把写好的东西扔给她们,要她们把这个交给二皇子。 她从树枝上跳到墙上,齐乐远呼扇着翅膀用爪子提着她的衣领,生怕李春昼掉下去,虽然它的作用聊胜于无就是了。 李春昼坐在墙头上,看了看离地面的高度,有些头晕目眩,以她的身体素质,从这个距离跳下去,多半是要断胳膊断腿的,李春昼为难地骑在墙上,问:“有没有梯子什么的……?” 一道清冽里夹杂着些血腥气的男声遥遥传过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李春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诧异地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顾简西。 李春昼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顾简西手持利刃,身着轻盔甲,微风吹拂下,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扬。英俊的面庞上布满战斗的痕迹,似乎是一路厮杀过来的,高挑挺拔的身躯沾满鲜血,身上的甲胄在午后的日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他身后跟着几张熟悉的脸,因为之前见过一面,李春昼对几人还算有点印象。 “正好路过不行吗?”顾简西屹立在墙下一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墙上的李春昼,街上一片寂静,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坚定。 李春昼心一横,从墙上大胆地往下跳,她身着轻纱般的衣裳,肌肤如白玉,被阳光映照得通透剔透,顾简西眼疾手快,迅速张开双臂,紧紧托住少女的腰肢。 李春昼飞扬的乌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出金色的光芒,顾简西面容俊朗中透露着从容不迫的沉稳,此刻身上还弥漫着敌人的鲜血,挑起唇角笑了笑,说:“这次可真是天降美人了。” 李春昼抬头用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又伸手接住飞下来的丽丽,好奇地问:“顾将军真是路过吗?怎么会这么巧?” 顾简西没有把她从怀里放下来,而是用一只胳膊托着她,轻巧地像是大人在抱一个小孩,很快又收敛了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严肃地说:“不是,皇上和诸位皇子都被突厥人困在皇宫里了,现在金吾卫兵力不够,宫里派人传来消息,说二皇子有一支私兵可供差遣,我是来找调兵信物的。” 他抱着李春昼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了二皇子府,李春昼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有些无语地问:“你能直接进来,刚刚干嘛还要我跳下去?” 顾简西摸摸下巴,“不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因为我是二皇子的人,所以你才想要占我便宜吧。”李春昼洞若观火地说,“顾小将军,按理说你们算是一起长大,难道你跟二爷关系很不好吗?” “这叫什么话?一起长大……”顾简西故意把李春昼往上颠了颠,看她吓得抱住自己脖子,面色不变地说:“我可没他年纪大。” 李春昼说了一通,结果他在乎的居然只有年纪,未免让李春昼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刚刚他们聊天的时候,顾简西顺便把宫里拼死传出来的信交给了府中的管事,向他索要调兵的信物。 李春昼注意到管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了,然而她却没有选择跟顾简西拉开距离撇清关系,因为李春昼还需要他把自己从二皇子府中带出去。 几个管事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可是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家主子说过什么信物的事,李春昼却在电光火石间猛地意识到,他们说的信物不会是自己早上从床上发现的令牌吧……? 她解下腰间的令牌,犹犹豫豫问顾简西:“顾将军,你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顾简西把东西接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略显惊讶地说:“没错,就是这个令牌……幸好刚才是我接到你,不然你要是真带着令牌跑出去了,可就麻烦大了。” “我把令牌给你,能不能跟你交换一件事?”李春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里其实很紧张,于情于理,李春昼都会把令牌交给他,如果顾简西愿意帮个忙当做报酬的话再好不过,但是他要是直接拒绝,李春昼现在确实也没有任何办法。 “春娘,你别忘了……你可是还欠我一个要求呢。”顾简西故意停顿了片刻时间,看到李春昼那张色如春花的小脸上神情微微变化以后,这才笑了下,道:“当然可以,你说吧,什么事?” 李春昼松了一口气,“劳烦顾将军派人送我去摘星阁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顾简西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沉默片刻,把令牌交给自己身边的亲卫,让他按照信中提到的地方去调兵,又点了一个年级小些的武侯,叫他跟着自己一起把李春昼送过去。 李春昼没想要他会亲自护送自己,不过顾简西的决定也确实让李春昼心里更安心了一些,她没办法轻易信任别人,更别说是顾简西派来的,完全陌生的士兵。 齐乐远亲眼看过简候把李折旋关在哪里,于是打着字给李春昼导航。 “现在困在宫里的人多么?”为了缓解路上的尴尬,李春昼顶着风声问与自己同乘在同一匹马上的顾简西。 “我父亲还有朝廷中大半的官员也被困在宫里了。”顾简西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肃。 李春昼想到什么,又问:“那么简候在不在?” “你跟他有仇?”顾简西诧异地低头看着她,“他当然也在。” 齐乐远忙里偷闲地庆幸道:【他不在,咱们麻烦少一半啊。】 李春昼点点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李折旋究竟怎么样了。 *** 等他们赶到了摘星阁,李春昼根本没多花多少时间,就顺利找到了关押李折旋的水银池子。 为了防止他逃跑,简候把水银池安排在了摘星阁前面最显眼的空地上。 李春昼跑过去的时候,池中漆黑沉重的锁链之下,已经只剩下一具皑皑白骨。
第78章 “阿旋!”李春昼趴在水银池边,呼唤李折旋的名字。 李折旋身上的镣铐锁链由黑色锻铁制成,表面覆盖着古老的咒文纹饰,闪烁着幽幽的金色幽光。这些锁链铁环交错,扭曲纠结,看似晦暗无光,却散发着一种深邃的吸引力,仿佛镣铐本就属于另一个世界。 池中那具白骨对李春昼的声音做出回应,但是随着他往上伸出指骨的动作,那些古老的咒文也随着镣铐锁链缠绕加紧,闪着浅金色的光芒,将李折旋的力量和本性封印其中,使其无法自由挣脱。 这些咒文以古老扭曲的文字书写,上面的咒文线条古朴复杂,李春昼读不懂,只听到李折旋的骨骼发出低沉的颤鸣声,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看到李折旋变成现在的模样,李春昼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豆大的眼泪源源不断地砸在池中那具白骨上,很快又被骨头吸收,李折旋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 他的身体与人类不同,本来就不是有血肉组成的,而是由意识。 人类的意识,鸟雀的意识,野兽的意识,所有拥有感知力的植物的意识,这些原本应该消散的意识汇聚在一起,像是一粒粒原子和分子一样组成了李折旋的身体。 如果人类的生命是用时间长度来度量的,那么李折旋的生命就是通过信息密度来衡量,组成他的意识体越多,信息量越丰富,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形式便越真实。 简候设下的这个阵法,其作用就是把意识体从李折旋身上一点点剥离。 李春昼向顾简西要来一把刀,往自己掌心一划,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然后把流淌出来的鲜血淋在池中的白骨上。 没一会儿,李折旋像是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能量一样,仅剩的白骨兀地爆炸成一团巨大的黑色粉末。 这团粉末从镣铐中轻易挣扎出来,雾气一般萦绕在李春昼身侧。 齐乐远在一旁发出尖锐爆鸣声,顾不上在一旁的顾简西和武侯,语速飞快地问:“卧槽我没看错吧?!他刚刚是不是爆炸了???爆炸了……是不是死了——?!!!” 原本就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一切的顾简西听到土鸡说话,脸上的神情愈发一言难尽,目光微微凝滞地看向齐乐远。 “没有,”李春昼擦干脸颊上未干的眼泪,手疼得不想拿刀,她把刀还给顾简西,解下胸前的系带包扎伤口,一边咬着布条,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齐乐远:“只是暂时失去实体而已,半天以后就能恢复了……大概。” “顾将军……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道谢才好,有什么是我还能帮忙的吗?”李春昼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微微泛白,扬起头对顾简西一脸认真地道谢。 “咳……不用,”顾简西其实很好奇,也有很多话想问问她,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摸了摸鼻子,说:“其实是家父对我特别嘱咐过,让我碰到你的时候多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事。” 李春昼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想起上一次跟顾首辅见面时他奇奇怪怪的态度,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皇上要找的人就是自己,可是李春昼分明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跟皇上并没有见过面,一百二十一次轮回里,一次面也没有见过,更别说是认识了。 但是既然顾简西这样说了,李春昼的要求就提得越发心安理得了,她抬起苍白的脸问:“顾将军可以派人送我回去吗?回春华楼。”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还是正事要紧吧,或者顾将军借我一匹马就够了。” 顾简西考虑片刻,把身后那个年纪不大的亲卫叫过来,让他牵着马护送李春昼回春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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