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手…… 不该长成那个样子。 这样一来,叫她困扰的那个问题,答案顿时呼之欲出。 * AI绘画历史悠久,早在姥姥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风靡起来。有人认为AI绘画的问题在于没有灵魂,然而艺术的魂从无定形,信者恒信,不信者也自洽得很,谁都说服不了谁;有人认为AI绘画的问题在于无法创新,唯有在人类提供的织料上来回裁缝,然而后来喂的作品越来越多,算法又不断精进,裁缝的剪刀竟也舞出了剑花。这些问题令两派争执不下,但有一个问题,却是从来都没有过争议。 AI是不会画“手”的。 道理也很简单。手是充斥着细节的部位,指甲的形状与表纹、指头的骨骼与褶皱、手掌的凹陷与凸起、手腕和胳膊的衔接与传导,本就处处都需要注意;更别提人手功能发达,能够完成各种各样的操作,而这些行为又会令手上每一个细节的姿态都产生万千变化。 换句话说,手的运动逻辑,很大程度上体现着人的运动逻辑,是一个人身姿动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即使是人类学习美术,也需要针对手部进行素描训练。对于啃噬着一张张训练画作的AI而言,就更无法理解画中人与那双手之间的关系,无法理解局部与整体、静止与运动的关系。这也导致AI画手往往得其形而失其神,需要人工修改;如若不然,只要有任何一个关节调动得不合逻辑,都很容易引发恐怖谷效应。 全息舱问世以后,基于扫描和复现人体的技术,“云端”收集了大量玩家数据。这些数据将AI对人手的认知又推向一个新高度,穿模之类的bug越来越少,对手部的自主绘画也不会再出现过于离谱的问题。 但是要造出这么多人物,还要让他们动起来—— 除非系统能够精确地理解每个动作与人类肌肉之间的关系,以及每个人该以什么顺序和逻辑去动,否则露出马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云猎皱眉:“找这么多NPC来,投入不小啊。” 用造出来的人一个个填满广场,还要给他们装扮上贫富不同的身份与服装。 云端似乎想要让这里变得更像一个真实的…… 世界? “算了,至少我们可以靠手部来辨认其他玩家了。”云猎先把未知的事放到一边,立刻又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可你怎么晒得这么黑?” 她们才分开几天啊。 陈湛有点惊讶,不过看起来还是很高兴能成为那个有资格帮助别人的人。 “姐姐,你不知道吗?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在遇到姐姐之前,我已经走了很久。” 云猎愣了愣,赶紧调出来系统面板。 从她进来开始,电子钟竟然几乎还没有跳动过。如果说喋血之地的昼夜被缩短了,那么时间就像在正清门头顶的天空中静止下来。 不看表还好,这么扫了一眼,生理的体验和理性的认知顿时割裂开来。明明风还在吹,树枝还在摇晃,可是数字却明明白白地将人拽回原地,一动不动。 这种巨大的错位,几乎给人以晕车般强烈的冲击。 她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后边青陆急得连忙问了两声,又御剑冲上来,不过云猎很快稳住心神,只是低低地吐了口气,强迫自己站好。 你没事吧? 上阳剑轨迹一动,配合着她失去重心的脚步,将人很及时地从半空衬住。 云猎摇了摇头,问他在剑里觉得怎么样。人在外界,有各种自然物作为参照,尚且觉得时间错乱;对于一个被困在幻境里的人来说,无依无靠,感受着认知与实际之间的巨大裂缝,面对着仿佛死亡般沉寂的电子钟,只怕会难受得要命吧。 长长的一截寒风从耳边掠过之后,她才听到回答。 ……嗯。 现在你是我唯一的时区了。 所以,你要多和我说几句话。
第52章 Vol.4|11 奋斗一百天 我要上仙门 高空之上,风吹得人呼吸急促;凉风撞上牙关,便连说话都格外费力起来。 云猎听他这样说,也觉得实在够惨,一边用袖子护住脸,一边思索:“你想听什么?要不要我给你背一段课文?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视觉文化时代的阅读发展?” 上阳剑沉默两秒,没有回答。 但是飞行速度却好像慢了一点点。 “好啦。”风力变小之后,云猎把胳膊移开,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的、熟悉的扶月峰顶,乐观地安慰他,“只用这么短的时间,我就洗刷了污名、找到了第三个玩家,还发现了辨别真人玩家与AI角色的办法,对不对?不管这个房间的玩法是什么,只要我们继续探索,你肯定不会一直被困下去的。” “我很快就救你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木屋已经隐约可见。毛茸茸的草尖晃动着,从她脚踝上擦了过去。 陈湛有点惊讶地打量着周围,肩膀还是很警惕地架着,似乎没有想到这里看起来竟然会如此和平。云猎一提衣摆,从半空中跳到草地上,又笑着朝陈湛伸出手去,来帮她适应飞剑起落的感觉。青陆紧随其后,收剑入鞘,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个很得师尊青眼的新人,询问云猎要如何安排修炼事宜,以及先将师妹安顿在哪里。 这么忙碌起来,她觉得自己依稀有听到一句什么,却很快消失在树梢摇动的歌声里。 那声音太短、太轻、太转瞬即逝,好像连主人自己也不能确定,又好像不肯让它被人听清。 云猎将陈湛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里,这样彼此能有个照应。尽管青陆表情有些失落,也劝了她几句——以此等灵根资质,不足以收为亲传徒女,恐怕惹人非议云云——但看起来云峰主不愧是能从流言蜚语中杀出来的大人物,积威犹在。眼看云猎很坚决地发了话,也就没人再说什么。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星照树影,晚风细细,山石安静地卧着,扶月峰已经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 陈湛的床铺很快就收拾好了。云猎坐在她床头,点支蜡烛,商量着明天的打算。 “你是一路登上山门的,能不能给我讲讲,外边都是什么情况?我想确定一个调查方向——比如下山看看。” 陈湛点点头,又摇头:“我只经过了两座小镇,就入山了。镇上人少,事情也少,像古装戏里拍的场景,除了大家都对正清门仰慕万分,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本以为会听到一段魔教作乱的故事,结果山下竟然风平浪静,这转折不由得让人疑惑起来。云猎揉了揉太阳穴,把匡行秋之前所说的魔教种种讲给陈湛:“他们在剧情中占了这么重要的戏份,我总觉得还有后续。” 陈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眼睛忽然亮起:“对了,姐姐,这些镇子本来就离正清门很近很近——你别看我走得狼狈,其实崎岖处主要都在山路上头。按照古装戏的说法,它们应该算是正清门势力范围之内吧?如果连仙门脚下都变得不安全起来,那,魔教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对哦,是这么个道理。”云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我们应该去离正清门更远的地方开展探索才行。今天先好好睡,明天做好准备,尽快出发吧。” 接下来,云猎便得知了另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什么?你也没有灵力?” 虽然吃惊,不过她还是立刻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脱口问道。 原本期待着姐姐可以教自己修炼的陈湛,这一刻看起来比她还要震惊:“什么?你没有灵力?” 两个人眼睛对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你不是通过了灵根测试——” “你不是已经名列仙尊——” “得,我明白了。”云猎有点无奈地扶住额头,用眼神止住陈湛接下来的话,“全是假的。系统给了我们‘修仙’的名头,但却不给我们对应的力量。这么一来,好消息是或许可以用这个作为分辨真人的备选方法,坏消息是需要花费更多心思来掩饰我们的异常了。” 陈湛垂头丧气:“更坏的消息是,我们没法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上阳剑的灵力固然可以缓慢恢复,但是肯定不足以载着两个人日以继夜地飞行。陈湛原本想着,只要云猎教她一些,她再练得勤快点,两个人轮流赶路,天下再大也都去得。 可是现在却捉襟见肘起来。 云猎帮她掖一掖被角:“没事,棋牌室的限制可比这个多。那么难的情况都能活下来,只要肯想,总是有办法的。” 火光摇摇摆摆地跳在她的眼睛里。 窝在简陋但暖和的被窝里,感受着烛火与人的温度,陈湛觉得,事情好像也没那么棘手了。 她学着云猎的方式思考起来:“那——我们明天先做能做的事,去主峰上看看,姐姐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 云猎笑起来,虎牙露出尖尖一角,像夜晚倒映的一点星光。 她从床边站起身,吹灭蜡烛,星星在黑暗里拨开轨道:“那就这么定啦,晚安。” * 睡觉之前,云猎把上阳剑顺手放在床头,弯腰脱下鞋子,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路线。 要是碰到匡行秋,肯定又要被他缠住,说些有的没的。虽然他长得赏心悦目,云猎也挺喜欢看美人,但是如果这个美人总跟在身边,还处处都压自己一头,可就挺麻烦了。 她往瓷枕上一靠,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困倦,有些不爽地想。 ……美人?还不如看我呢。 山间月明,没有了下城区那竞相追逐的光污染,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夜空高高地悬在窗外,连虫鸣声都没有,只能听到竹枝偶尔摆动起来,就着一窗萧疏月色,将光影簌簌地投在石板上。 静到这样的地步时,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心声也就格外清晰。 云猎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剑,心想,你居然还没睡啊。 天黑了吗?没有晚安听,所以不知道。 这听起来像在赌气,尽管云猎完全不知道是赌哪门子气。 不过想一想这人被困在剑里,无知无觉,不分日夜,实在有够悲惨,云猎决定还是对他好一点,很耐心地说:“是该睡了,正式通知你一声,晚安啊。” 她翻了个身,已经忍不住打起哈欠。风声一响,倒叫她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来,于是忍着睡意问道:“落地的时候,你是和我说了什么吗?要是有急事,你就多喊我几次。”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云猎以为【自由间接体】信号又不好了,索性把被子往下巴处拉了拉,放任困意涌起,渐渐向着梦境深处沉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什么人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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