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发现她的逃离。 * 侧面的小门并不是直接通往庄园出入口。 出入口有不少管家和女仆,有可能把她们拦下来。 安娜事先想到了那里有可能被堵,进庄园前特意踩过点,为自己另外准备了两条逃生的路,现在带桑迟走的就是其中一条。 她打开一扇门,招呼桑迟进去。 这里堆了不少纸箱旧物,是间不常用的杂物间。 宅邸的仆人对这里打扫得马虎,地面积压了不少灰尘,开门后空气流通,呛得桑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稍微忍一下,我们从那扇窗户出去。”安娜指着斜上方位于墙面两米处打开的窗户说。 桑迟指了一下一米六三的自己,又比划了一下的窗:“怎么出去啊?” 扒住窗沿引体向上很轻松就出去了。 安娜看着比自己矮不少的小美人,又看了看她纤细的手臂,把话吞回肚子里重说:“我抱着你的腿把你举到窗边,你试试能不能撑着窗沿坐上去。” 桑迟自己没主意,自然按她的方法试。 然而她刚攀住窗沿,还没能试一试行不行得通,抱着她腿的安娜便不知何故突然撒手撤力。 桑迟的手臂力量不足以支撑起身体,失力摔落地时,不小心崴伤脚踝,却只是脸白了白,咬牙忍住疼,先抬眼看安娜怎么样了。 一定是出了事,否则安娜不会无故撒手。 果然,仅有窗户投入光线的昏暗杂物间里,此刻不仅她与安娜两个人。 怀特太太和另外两个仆人打扮的男人竟然偷偷尾随她们跟了进来。 怀特太太用浸泡过□□的手帕紧紧捂住安娜的口鼻,而另两人则压制住安娜的手脚,不许她动弹。 [别冲动,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迟迟,他们有三个人,安娜被控制住,双氧水对付不了,你敌不过,救不下来人。还是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再想办法吧。] 系统看她想要打开背包,出声阻止她以卵击石。 桑迟咬住下唇,承认系统说的有道理,停下动作。 □□见效很快,安娜没法掀开怀特太太,神智渐渐涣散,心中再是不甘也只能合目陷入黑沉的昏迷。 她没了动静,怀特太太哼笑一声。 记恨她上次露出甩棍威胁自己,在仆人们松手放任她倒地后,怀特太太还在她小腿重重踢了一脚。 坚硬的高跟鞋尖轻易在安娜腿上踢出一块青紫淤痕。 桑迟眼皮一跳,还是鼓起勇气拦在昏迷的安娜面前,声音颤抖地说:“她都昏过去了,你别伤害她了。” “你倒喜欢装好人。”怀特太太注意力转移,阴恻恻地看向失去庇护者的柔弱小美人,冷笑着嘲讽道,“偷偷从我身后逃掉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回我手里了。” 桑迟皱起眉,弱弱地小声反驳说:“我没有逃呀。” 是怀特太太在前面走得太快没管她,她中途被赫尔曼拦下来,并不是逃走。 “少狡辩了,谎话连篇,出尔反尔!”怀特太太最看不惯她无辜的模样。 抬起手正准备给桑迟点教训,两个仆人按住了她的肩,警告道:“主人吩咐不许伤害这位小姐。” 他们口中的主人自然就是庄园主。 怀特太太之前发现桑迟不见以后回来找过,刚好看到约书亚拿枪威胁庄园主离开。 虽然她不肯放弃桑迟作为自己请求恩赐的贡献,但没胆子上前去吃枪子,一咬牙,承诺让出一半贡献给庄园主,请他提供帮助。 然后便一直盯着看有没有机会偷走桑迟。 赫尔曼与约书亚打起来,桑迟跟随安娜离开,倒真叫她捡了漏。 “别耽搁了,主人让你们下酒窖,快去吧。”仆人们催促道。 怀特太太面露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嘴角下撇地命令桑迟和自己走。 “那安娜呢?” 桑迟听她的意思,要下酒窖的似乎只有她和自己,没有安娜,害怕他们会对不省人事的安娜做不好的事。 仆人们没回答她,怀特太太却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你觉得呢?她心怀不轨在庄园里假扮女仆,现在被拆穿,当然是要处理掉。” 只有垃圾才该用处理这个词,显然安娜落到他们手里就算不死也会饱受折磨。 安娜是为了救她离开才被怀特太太他们抓出来的,桑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连怀特太太一个都对付不了,何况还有两个仆人在场——不对,他们不是和怀特太太完全一条心的,他们得到命令不能伤害她,也不能看她被伤害。 桑迟迟钝的小脑袋艰难从他们的言语中抓住这个破绽,眼睛亮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坐到地上,紧紧抱住昏迷的安娜,拿出耍赖的态度:“带上安娜一起,否则我也不去。” “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吗?你不肯走,我就拖着你走!” 怀特太太恐吓她,她有点怕,却咬牙当作没听见,只一味摇头,惹得怀特太太真想付诸行动。 然而手一动,便又一次被摁住。 怀特太太气恼地质他们:“你们的主人要她下酒窖,她不去,不拖她去能怎么办!” “我没说不去,我说的是得带上安娜一起。” 桑迟耍起赖来一点儿都不熟练,没学会无理取闹,竟好声好气地解释自己要赖的内容,还保证说:“只要你们同意,就由我背安娜去。” 两个仆人知道一些她们下酒窖的内情,并不反对安娜同去。 由桑迟背人却不必。 他们主人的态度摆在那里,劳累她说不定也会被责问,干脆一人抬起安娜一只胳膊,在后面跟着送她们下酒窖。 庄园的地下酒窖不小,除去酒架上搁置许多不同年份的好酒外,还有数个横置的巨大橡木酒桶,粗略估计,酒桶的半径就有一米。 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酒桶前,怀特太太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冲上前,在酒桶盖上短敲两下长敲三下,然后退开来等待。 不一会儿,酒桶的盖子被人从内部推开——更准确说,这就是一扇掩人耳目的门。 门内人身披纯白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去他大半面容。 他看到桑迟后恍惚了一阵,连佝偻起的身体都挺直起来。 良久,他重新弯下腰背,用沙哑的声音说:“牧者正在等待你们。” 他口中这个“你们”不包括安娜和两个仆人。 不过在桑迟提出必须带上安娜后,他没多考虑,主动担起背负安娜的差使,领路在前。 酒桶后的通道格外长,且他们下了几次楼梯,说明目的地是比酒窖更深的地方。 抵达终点,桑迟见到了其他白袍人。 被他们围在正中间、手持一本白色硬皮书的人最是奇特,不仅衣着是白色,连头发都是白色,脸上还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 唯一的色彩是他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那双灰色空洞眼眸。 他注视着桑迟,他们注视着桑迟。 桑迟畏惧得不敢动。 他们应该是人类才对,哪怕信仰邪神,是精神状态异常的邪信徒,至少他们应该还是人类。 然而在一片静谧中,这种注视不具备多少属于人的情绪,而是如同柔韧的丝线—— 接触、缠绕、包裹,密不透风地将她织入某种非人存在的视线中。 祂注视着桑迟。 好在这种诡谲的气氛被怀特太太打破。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对恢复青春的渴望过重,一时竟抗衡住来自本能的恐惧,上前问:“牧者,是我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贡献足够我获得主的恩赐吗?” 沐浴过神恩的信众都会对金发碧眼的女人产生偏好,怀特太太搜罗过几个带给他们,得到了神影纹身,得到了进入庄园的邀请函。 现在他们对桑迟表现得那么痴迷,证明桑迟比之前的女人价值更高,那她作为将桑迟带给牧者的贡献者,应该可以获得神赐吧。 牧者听到她的话,玻璃珠般的眼球转了转,身上出现了一点儿人的活气:“哦,是的,足够,不止。” 他双膝屈折,跪倒在地,纯白的面具贴合至地面,虔诚说道:“主在召唤她前往神国,我们获得了朝圣的机会,你要同去吗?” 怀特太太意外于信徒竟然可以涉足神明的国度,这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不免生出几分忐忑。 但听到其他白袍信徒纷纷附和着“朝圣”和“同去”,想起将近六十岁的奥德莉表现出的风韵,又不肯错失这个机会。 面见主,她希望不但可以恢复青春,而且可以变得比年轻时更加美丽,让喜新厌旧的丈夫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地恳求她的原谅。 “我去,我要前往神国!”怀特太太急急回答。 牧者直起身体,平淡地点头应好。 随即,他用匕首割开自己的皮肤,其他白袍信徒也都照做。 奇怪的是,从他们伤口中流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如同活物般的白色菌丝。 菌丝融入泥土,片刻后,地面在信众脚下裂开一个个看不见底的大洞,仿佛一张大口将他们一一吞噬,然后洞口重新合闭。 怀特太太、安娜,依然注视着桑迟的信徒们都消失在桑迟眼前,小美人对这超出想象的场面接受不能。 什么样的神国会存在于地下啊,无论东西方哪一边,神国都应该在天上,在云间才对啊,地下的不是地府冥渊吗? 那里会存在多可怕的事物。 她身体颤抖地盯着脚下,恐惧自己也会掉进突然出现的洞里。 “这么怕吗……”牧者身上非人感变重,喃喃道,“那么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使力切割下自己的左手手掌,依然没有一滴血——他的手掌竟也是由菌丝构成的。 菌丝落地后开始重构,团团纠缠着织出一朵白色的云,簇拥到桑迟身前。 牧者说:“坐下吧,不会受伤,很快就到了。” 桑迟犹豫地坐下。 菌丝构成的云朵微凉柔软,在与她的手指产生接触时,有一缕缠上来蹭了蹭。 小美人惊讶地小小呀了一声,菌丝便乖觉地缩回云朵里。 然后桑迟开始下落。 原来不是地面裂开洞,而是牧者沟通菌丝通道连通到他们脚下。 地下的菌丝网络不知铺设得多么广,但一定足够深,因为桑迟快速下落了有好一会儿,视野才重新变得开阔。 她见到了牧者口中的神国。 不是她害怕的扭曲、血腥与黑暗,没有怪物,入目是一片纯粹、安静的白色。 桑迟有些茫然地想,虽然她不信他们的主,但如果是绘本上画出这样一个纯白的国度说是神国,她或许会相信。
第14章 到了地方,菌丝云朵扶她站起来,开始瓦解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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