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有饭,就不要讲话,”她淡淡说,“教了你那么多遍,还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还不如人家小哑巴!” 陶梓说:“妈,小哑巴本来就不会讲话。” “有的人会讲话,还不如没长嘴呢,”王桂华对大儿媳说,“幸亏你不是个哑巴,已经长成这个样子,要是个哑巴那还得了。” 她没有刻意厌恶或者嫌弃地说话,只是这样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听着更刺耳。 大儿媳默默吃饭,没回嘴。 林一岚端着碗,心想哑巴怎么你们了嘛。 亓越阳给她夹了几片够不到的竹笋,她很喜欢那个清甜的味道,又高高兴兴吃饭了。 菜其实还挺丰盛的,这家在村里真的是小富。 但是素的全在大儿媳面前,荤的又紧着两个儿子摆。 桌子也没有特别大,吃个饭都能整花活。 王桂华说亓越阳明天就可以上工。 她对亓越阳还挺和颜悦色的:“也不用急,做细致点。” 亓越阳真的不会糊墙,但是他说好。 又说自己手艺也不错,以后还可以做饭。 王桂华没放在心上:“明天做了试试。” 王桂华又关心起林一岚,问了几句闲话,林一岚比手语,陶临替她回了老太太。 话语间,亓越阳知道了林一岚不是王桂华的女儿。 她是村长家的养女。 只是村长家里屋子塌了,老头子一个人住还好,小工们来来走走的,林一岚到底是个小姑娘。 村长就安排了她来王桂华家里住。 王桂华还挺喜欢小林的,觉得招人疼。 “可惜了,”老太太说,“你要不是个小哑巴,我家小梓肯定早早就娶你了。” 林一岚手戳了戳亓越阳,又要夹竹笋。 老太太又开始埋怨起小儿子,她一直在张罗着小儿子的亲事,但是托陶从问了好几户人家,陶梓都只说不满意。 唠叨得烦了,陶梓一摔碗:“不吃了。” 不顾几人的阻拦,陶梓披上衣服,黑夜里就这么出门了。 老太太气了:“肯定又去找严老二了!” “严老二那个不争气的,天天在村里头游手好闲,带坏了多少人了?” “阿临,你也不护着你弟弟些!” 儒雅的男人也忍不住按眉叹气:“吃饭吧妈。” 吃完饭了,大儿媳收拾碗筷,林一岚擦桌子,又扫了地。 陶临去屋子里读书去了,黑夜里偶尔传来几句他温和的念诗声。 亓越阳被老太太拉着,到了后院。 乌漆嘛黑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老太太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指着远处说这说那,要亓越阳给她修一面气派的后墙。 亓越阳真的不会。 老太太反复交代:“要大气,我家不缺钱,你不要省材料。” 她说话的时候,留声机还在放佛音,亓越阳人都听麻了,脑子里嗡嗡的。 老太太房间外,倒是点着几盏灯,说是彻夜也不会熄的。 半个后院都是老太太一个人的领地。 借着模模糊糊的光,亓越阳看到最里头,在墙外,能看到有一座山。 山面对屋子的那面,总感觉有什么东西。 但是天太黑,看不见。 老太太对亓越阳是越来越满意,觉得话少的人肯定老实安稳。 她早就想招个长工,可以干些杂活。 最重要的,家里得有个男人,才靠得住。 她老伴去得早,大儿子是个教书的,小儿子又还什么都不懂,只会吃喝玩乐。 家里又存着钱、粮食,没个镇宅子的,晚上真有点睡不太踏实。 村里人睡得早。 寂静的夜里,什么声音都会显得有点清晰。 陶临的读书声也慢慢没了,他差不多要睡时,大儿媳才进了屋。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灯随后熄了。 林一岚那屋一直安安静静的,就是偶尔传来轻微的响动。 亓越阳不放心,去看了看,发现是她蹲在屋外拔草玩。 捉到一只小虫子,她正乐着,听到声音,懵懵地抬头。 亓越阳说:“没事了。晚安。” 她双手合起,放到脸边,歪了歪头。 意思是去睡吧。 半夜,门扉被扣上,是陶梓回来了,蹑手蹑脚的。 亓越阳想,这家人真怪。 老太太自视甚高,讲究礼数。 大儿子沉静稳重。 小儿子虽然看上去有点骄纵,但举止还是透着家底。 这样一家人,怎么就住在这么偏僻的村子里。 隔天,他被鸡叫声吵醒。 倒不是王桂华家里的鸡。她嫌脏,什么动物都没养。 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雄赳赳的大红羽毛鸡,就这么站在墙头,很是拼命地嚎叫。 叫累了,大红鸡屁股抖抖,拉下一堆花白的便便。 大儿媳说:“还是小富他们家的。” 陶临也讨厌这些东西:“还是快清理了吧,妈看见该生气了。” 他搬来梯子,大儿媳扶着,他拿着扫帚上去往外扫。 亓越阳起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幕。 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皱着眉,但是仔仔细细地扫着稀稀拉拉的鸡便便。 女人在下面扶着梯子,微微仰着头,细碎的光镀在她脸上。 早饭是亓越阳做的。老太太的被大儿媳送到屋里。 陶梓起不来。 桌上就四人吃饭,还挺融洽。 陶临说:“今天要去教几个小孩认字,一岚,你自己看书,可以吗?” 林一岚点头。 大儿媳收拾着碗筷:“去哪家啊?” “张叔他们家。” 大儿媳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别太辛苦了。” 陶临接过碗筷:“我来吧。” 亓越阳说:“还是我来吧。”很有做小工的觉悟。 陶临就交给他了。大儿媳帮他收拾了点东西,送他出门。 林一岚扫了地。 亓越阳洗好碗出来,看她还抱着扫帚。 扫帚是村里人自己编的,不知道为什么很大,有林一岚那么高。 亓越阳问她:“地上不脏,你怎么还扫地?” 她很严肃地比划,见亓越阳不懂,又找来树枝,在外头的沙地上写字。 “要给大娘看,”她指了指自己,“眼里有活。” 那天地上掉了几片瓜子皮,大儿媳没及时清理,被老太太好一顿骂,把一旁的林一岚吓得有阴影了。 为了避免被骂,她三餐后都会拿着扫把站一会,意思是她也是个勤快的小林。 亓越阳说:“嗯,很有活。” 林一岚很可爱地皱起脸,觉得他在调侃自己。 亓越阳去后院,林一岚没事干,就跟在后面。 后院的墙确实塌了一大片,亓越阳看不出是因为什么,暂时判断是年久失修。 墙被修补了一点点,还有些上一任用剩的材料堆在附近。 亓越阳思考一会,严肃地问林一岚:“你会糊墙吗?” 林一岚自信点头。 亓越阳的上一任,那个只干了几天的倒霉蛋干活时,林一岚也是跟在他后面看的。 林一岚指挥亓越阳去打水。 她推来小推车。 两人把地上的石沙混在一起,搅了搅,然后往破墙上糊。 中午日头很大。 糊好的地方顺利地被晒裂了。 林一岚懵懵的,她是照着人家做的呀。 亓越阳问上一任为什么被赶走。 林一岚做了嫌弃的表情,意思是老太太嫌人家不好看,不稳重。 亓越阳叹气:“找好看的有什么用,好看的又不会糊墙。” 林一岚摇头,指自己,又指墙。 很自信,意思是她真的会糊墙。 而且她很好看。 亓越阳被逗笑,忍俊不禁,别过头。 林一岚就急了,抓着他的衣服,用眼神逼问他什么意思。 墙裂了是个意外,人生总得有意外嘛。 再试几次,她真的会的。 “不是否定你。” 亓越阳说:“嗯,我也觉得你很好看。” 阳光淋在他脸上,冷峭的眉眼有点藏笑的意味。 因为干活,脱掉了上衣,腰上的汗水亮亮的,在起伏的肌理上缓缓下坠。 林一岚小脸一红。 这倒让亓越阳有点惊讶了。 因为林一岚安静的时候总会显得很纯,好像一点也不懂那些事。 但其实林一岚早就偷偷瞄了好几眼,感觉大饱眼福。 亓越阳简直是菩萨降世。
第204章 你从山里走来5 亓越阳决定去问问别人,大家的活都是修补房屋,肯定有人懂怎么糊墙的。 林一岚对村子熟,可以带他去串门。 路上蹦蹦跳跳的,出来玩总是很开心。 亓越阳想了想,带她绕了绕路。 没了墙壁和房屋的阻挡,他总算看到了昨晚那座感觉怪怪的山。 山上确实有东西。 山不高,林木稀疏,杂石交错。 错落的洞窟因为地形原因,陷落下深黑的影。 而每一座洞窟里,都隐隐约约,能看到石雕。 闭眼静坐的石佛,安然地比出各种法印,或坐或卧。 亓越阳问:“那是什么?” 林一岚手挡在眼睛上面,看过去。 “万佛窟。”她在他手心写。 指尖带来痒意。 王桂华就是因为这里最接近万佛窟,才在这里起宅子的。 亓越阳注意到这个:“那原来这个地方,住的是哪家人?” 林一岚指了指不远处。 一座又小又破的老房子。 这个村子都很注重门庭,王桂华家门口就摆了很多细碎的东西。只是为了装饰。 这户人家也放了几个石墩。 春联很旧,还被扯下来半片。 门开了,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端着一盆水。 她把水往外泼,看到林一岚:“一岚呀。” 林一岚对她挥手。 姑娘多看了亓越阳几眼,但是没有说话,很快低下头,又回去了。 姑娘有个弟弟,就是之前陶临提到的“小富”。 早上,就是他们家的鸡,在王桂华家的墙上拉了便便。 那只鸡还是那么神气,咯咯哒叫着。 它从墙洞里扑棱翅膀跳出来,墙洞下的草堆里,赫然出现一个圆滚滚的鸡蛋。 “怎么了吗?” 林一岚用眼神询问亓越阳。 原来这是只母鸡,只是有个气势汹汹的大鸡冠。 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虽然说通常打鸣的都是公鸡,但是自然界没有规定母鸡就不能干这个活。 只是亓越阳忽然想到一个词。 牝鸡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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