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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檐挑起眉毛。 “有点东西。” 他干脆没有动,看看韦棠野能做出什么反击出来。 韦棠野扶着祂的腿，艰难地爬起来。 “杀戮……惩罚。” 她昂首着肿胀的半边脸，一下又一下地捶击在对方身上。 这一次，伤害终于出现在重檐身上，但远没有重檐给她带来的伤害大。 重檐只是看戏一般没有动而已。 目睹这一幕的人类，他们的心彻底揪起来，既从韦棠野身上感受到无可杀死的绝望，又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不甘心。 韦棠野呢喃：“我不能妥协的, 他们可以不信任我，可以拿手中的刀与剑割伤我……但哪怕是这样，我也要救他们……” “因为……因为……成为人, 才可以……” 那些话沿着虚拟屏幕,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边。 人类在心里拼命否认： 别说了, 难道没看见对方高举的拳头吗？ 别说了，难道没发现自己的血又流了一地吗？ …… 不忍心者已经捂嘴哭泣, 无能为力者闭眼懊悔, 愧疚者踏上前往救她的路上…… 而重檐听到她没说完的话, 眉心不安地蹙起来。 “你在说什么？成为人才可以什么样？”重檐问。 韦棠野眼角的血液再一次滑入眼眶中，她笑了起来, 笑声沙哑但畅快。 伴随她的笑声,她拳头的力量越来越大。 “成为人……才可以……自由啊……” 她说出第一个答案。 她是为爱与自由而来的, 要救赎、捍卫人类的自由。 重檐愤怒极了, 祂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韦棠野戏弄了。 祂抓住韦棠野又一次砸过来的拳头，像不久前那样使力扭动,看着她仅剩完好的手臂也变起了形。 但这一次，韦棠野没有可怜痛嚎。 她将满身的疼痛都化作一声呐喊：“是自由啊！” 伴随她这声落下，所有人类都听见声嘶力竭的呐喊。 没有任何思考，他们人性深处对自由的渴望，催促他们流下了热泪。 如果成为新造物，他们固然可以活着，但他们的身体使用权被出让了，那时候，他们还能自由地操控自己的意识吗？ 作为人很痛苦，总有悲伤不幸的事发生，身躯会不可避免地迈入衰老和死亡，活着时还要经历生离死别，死前那一刻还要被衰老折磨…… 所以很多人都想长生啊。 但是，如果长生却不再拥有自由，如果长生意味着被奴役。 那长生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们不曾经历过心灵能自由生长的日子，那我们的确不懂得成为人的珍贵，可偏偏我们以人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我们体验过灵魂的自由…… 所以，当韦棠野拼死都说出那个词语时，没有一个人不动容。 他们以人的身份来，也必以人的身份去死。 卑鄙者们咬牙挣扎绑住他们的机械人，自私者们主动出来带头反抗，胆怯者们举起拳头反击…… 而那些心思向来光明者，纷纷踏上最高的殿宇。 加诺、蒲白、蒲英、莉莉丝…… 所有曾与韦棠野并肩作战的同伴，都涌了进来。 他们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片人，大部分是素未谋面的玩家们，也有很多是只拿着普通刀枪的平凡者。 被重檐捏紧脖子提起来的韦棠野歪下头，她努力睁开一条缝，看着外面一波又一波涌入的人。 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繁殖能力是多么的强大。 人类虽渺小，但也庞大。 蝼蚁能咬死一头大象，只要他们想。 韦棠野嘴角勾起。 她想，能够身为人类，真的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韦棠野闭上眼睛，她听见了加诺和蒲白紧张的声音，但她其实想安慰他们不要担心，她只是想留下力气出来去做下一件事，并不是要死去了。 她可是韦棠野，怎么会这么憋屈地死去呢？ 所以，她只是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尔后张开眼，狠狠用脑门砸去重檐的脑门。 “杀戮——自由之火。” 手不能动没关系，脑子还能作为武器。 撞得头破血流的韦棠野大笑了起来，眼睛极亮地盯着终于被她伤到松开手，撞飞到另一侧的重檐。 她喘着气努力站起来，变形的两手无力垂在两侧。 她高声呼唤她成为前哨者后，一直为她辅导战斗技巧的加诺。 “加诺，背我！” 加诺毫不犹疑地冲了过来。 身体颀长的他背起韦棠野后，她的高度几乎与重檐齐平了。 “怎么做？”加诺相信凯琳肯定想到办法了，他只需在接下来的时间，成为她的刀就行。 蒲白这时也和蒲英赶到他们的身边。 蒲白道：“越来越多的人都站在我们这边，重檐的信仰之力在减弱，之前很多人同意加入新国度，信仰的力量令到祂更加强大，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 “小野，如果你想到破解的方法，这时候使用是最好的。” 蒲白自然知道是上帝的神光，在游戏重启的那一刻保护住韦棠野. 当时会出现这么奇妙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为韦棠野触发了什么。 韦棠野点了点头，承认这件事。 她嘱咐加诺：“加诺，我待会我会把我身上的力量传到你身上，你成为我的武器。” “行。”加诺沉声应道。 蒲英和蒲白围在他们两边，帮忙抵御冲过来的造物们，为他们空出专心对付重檐的空间。 韦棠野盯着不远处已经站起来，开始发怒使出激光束的重檐。 “闪避，小心祂的激光束。” 加诺点了点头，单手背着韦棠野，另一手执着长剑，灵活地闪避。 韦棠野继续道：“杀戮……自由之速。” 如风一样的力量在加诺体内长出来，他就像拥有风的速度，更加灵活地闪避。 短短数秒间，二人就来到了重檐的面前。 韦棠野凛冽的眼神与重檐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 “杀戮——自由之刃！” 加诺沉着运用自己过往的战斗技巧，以极快和极大的力气，一剑准确插入重檐的心脏处。 世间所有关于自由的力量，仿佛于这一刻，全部都被韦棠野抽取集中在一起，再通过韦棠野的身躯，灌输到加诺的四肢，最后来到他的剑尖。 尔后，随着锋利的剑尖，径直插入重檐的心脏。 所有人类此刻都身同感受一般，体会到内心的自由在一往无前时，是如此的伟大。 这是属于，全体人类合力使出来的一剑。 他们也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来拯救崩坏的世界。 重檐露出吃疼的表情，祂努力后退，想要拔出剑尖。 祂坚信所谓的自由的力量，不是祂的弱点，这一剑伤害极大，但只会让祂虚弱，却不会灭亡。 等祂拔出剑，祂会让这些人类都用来做实验。 祂就不该对他们仁慈！ 重檐如此想着时，祂将自己的身躯转化成智能生命，迅速将身体数据流化，准备拆散再重组。 这样一来，加诺的一击看似要功亏一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密集的蜘蛛丝从重檐背后，包裹着这些想分散离开的数据流，一团浑浊腥臭的泥浆困住重檐的下-身，一道巨力同时锁紧被蛛丝包裹的重檐。 唯三没有被制成新造物的尼索斯、克勒斯、欧律都出现了。 旧日邪神们语气阴郁：“尤娜消亡后，我们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一个新来的，竟敢在不知比你活多几亿几千年的前辈面前狂，真是欠教训！” 尼索斯从殿宇的上方快速地吊下来，尖利的声音道：“我们宁愿先灭了你这傲慢的家伙，再迎接消亡。” 祂的蛛脸注视韦棠野，道：“可恶的神使，你肯定想到了办法，快给这家伙来一刀吧！” 韦棠野极力睁开受伤肿胀的眼皮。 她忍不住慢慢地笑起来。 “你们这群卑劣的邪神啊……” 三名邪神没有反驳这句话，相反，祂们认为这是对祂们的尊称。 不卑劣，无邪神。 没错，祂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恶劣的邪神，又怎么了。 韦棠野的目光重新落在，想要努力挣脱蛛丝的重檐。 她对加诺道：“加诺，再来一次！” 加诺沉着提剑，剑尖精准地再一次插在重檐的心脏处， 与此同时，韦棠野飞快清晰地说出，重檐不允许被存在的缘由。 “重檐，你自诩代表求知，使用科学的法则，探寻生命的终极。” “你自以为生命的终极是灵魂，灵魂的终极是轮回，认为狭隘的你已经获得了令生命状态永恒的方式。” “但我已窥探过灵魂的尽头，我要揭穿你为自己搭建起来的最大的谎言——” “智能生命根本没有轮回，邪神创造的邪灵同样没有轮回。你们不会存在恒久的生命状态，因为你们灵魂的尽头，是虚无。” “上帝不允许，非人的灵魂走进轮回。” “这是上帝创造的世界。” “也是这个世界始终孤独的根本原因。” 听到这个真相，另外三个邪神闪过郁色和颓丧。 重檐双眼瞪大，祂疯狂摇头，想要否定韦棠野的话。 然而，从祂想要否定起，韦棠野体内一直压抑的光明的力量飞快恢复，她身上的伤势在刹那间康复。 重檐对上帝力量的遏制，不得不消失。 韦棠野执着始终没有丢弃的断刃，一刀划向重檐不敢相信的眼睛。 她在梦境看到的那一幕，清晰地传到重檐意识中。 “看到了吗？科学帮不了你走到灵魂的尽头，你从30年前，就走上了一条注定迈入虚无的路。” “人类是上帝的造物，所以只有我们出现在这个星球上。” “仅此而已，亦，如此而已。” 重檐崩溃。 祂的意识此时站在韦棠野当时在梦境里站立的位置，祂看到自己辛苦造出的造物，都朝着光亮奔赴。 重檐想要拦住他们，不想他们成为弥散的灰烬。 祂没有做错啊，科学明明能帮祂走上一条明路，怎么会有神在主宰？科学要求真的啊，怎么会有神明在干预？ 科学的诞生，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探索自然和社会的吗？ 为什么它不能帮助我触摸到灵魂的尽头？ 如果这个世界的真相是这样…… 上帝，你为什么又要给予我思考的痛苦…… 重檐内心不停闪过这些质问。 祂的弱点俨然出现了。 这一刻，韦棠野抬起清明的眼睛，朝开始崩溃的重檐刺出最后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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