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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有人在说话。 听不清说什么，但总归很好听。 “嘀嘀——嘀嘀——” 耳边无机质的声音又开始响起，一如既往的难听、讨厌，【生命倒计时，十分钟】。 闵枝费力撑起身子，却感觉通屿川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躺好了，别乱动。” 闵枝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一阵失语，她好像置身于一片宇宙的缝隙之中，面前有一个流动的光谱，从中可以窥见无尽的夜空和遥远的星系；而另外半边则是晴空，太阳悬挂天际，光辉穿透光年里的星辰，她恍惚可见毕业舞会宴会厅的残影，宴会厅的光芒像是裁剪的细流款款流出，在零重力的环境中旋转、漂浮。 通屿川就坐在星河与日光的交接处，手指偏飞，像是在弹钢琴，但其实是在敲代码。 闵枝躺在他的腿上，从这个诡异的角度，能看见他沉思时微垂的睫毛。 她脑袋生锈，倒计时好像是一种病毒，她现在醉醺醺的，都不知道刚刚看到的那些是梦境还是真实。 “这是，代码世界的主机吗？” 通屿川的指尖未停：“对。” “这地方是哪里？不像是宴会厅。”也不像是现世之地。 通屿川低下头看了看她，目光竟透着熟悉的温柔：“在……‘折痕’处。” 这么一说她便懂了，也懂了为什么会出现半片星空半边晴朗的奇幻镜像了。 闵枝看着他的下颌，眨眨眼睛又开始问：“你现在是在编写那个第三世界吗？” “别想了，你现在脑细胞本来就不多，再想想没了。” 闵枝皱眉，佯装不快，又问：“那你……你的事做完了么？” 通屿川：“做完了。” 他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两人对视，瞳孔中都倒映着彼此的影子，好像从第一层进入代码世界开始，他们还没有这样修整散心的时间。 时间好像终于慢下来了。 通屿川看着她笑：“我猜……” “嗯？” “你以前肯定是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拆成七十二小时去用的人吧？” “好像是的，记不清了。我总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太少能力太差。”闵枝揉揉脑袋，笑着说，“那你呢，你肯定是考试前一晚还跟别人打游戏，然后第二天就考第一、断层秒杀别人的那种讨厌鬼吧？” “讨厌鬼？”通屿川想捏捏她的耳垂，但还是没敢下手，“告诉你个秘密，之前从没跟别人说过。” 闵枝挑眉：“你这什么渣男语录啊！算了，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你不知道，我以前为了追一个人……” 闵枝立马划重点：“什么人？” “像太阳一样的人，光芒万丈，”通屿川说得很慢，“也跟太阳一样，简直是个永动机，我怕她看不到我，就只能每天偷偷地努力、挑灯夜读，然后还要在她面前装成云淡风轻毫不费力的样子，事实上我在背后要卷到吐血了。” 闵枝听得可乐，说话说一半变成了笑音：“装——逼哈哈哈。” 通屿川抬手弹了弹她的耳垂，也笑着：“装什么？你说话讲究点行吗？” 闵枝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装逼，我说话就这样，不服别听！” “那最后追上了吗？没事，太阳晚上就下班，你就算是夸父，也能晚上多跑跑，说不准白天就追得上了。” 通屿川难得沉默一瞬，接着才无奈道：“太阳晚上下班？你这是哪个世纪的地心说？太阳永不下班你知道吗？太阳就是……” 他好像形容不出来，看起来有些抓狂，“一直燃烧、一直燃烧，直到光辉耗尽，直到宇宙尽头。” 怎么这氛围还急转直下了？ 听他这口气，背后还是个悲剧故事？ 她安慰道：“听着感觉很完蛋，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一大把年纪搞点实际的，别那么信纯爱。” 通屿川嘴角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还很年轻！你不要有我年龄很大的错觉！” “知道知道。”闵枝的目光移向远处的苍穹，晃晃脚丫子，“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听到耳边的倒计时进入最后一分钟，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话更没什么顾及。 通屿川做出吐血的动作。 “别想了。看看真的太阳吧。”闵枝指着头顶的万里晴空，“虽然只是代码世界模拟的太阳，但也聊胜于无嘛。” 她说着将视线放远，看向极目处的辽阔天地，好像能看到隐天蔽日的山脉匿行于辽阔的平原大地，浮萍之间光影流转，阳和之气在天地间蒸腾。 “我们会通关的，一定可以。”闵枝目光落回通屿川的脸上，她抬头看着他，那道单眼皮上扬的弧度很是好看，看得她指尖忍不住偷偷描绘，她还在笑着，只是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不清楚，她大着舌头，努力说完最后一句，“你信我的，我第六感一直特别准，我说可以就可以。” “闵闵，”通屿川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看着他唯一的太阳，“你好好歇一歇，就当做了一场梦，我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 她又回到那部观光电梯，只不过这次不是急速下坠，也没有所有楼层都写着“44”。这次电梯从1开始缓缓上升，每一层门口都站着她熟识的人，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每一个人都在朝她挥手。 她兴奋地也朝他们挥，可是渐渐地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们不是在向她问好，而是在向她告别。 她不想挥手了，想让电梯停下来，可是根本没有用。 最后一层，她看到了他。 他还是穿着法庭上的那件衣服，双手戴着手铐，嘴唇还是向上弯着，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不已，情绪打翻成一团乱麻，她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好像很熟悉他的声音，仅凭唇语，她都能听到他的话。 很近，又很远。 他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她听懂了他的话，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他在冲她笑，他没有挥手，但她知道，他是在告别。 睁眼的时候，闵枝站在水龙头前拼命洗着脸，梦里好像哭了一场，泪水顺着水龙头哗哗冲去，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闭着眼睛，狠狠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周围的声音倒是不像上次那样嘈杂了，深呼吸睁眼，发现这次刷新的地点是洗手间。 更衣室很拥挤，好多人在洗手间换衣服，这会儿室友郁石蕾见她没有反应，便扭头对重复说一遍：“闵闵，帮我拉一下拉链呗。” “哦。”闵枝低头摸着拉链，好像指腹还能摸到代码的突起。 “怎么了？还在想那件事呢？今天毕业舞会，你开心点儿！” “啊没有没有。”闵枝一把将拉链拉起，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一点，慢慢想起昏迷前好像看到通屿川在主机的页面操作，当时他们的约定是通过主机构建一个突破时间空间限制的第三世界，从这个第三世界中寻求突破。 所以……现在这是第三世界吗？怎么还是在毕业舞会上？ “闵枝，你好了没啊？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另一位室友赵嘉痴笑着说，她这话音一落，小小的卫生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哟闵枝，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怎么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出去骂他！” “……” 闵枝扯扯嘴角，发现扯不起一点，她这时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代码世界结束的时间是19点出头，那现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时候？如果根本没有提前的话，那时间非常紧张，这个第三世界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她抓住郁石蕾的胳膊：“蕾蕾，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郁石蕾见她一脸张皇失措的样子，也有些紧张起来，她打开手机：“18点10。” 闵枝匆匆道谢后就往外走，她记得舞会六点半准时开始，还好，距离代码世界停止的时间，提早了整整一个小时，相比在循环里，这会儿他们时间充裕很多。 “哎闵闵！发生什么事了？！” 闵枝这会儿已经跑到门口了，听到这话驻足转身。 “蕾蕾，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有什么不对劲？比如这个会场有什么异常？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噗。”郁石蕾笑道，“你别是最近压力太大搞魔怔了吧？”说着她还伸出手想要探探她的体温。 闵枝叹口气，如果她没有察觉的话，短时间也解释不清楚，还是谨慎点，先去外面看看吧。 她跑出卫生间时，看到通屿川单手叉着腰杵在门口，好像是压着怒气：“我说姐姐，你要再慢点我都打算闯进去呢。” 她打算单刀直入：“这是通过主机构建的第三世界吗？” “是。”通屿川承认，一语惊人，“我设定的刷新地点，距离放射源十米之内。” 十米？？ 闵枝一阵冷汗沿着脊背爬升，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宴会厅，心中恐惧蔓延。
第9章 修罗场 ◎他是走投无路的暴徒◎ 不知道是不是倒计时的残留作用，闵枝隐隐又觉得不对。 她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翻涌的质疑，思考得不动声色。 “距离放射源十米之内”听起来是一个耸人听闻的设定，但这背后绝对存在着逻辑上的漏洞。 闵枝环顾四周，此时的宴会厅热热闹闹，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橙花香气，还交杂着微妙的海盐味道，让人想起毕业季的盛夏，清丽又悠长。 “小心！”通屿川扯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虚环着她的腰，老式鸡尾酒洒在他的西服上，深色的液体在衣襟上蔓延开来。 闯祸的那人是个志愿者小学弟，这会儿不住地道歉，但是他看他们的目光藏着些不对劲，双眼像是闪动的屏幕，不断滚动着错误的代码，皮肤上也蔓延开来电路板的图案。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闵枝心下不安。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后推一步。 “没事儿没事儿。”闵枝牵起通屿川的手，一步隐没在流动的人群内。 小学弟眨眨眼睛，好像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地呆滞许久，终于恢复正常。 “去哪里？”通屿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在嘈杂的背景音里还是可以轻而易举辨认。 闵枝沿着墙壁向贵宾室走去，她在第三层的时候，将贵宾室的坐标设为虚拟避难所，先去那里避一避，然后跟通屿川商量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办。 她解释道：“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我怕再发生第二层潘老师的事故，还是先找地方避一避吧。” 只是这样就暂时离开放射源了，等会儿再过来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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