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开了句玩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你,这个实验就不可怕了。” 韦棠野笑起来:“那我也不怕,我愿意做这个手术。” “梅医生,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理智的女性,我相信你,能帮助我完成救世。” 梅岭清秀的眉眼放松下来,她“嗯”了一声。 “我需要改造飞机舱后方,大概半小时后,手术开始。” “这半小时,你们好好商量后续的事情。” 梅岭带着韩群一起去改造飞机舱后方。 * 其他人听到要做手术,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小野,你去做手术了,我们怎么办?” “你们在外边休息,一边守护着我,一边等我醒来啊。”韦棠野理所当然地说。 “但你忽然不吱声,我们害怕……” “害怕个球球,今早不是你吼最大声说天不怕地不怕吗?”有人替韦棠野回了一句。 “咳咳,那是我瞎说的……”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完莫名有些惆怅。 韩枫说:“好了,大家其实都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韦棠野必须要做到这一步。” 也有人说:“不过重檐真的没有弱点了吗?无头之神,万神之神,祂的弱点究竟是什么呀……” 此时蒲白想起一件事,他道:“在楼万里选择开启自毁程序前,她说了一句话——真正的楼万里早就死了,她是套用她身份的新生命。但她与以前的楼万里不同,她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造物主。” “这个人工智能,使用了'背叛'这个字眼,也就是说,当年的楼万里是有相信某个东西的……” 大家立即想到,当年那个楼万里会不会是一名信教者,然后因为信仰科学,而背叛了天主。 但算是窥探过楼万里尸首一面的加诺虚影,在边上提供一个相反的答案:“不一定,也许是指楼万里背叛了一直信奉的科学,追随上帝的足迹……” 大家听到这个答复,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加诺说的是真的,一个背叛科学的楼万里,是怎么影响重檐研究智能生命,研究造物的? “不对啊,我看重檐做出的那么多的事,一直以为祂从最初开始,就对研究异神文化有兴趣了。”有人点出问题。 蒲白立即道:“是信息错位。” “看来我们都搞错一件事,热衷寻找邪神踪迹,热衷研发智能生命的重檐,恰恰不是从最初就坚定走寻找邪神的路,祂反而一直走在科学的路上,只是中途改变了岔道。” “楼万里背叛科学,背叛求知,这个行为在重檐眼中,就是改变祂的导火线。” “祂痛恨放弃求知的人。” 蒲白分析的速度越来越快。 “刺激电实验,智脑系统,新生计划,复生计划……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代表了现代科学的高端技术,重檐研发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是为了寻找神明的踪迹,可反过来呢? ” “一旦找到神明的踪迹,祂的技术是不是就能被证明很厉害?就像通过造物,来证明这个行为,不止上帝能完成,他作为人类时也可以做得到。”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蒲白的分析。 蒲白说出最后一句:“还记得重檐在宣读七日后新国度降临的话语时,他最后说的是——'与我一起追寻生命的终极'。” “这句话中'生命的终极'和后面AIR出现的宣传,说要想进入新国度的人,需要出让他们身为人类的身体使用权,这两个信息都说明了……” “重檐是在追寻科学的尽头,利用科学探寻生命的尽头。” “攻击重檐深信的事物,也许就能解决祂。” 听者恍然大悟。 他们心中模模糊糊有了概念,一个信仰科学的人,如果让祂也不信任了,或许祂就能消亡了。 可是重檐为了追究生命的终极,并不像其他死板的科学家们,发现神学存在后,就崩溃自杀,祂倒是在杀死楼万里后,很快适应神明的存在,并且将新的研究方向瞄准在这上面。 所以要从神学角度来攻击祂,并不能成功。 “生命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啊……”有人喃喃地说。 “不是灵魂的轮回吗?” 有人反驳:“可是重檐现在就是利用祂手中的科学技术,反过来在研究灵魂了,祂已经确定科学能帮助祂,走到那个尽头。” 听到这一句,大家陷入了沉默。 眼下对付重檐,看起来仍是无解。 韦棠野看见大家陷入深思的模样,她为大家打气地说:“没事,方法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到的,慢慢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今早不是说了,只要我们还在,就是方法。” “我先进去后面的机舱了,等我醒来就好了。” 众人缓和表情,目送她往后边走去。 * 韦棠野很快来到被改装消毒好的手术室,梅医生正穿着无菌操作服,静静地看着她。 “来了,换好衣服躺下吧。” 韦棠野按着她要求照做,不一会儿躺在她面前。 梅医生冷静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麻药会导致你昏睡一天左右的时间,当你再次醒来时,可能游戏重新开启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但也不用太紧张,就当是好好休息。” 韦棠野乖巧地应了声“好”。 梅医生为她注入麻药,很快韦棠野闭上双眼,带着刚才听到的那个充满哲学性的问题——“生命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就这样慢慢陷入深睡中……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精神始终紧绷着,韦棠野感觉自己的梦变得光怪陆离。 无数个奇异的梦境碎片在飞速闪过,她好像看到了许多个自己在奔跑,每一个和她长着相同模样的人,却穿着不同的服饰,身边的朋友家人们亦是不尽相同。 韦棠野感到古怪。 但梦的碎片闪得太快,她来不及看清。 最后梦境定格在一片荒凉,半空弥散灰烬的沙地上。 一个个会移动、奔跑的智能生命体,千奇百状的邪神们,他们都在茫茫沙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加急前行,他们就似心里只剩下前进这件事,与立身在沙地上的她擦肩而过,不管不顾地、悲壮地前行。 梦中的韦棠野很好奇,她不禁朝着这些奇异生命们前进的方向眺望。 只见一团将天幕,都布满上金光的光亮浮在那里,所有非人的生命,都逐一投入光亮中。 她看不清光亮后的存在,但只知此间荒芜苍茫。 韦棠野立身在大地上,凝望远方的光亮。 她口中呢喃:“这是,灵魂的尽头……” * 现实中,韦棠野同样呢喃着这句话,慢慢地睁开眼。 她看着飞机舱顶的灰色的涂层,所有的思绪回归。 那些她进行手术前的记忆迅速回归。 关于如何摧毁重檐的讨论,关于大家讨论完仍是挫败的表情,以及最后梅医生静静看着她昏睡过来的最后一幕。 韦棠野坐了起来,她环顾一周,发现周围静悄悄的。 韦棠野的心提起来,她连忙走出手术室,不停叫唤蒲白他们。 然而,整架飞机舱都没有人的踪迹,好多物件都是混乱的,表明大家的离开都是仓促的。 大家就似忽然消失了一般。 韦棠野急忙拿出蒲白之前留给她的手表。 时间显示,现在正是重檐所说的,重启游戏的第七天的零时45分,他们现在很有可能被强硬拉入游戏中了。 但为什么她没有被拉入游戏,这一点,令韦棠野感到奇怪。 可是同伴没有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在游戏里处境如何,韦棠野必须想办法进入游戏,找到他们。 她变幻出一直与她相伴的介质之刀,大步走出飞机舱。 当她打开舱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下舱的阶梯处变成一条向上空斜斜延伸的灰色光路。 这是进入游戏的光路。 她也看见出现在飞机不远处,一头注视着她的高大羊驼。 那是失踪许久的小呆。 小呆看见她出现,突然迈开腿朝她这边奔跑,在前腿将要跳上小平台时,高大的身形化成小男童的模样。 祂顶着一头微卷的白发,模样懵懂可爱。 “小呆。” 韦棠野叫唤了祂一声。 “是我。”小呆将自己的手放在韦棠野温热的手掌中,“这段路,我陪你一起走。” 韦棠野点了点头,抓紧牵着祂的手一步步踏上光路。 “我昏睡的期间,大家怎么样了?”韦棠野问。 “全体人类,强制性地拉入游戏中,蒲白他们原想带着昏睡的你一起走,但上帝的光芒包裹着你,你得以安稳地醒来。” “我亦因此留守在这里,等待你醒来,为你引路。” “祂已经给了你启示,对吧?” 韦棠野怔神,她想起在梦中看到奇异生命们,往光亮前行的画面。 “是的。”她道。 小呆笑了笑,嘴角抿出可爱的梨涡。 韦棠野又问:“不过小呆,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又能被天父允许存在?” 小呆用着稚嫩的声音说话:“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万物之灵,受命运的感召,等待你出现。” “不对,不仅是这样,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小呆叹了口气,没说话。 韦棠野看见面前的小呆,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她不禁喃喃地说:“这个世界很孤独,没有地外生命,上帝只在我们的世界出现,邪神们也只在这个世界的阴影下蛰伏,为什么啊,小呆……” “灵魂的尽头究竟是什么?真的完全是轮回吗?” 于这一刻,韦棠野竟然问出和重檐一直执着追求的问题。 小呆无奈地笑了笑。 “你和上一任圣子真的不一样,他是一个温和仁慈的人,不会像你现在这样越距追究生命的本质,但不枉我替换你的灵魂,不过,上帝应该不会怪我吧。 ” 韦棠野的确也没有感受到天父的愤怒,祂此刻心情还是平和的。 “灵魂的尽头是什么……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等你利用这个答案完成一些事时,我再肯定你的猜测吧。” 小呆蓬松的卷毛,在高空中仍旧巍然不动。 祂像是觉察到什么,嘀咕一句:“无风的世界,正在哀悼它的神明离开。” “尤娜不愿意屈服呢……” “唉……” 韦棠野听着小呆说的话,感觉自己只能半明半懂。 而在小呆感叹完后,光路迎来了尽头,一道等人高的黑色漩涡出现,越过去,就能到达游戏的世界,也就是重檐所说的新国度。 韦棠野按下思索,执着小呆的手往漩涡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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