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萧玉帮着周旋氛围:“不用了,他说得对,我该回去了,不然陈奶奶该担心。” 说道这份上,荣德只能叹气,看着赵淮和逢萧玉并行,走远。 …… “就到这吧,赵公子。”走到医院门口黄包车前,逢萧玉站住脚步,回过身看向赵淮。 她很贴心,想也不想,继续道:“你要是不早点回去,午休时间就该没有了,休息不好,很容易在下午犯困。” 赵淮没应话。 伸出手,他将一个小小的、深绿如墨的袋子交到逢萧玉手上,“这些钱应当够你平日花销了,想买什么,不用顾虑。” 他将她当做了那些女子一样。 敛着眉头,逢萧玉就将小钱袋子交回去,态度十分坚定,她不要。 赵淮有些不理解,“平常女子若看见这些,脸上都会高兴几分的。” “我和她们不同,这些我都不用。”逢萧玉不是良家女,是风月场的女子,对于情爱利弊分析的清楚。 接了这个钱,之后引诱赵淮,怕是会更难了。 低垂着头,她眉眼失落,欲言又止。 一会儿,ᴶˢᴳ逢萧玉缓缓说:“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赵公子一个忙吗?” 赵淮:“你说就是。” 逢萧玉:“我日后可以给你送饭吗?我看食堂的菜,你都没动几口。” 刚才在用餐时,逢萧玉就发现了,平日在家多食两口的饭菜。 在食堂里,赵淮一口都没动。 正好,她也要有个和荣德攀谈的机会,眼下正好。 “我平常没什么事,就当出来望风了,可以吗?”盈盈一双眼,她瞧着他,好似细碎波光。 赵淮思忖半晌,点了头。 转过身,他看向黄包车的车夫,车夫小步上前。 吩咐了两句,赵淮亲自送逢萧玉上车。 …… 到了巷子口,陈奶奶正在门口东张西望。 逢萧玉走上前,握住老太太一双手,“陈奶奶,你怎么在门口等我?” “我这不是不放心,这是你头一回一个人出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赵医生交代?”陈老太太笑了笑,紧紧攥着她的手,“你有没有见到赵医生?” 她点点头,捡着和赵淮在医院的事说了说。 陈奶奶听完,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会,她又皱着眉头担忧:“要是赵淮看上那些小姑娘,可该怎么办?现在啊,主张思想进步、开放,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听着后头滔滔不绝的话,逢萧玉赶紧捻了一枚橘子,剥给老太太吃。 老太太愣了半响,笑道:“你啊,也是个心善的。” 逢萧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这都是我伪装的,怎么办?” 老太太一口咬定:“不会的。” 见状,逢萧玉没吱声,再陪了老太太会,直接回卧房准备午睡。 想到什么,她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木匣子,打开。 里面除了黄金,就是碎银,还有几张现下用的铜币之类的。 扯出一张丝帕包裹好,放在枕下,再把一起痕迹抹掉,就睡下了。 …… 月色高高悬在空中,逢萧玉再醒,就听着个陈奶奶的惊呼声。 是赵淮回来了。 意识到这点,她起了身,主动走到窗前,唤他上来。 老太太递了个促狭的眼神,催促着赵淮上去。 正巧赵淮有事要跟逢萧玉说,放了东西,就上楼去了。 进了卧室,逢萧玉锁了门闩。 逢萧玉将卷着大洋的丝帕交予他,说:“待会把这些交给陈奶奶吧,就当下个月房租。” 赵淮没说话。 逢萧玉继续说:“马上就快过年了,当封个红包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他淡淡回应。 她知道,这是赵淮答应了的意思。 心里想的事办成了一半,逢萧玉也松了口气,神态不自觉轻松了些:“你看今天新闻了吗?” 提及这个,赵淮道:“看见了,他们暂时不会到广市来,不妨事。” “只是说,你近些日子还是少出门。”他道。 逢萧玉一愣。 赵淮:“最近广市或许会有暴乱,你还是小心些。” 逢萧玉:“暴乱?” 报刊里的内容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她想到什么,问:“工人吗?” 赵淮点头,“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也想过个好年,但那些商会压根没打算发钱下来,所以工人们打算抗争了。” 抿抿唇,逢萧玉目光担忧,“这会不会让你们也出什么事?” 赵淮:“应当不会,这与我们医生没什么关系,何况,济和不是普通的医院,他们不会进入绝对中立的地界。” “……”逢萧玉沉默不语。 眉眼皱起,好似担忧。 但她没有再和赵淮讨论后续,陈奶奶已经在催她们吃饭了。 当天晚上,逢萧玉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尉和玉趁着大人不在,偷溜出去,来到一家医院门口。 尉和玉眼底浮着一团浓郁的悲伤,远远看着里面。
第99章 暗中的目光 隔日一早,逢萧玉就起晚了。 她撩眼窗外,艳阳天照在地面,乌青屋檐上的雪层慢慢融化,带着雪后的清冷感。 忽而,耳尖一动。 一滴、两滴,水珠砸在窗台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逢萧玉起身下了床,随意卷了一层外套,外头熙熙攘攘的铜锣声震天,伴随着的是,一潮潮人的声浪。 她静静听着,连上楼的脚步声都未听见。 一声又比一声高。 只是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发生,她料定了结果,眉眼就多了几份淡淡的怠倦。 “徽音姑娘,吃午餐了。”陈奶奶推门而入。 逢萧玉回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客套话:“奶奶,帮我准备打包一份,我去送给赵淮。” 陈奶奶眉眼犹豫,“现在出门,怕是不方便……” “我就去送个饭,放心吧,奶奶。”逢萧玉微微一笑,“我一定绕着他们走,好不好?” 老太太拗不过逢萧玉,只能点头同意。 用完午餐后,她给逢萧玉用个小布将碗筷扎紧,让她提着出门。 逢萧玉掂了掂手中的东西,不算轻,也不算重。 捏在手心里,攥好后,她笑着叮嘱他们:“那我先出门了,要是有人来,可千万别开门。” 这种活动一旦开始,就免不了浑水摸鱼的人。 她总担心有三两小混混摸上门。 这年头违法乱纪的事太多,小心着点,准没错。 老太太眉开眼笑:“徽音姑娘,现在雪融了,去的路上啊,小心路滑。” …… 兴许是老太太说得话起了作用,逢萧玉一路上格外小心,算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医院。 她照例上了六楼,去赵淮的诊疗室。 门半开着一条缝。 依稀间,她听见里面的询问声。 “逢萧玉在哪?” 赵淮说:“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那我怎么查到你和逢萧玉在同辆火车上,用的还都是化名。”男人闷闷咳嗽两声,语气阴冷,“难不成是我差错了?” 赵淮:“我确实不清楚,至于逢萧玉在哪,你们不是在万城就把人送去荣煌了吗?” 空气里长长的死寂。 隐隐僵持一线。 逢萧玉步履顿了顿,又放缓了些。 通过狭长医院通道,走到荣德的会诊室面前。 彼时,荣德正在和另一名护士长交谈,见着她,目露惊讶。 逢萧玉笑着解释:“我听见赵淮的诊疗室里有动静,估计是有病人,就先过来坐一坐。” 荣德递了个眼神,让护士长先出去,再将门关上。 问:“今天你过来是?” 逢萧玉提了提手中的饭盒子,“过来送饭。” 她抬起眼,淡淡地说:“既然赵淮现在还有事,不如我们谈谈我的病情?” “……”送饭怕是只是幌子,要自己治病才是真的。 荣德勉强点了点头,重新坐上办公桌上,“你先说,我记录一下。” 逢萧玉说的模糊,关于尉和玉、宗文成的也模糊了过去,只是说自己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这个时间线……恰恰好能和宋徽音的对上。 手中的钢笔停顿片刻,无意识写出的‘宋徽音’三字,他瞧了一眼,又给划掉了。 荣德说:“你继续说。” 逢萧玉莞尔:“其实我最近有恢复的显现,但是不多,都是关于那场很严重的伤的记忆,这是为什么?” “兴许是你的内心开始接受了。”顿了顿,他问:“你最近有受到什么刺激吗?” 逢萧玉:“……没有。” 不如说,自从她爬了尉和玉的床后,生活就跟脱了轨一样。 处处都是刺激。 一停,她蓦然想到什么,舔了舔干涩唇瓣:“但是我今年经常发烧,来广市的两天也发了一起烧。” 荣德:“发烧?” 逢萧玉点点头,她还想说什么,紧跟着,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她下意识地看向办公室里的时表。 距离自己和荣德谈话已经过了半小时,门外问候的声音同时传来:“听说徽音在这,荣医生?” 说实话,赵淮并不意外沈嘉实会找到这儿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会比宗文成尉和玉要快上太多,还没二十多天,就查到了广市。 敛住思绪,他听见门内应答声,开了门。 逢萧玉正站在门口,主挽上他的手臂,对着里面的人颔首告别。 关上门。 赵淮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挑眉:“这是?” 逢萧玉笑了笑:“给你送的午餐。”说完,她状似不经意抬头,对上赵淮的眼睛,问:“刚刚进你办公室的人是?” 赵淮淡淡说:“万城的故人。” 下意识的,他对着逢萧玉隐瞒了沈嘉实的存在。 两人一并进入了办公室。 淡淡的中药味弥漫在房间里,赵淮也意识到这点,快步走上前,开了窗。 微冷的雪融味驱散中药味,逢萧玉像是没有察觉。 深蓝碎花布提到办公桌上,拆开,摆好饭菜。 她站在旁边,微微催促道:“我那时候看你们好像还有事要谈,就没打扰你们了,想必你还没吃饭,先过来吃饭吧。” 赵淮回头,细碎的阳光斜斜入了她的发梢,晕染在虚虚悬着的盘发上,恬淡又温柔,像是见他出了神,她敛着眉头,鼻尖微红,又笑着催促了他一声,和梦中朦胧ᴶˢᴳ的妻子对上了脸。 心头猛然一跳,他喉头无端发干,“一起?” 逢萧玉适当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却比方才更温柔了些:“我在家里吃过了,现在吃不下了。你先吃吧,到时候我来收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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