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忙，调岗。”张昕说。 “工资涨不涨？”张爸问。 “先过试用期吧。”张昕说。 “巴结点总能涨点。”张爸说，“你现在工作好，有份好工作不容易，就要规规矩矩，遵纪守法，也能出头。” 张昕沉默着喝羮。张家人是典型小市民，敢做的也就是占女儿女婿亲家的便宜，对外人完全没胆量，最怕就是犯法吃官司。正因如此，张弟的作恶也就到啃老为止，赌博、传销一样没沾上。而张昕转做招商的这几年，好处回扣一样都没碰，底层逻辑还是这句“规规矩矩，遵纪守法，也能出头。” 聊完工作，饭桌上沉默了一阵。张昕看到张家爸妈相互使眼色。 要说什么？不会是对象吧。张昕想。她确实单了很久了。 只是她一直没等到问题。空气里咀嚼吞咽、汤勺撞击碗壁响了一会儿，就是没人开口，但三人都有眼神有交流。 张妈终于开口：“你阿弟呢，谈个对象……” 张昕没憋住，笑出声。确实也是谈对象。 张弟到了成家年纪，但还是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做工嫌三班倒太苦不干，坐办公室又没人看得上，啃老在家不想听骂，就出问家里要钱说做生意。奶茶、快餐和宠物美容都做过，每次都是钱花完了又回归无业身份。 “小姑娘几岁，哪里人？”张昕倒是好奇谁看得上这废物。 “不是本地的。”张弟说。 张妈接着说：“是在小弟店里打过工的小姑娘。” “你上一家店倒了半年了吧，亏了多少钱？”张昕问。 张弟不回答，继续说：“大我两岁。” 张昕不再问。 张弟看了一眼亲妈，张妈瞪了他一眼，他接着说：“我们谈了三个月了，她说要结婚就要去她家里提亲。” 张妈这时跳起来了，“哎哟！开口要六十万。搞什么啦！北上广都没这个行情，张昕你听过这行情吗？当年你……” “换一个就行了。”张昕挑了块带脆骨的肉吃，“这脆骨有点硬嘛。” 张弟懵了，大概没想到张昕那么直接，老半天才顶出一句：“本来没那么高的！后来人家听家里有个离婚姐姐…” 张妈虎起脸，偷看张昕脸色。张爸没做声，脸完全拉下来。 张昕倒没什么反应，“如果自己出息，别说家里人，自己离个两三次都被人追的。” 这话戳到张弟，他筷子一摔，“你离婚害我，好意思讲我？” 张昕把碗里最后几口荠菜羹慢慢吃完，擦擦嘴角， 反问：“那我离婚谁害的？” 这话一出，张弟不响，张妈把筷子桌上一拍，人站起来了，“你话讲讲清楚！天地良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啦！是你自己要结婚的，没人逼你。也是你自己要离婚的，自己签的字！不出钱就不出钱，拿离婚怪我，怪你阿弟有什么用！我们当时是为你们夫妻感情好，现在你反咬一口，怪到我们头上！哎哟，我怎么那么作孽的啦……”说着开始哭了。 张昕知道她又戏精上身。张妈不想别人说话，就会瘪嘴抹眼泪，搞到对方说不下去。 这时，张爸酒杯一扣，“再吵都滚出去！” 桌上这才安静下来，张妈气呼呼坐下，拿筷子乱拨菜… “我的意见你们听一下。”张爸喝得有点多，舌头在嘴里拌不过来，“张昕啊，不管你阿弟是不是和这个女孩子结婚，他都是没条件的。今天把你叫回来，是想和你谈谈。爸妈没本事，帮不上你们，但家里现在有困难，我们也想请你帮帮忙。” “我也没钱的，要还房贷。”张昕说。 “爸爸知道，但你还是要结婚的，住的房子里还有汤行长家里的钱，那是要还给人家的，所以我想和你商量，我们趁这个机会房子卖掉，还了汤家的钱，你手头也有笔钱能帮帮家里。你看怎么样？” 这个建议明显张爸想过，或者张妈也参与其中，他说得客气无奈又恳求，不由让张昕心软了几秒，没立刻回复。 这一犹豫，张妈以为有戏了，紧跟说：“爸爸妈妈不是问你要钱哦，你和小弟都是我们的小孩，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一样关心的啊。就是小弟现在真的没条件，男孩子总归要结婚的，结婚就要用钱的呀。这结婚钱嘛，我们不是问你要，是问你借，将来要还的。万一还不上，我们这套房子不也有你一份嘛？百年之后这套房子你占多点，这不就可以了嘛？” “那卖了我还要租房子，不是一样要花钱？”张昕又问。 “哎哟，租什么啊，小弟结婚你就可以回来住了呀，他的房间就是你的！”张妈后面都想好了，“你现在那么能干，工作那么累，住家里我们还可以帮忙烧烧饭，你回来天天吃热，我们还能帮你洗洗衣服，不是很好吗？” 张昕想到了小时候，这里确实没有她的房间。 张妈怕聊僵又迂回：“你不想回来住也可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谈朋友家里不方便，我们懂的，妈妈也可以在小区里帮你看房子的……总比外面租的便宜，你回来吃饭也方便，到时候……” 张昕站起来去拿包和外套。 “干嘛啊？”张妈没想到她直接走。 “吃好了啊。”张昕穿起外套，将包挎在肩膀上，扣上了外套扣子。 这两年招商遇到的奇葩不少，张妈不算最厉害的那种，以前觉得过不去，是年纪轻，胆子小，见识浅。如今三十出头，有能力解决了。 “没讲完呢！”张妈叫起来。 张昕决定让他们别再有幻想，“你们的意见我听到了，那我也讲清楚吧，房子我买的，钱我挣的，这些我来负责和汤睿铭算清，你们不用操心，和你们没关系。你们要贴小弟我也拦不住，但小弟结婚我不会出一分钱，我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本事，让他自己想办法。” “家里困难不帮忙，我们的房子你也别想！”张妈大概没想到她一句话说到底。 张昕笑了，“你们的房子法律上有我一份，即便不给我，百年之后我打官司也要争的，但那时候的小弟会有本事和我争吗？他就算了吧。还有啊，你们遗产什么的不要多说，讲迷信，不吉利的。” 她从包里摸出两张红票，“今天家里的饭菜比外面做得好，荠菜肉丝豆腐汤好吃，不过以后不要买那么多，不是做生意，自家人意思一下可以了。这点菜钱你们收着，现在菜挺贵的，小弟不知道要在家里呆多久呢。”说完，她把钱放在桌上，开门出去了。 走到新村出口，有辆出租车下客停在门口，她直接上了。 张昕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她坐进后排才拿出来看，果然是张妈的未接来电……还有许多条语音。她戴上耳机，免得被司机听笑话。 语音里张妈多数是旧话，听过即忘，只有一句印象深刻——张昕你有本事断六亲啊！ 我是个健全的人。她想。怎么会没本事呢。
第15章 报到 按照公司通知，张昕于次月一日到新购物中心管理办公室报到。 那天她很早起来，在蛋糕店门口等第一批出炉的点心，半熟芝士、鲜奶小方、椰丝卷、蛋挞……打算装满两个盒子，第一天不能空手进公司。 排队的时候，她在想董秘崔立萍又给她的新信息：新购物中心的总经理谢晋宜不赞成她得到 offer，以资历浅为由。大家都知道他心中另有人选，无奈对方初试都没通过，另外他还留着一个老下属。崔立萍叫那个人老冯，风评极差。 自己的职位有多微妙，张昕知道，看似凭借业务能力入选，实际上都是博弈的结果，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八点半到新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门口 Logo 更换了，购物中心已确认名为 An-21。她进门把点心交给前台，让分给诸位同事，又进办公区和诸位同事打招呼。 人事将她带到招商总监的工位上，背靠落地窗，是整个公共区视野最好的位置。张昕没急着坐下，问：“总经理到了吗？” 聂汉乔是执行董事但一般不在，谢晋宜是张昕的直属上司，虽然不待见她，但还是得先进去打招呼。 谢晋宜今天到得早，人事就把她带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张昕敲了敲门，听到允许后推进去。 谢晋宜像是猜到她要进来，叫她小张，热情地招手让她到沙发上坐，问到公司路上花多久时间，说了欢迎和期待的话。 张昕听出套话，便跟着接套话，表示自己会多多努力，希望谢总多多指点。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她看到几个刚才没见过的同事，就过去打招呼，顺便拿了一块芝士吃。大家谢谢她的点心，说起晚了早饭没吃，都自来熟。 “我有时候也来不及吃，看来以后进公司有搭子了。”张昕笑道。 上午的工作是签劳动合同，集团人事部已经把张昕的档案流转到 An-21。她看过电子档，试用期是半年。据她所知集团惯例就三个月，这半年就是谢晋宜干的好事。但她心态也平，如果试用期不过，聂汉乔给她保底留了之前的位置。 她爽快签了合同，坐回工位上看邮件，开始琢磨她的座位——总监一般有独立办公室，她坐的却是公共区域的经理位。 这种事她不急着问，猜有人会主动回答。 果然，人事在微信上小窗她，解释说独立办公室里坐着冯顾问，后期位置会调整，但需要时间。 张昕看着对话框上的那行字不回，等人事再继续说些什么……结果人事小姐连发了几个笑哭的表情，没有更多信息。 她抬头，视线越过屏幕，看到人事也正抬头看她。二人视线相交，人事尴尬地笑了笑，她低下头，在对话框里写上：外面挺好，空气好。还加了个笑脸和一个太阳。人事也回了她相同笑脸和太阳，复制黏贴。 冯顾问就是崔立萍口中的老冯，集团的名人。 他大约四十岁出头年纪，从业超过十五年，有个外号叫冯立十，也叫纹叔。最广为流传的案子是把一个外资品牌的销售额点数从 15%谈到 10%，公司利润直接少了 5 个点，看傻了下头一圈人。类似情况后来又出现一次，他因此得了第一个外号“冯立十”，什么被他一谈，立刻变十。 这里明显涉及到职务侵占，可以引发公司调查，但那时心纪业绩良好，加上谢晋宜一直作保，直到商场升级清退旧商户时他才翻车。 据说有人匿名将他的事迹发在网上，图文并茂，有张照片里他赤裸上身只穿条纹四角裤唱 K，还被附上淘宝同款 59 元三条的图片，得到了第二个外号“纹叔”，让 An-21 在开业前出名了一把，也让原能当上执行董事的谢晋宜换成了聂汉乔。 这种人物还留着，张昕就明白不会开除他。只要这家伙不作妖，公司必然会留个顾问岗，包他饿不死，也活不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