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内幕已经足够点燃大家的兴奋值了,更劲爆的消息随后炸来—— 叶湛客串的角色,是他亲自操刀写的! 也就是说,大家可以看见文学才子,朗月谪仙,用他那双修长冷白的手,诠释出一个关于自己的角色。 这怎么能让人不心神激荡? 话剧演出那天,国际会议厅里高朋满座。 即便是座无虚席,后排走道空处,也头挨着头,肩膀错着肩膀,挤满了人。 柠檬和白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靠着集赞,搞了两张票,预定前排两个位置,并肩而坐。 布幕一拉,拍板一响,好戏正式开场—— 三月杨花飞絮,半城柳色常新。 少帅打马而行,一身军装挺括,他方留学归来的,正是英姿勃发,风华正茂的好时候。 青石板上晴光被清脆的马蹄声踏破,婉转的花腔徜徉在耳畔,悠悠长长的敲。 叶少帅经过一处梨园,花香醉人,雪白的花枝从墙头探出,洒下一地斑驳。 他觉得动人,便驻马细听。 花墙背后,里面小戏子咿咿呀呀,腔调旖旎含情,却被班主一声粗喝打断。 “你们听听,她是不是偷吃了戏院里棉絮,连嗓子打不开?” 柔柔弱弱的女声传来,声音细小却坚定:“班主,我没有偷。您不是吩咐他们,几天,也,不给我吃的。” 女声小小的吸了口气,似是抽噎:“求您,能不能,给我一口吃的?” “呵,还敢犟嘴,把她丢在外头跪着。方下过场雨,石阶上凉,也恰好帮她醒醒神。” 班主怪声笑,他伸出指头,点着少女的脸,对着一众小女孩儿轻嘲:“你们看她,成了名角儿又怎样?真个好大的气性儿,也没想想自己个儿有没有这脸面?前段时间,谈督军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结果你竟自持清高,给推拒了。” “今日这事儿,你主动去给谈督军斟茶认错那便罢了,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班主掏了掏牙,冷呵,“你们愣着干嘛?继续给我唱——” 咿呀声又起,少帅没了好心情。 雨后的春天,自是冷的,特别是刚下过一场雨,天空才漏射出的初阳更冷,冷气和着湿冷的风蔓延长街十里。 就在这时,女孩被人拎着两条细胳膊,丢在门外,肺腑里呛出一串连绵的咳嗽。 她捂住阵痛的胸口,瘦小的肩膀上下瑟缩着,想要靠着紧缩的双臂汲取热意。 可是,到底身体薄弱,受了场风,加之几天没有进食,导致她眼底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无力蜷缩在地上。 只听。 木门吱呀一开,冷风灌入,一阵怪笑递来。 嗖掉的饭菜随着瓷碗一同碰撞在青石上,碎开。 女子艰难的撑开眼,见着干黄的米饭中夹杂几朵梨花,便拖着泥泞沉重的衣裙,往碎掉的饭碗爬。 她只是个唱戏的戏子,没什么高尚的情操,更不讲究什么嗟来之食。 不去伺候谈督军,是因为她是中国人,此身绝不辗.转在汉.奸之下。 而现在,要吃那口饭。 是因为她啊,是唱着昆曲的云梨,是母亲的云大丫,所以,她得好好活下去。 四肢被粗粝的石面磨破,又因着绞痛难耐的胃部,云梨没有丝毫感觉。 只是死死盯着那碗碎掉的饭,像是眼前碎裂的阳光一样,她只是在往光爬。 门口的人依旧不依不饶,有人咧嘴看她笑话,有人直接抬脚压下—— 干黄的米多出一折沾满泥巴的脚印,更加不能看了。 嘲笑携着冷风自耳边递来。 “哈哈哈,吃呀,快吃呀。” “没想到昔日风光的云姐姐,今日也落到这般田地。” “……” “诸位,适可而止。” 只听淡淡一声,满墙梨花簌簌纷落,那道嘲笑卡在喉咙里,戛然而停。 四周静不可闻,连呼吸都静默无声,仿佛整片石阶上方的空气因此人而冻结。 鞋面摩擦青石板,脚步声渐渐迫近,接着是金属摩擦撞出的脆响。 有人踏春而来,树影细碎,身上光影摇乱。 云梨狼狈的趴在地上,悄悄又期待的抬起眼—— 眼前是一名军装挺括男子。 他着藏青色军服,黑色腰带勒着细腰,腰间反别着把木仓。 好像是本省少帅,日前才归国,方回一月便点燃了整座平城,惹得无数少女芳心旁落。 本该出入各大高端会所的人,没想到竟然在老街小巷中偶遇…… 云梨压下心中复杂的想法,悄悄观察着他。 他生的当真好看,黑发清眸,眼底一颗小痣卧着片花影。 他腰线细折,凌厉流畅的线条收拢入银灰色叩带中,长腿下一双黑色皮鞋澄亮。 本该不沾分毫灰尘,却因为缓步接近她,沾了无数泥点。 少帅在云梨面前站定,缓缓倾身。 勾链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撞在皮带扣上,撞的四周的人心底都渗出一丝寒意。 “听闻云先生是平城名角,不知叶某是否有幸,能邀你共进晚餐?” 他屈身说着,声音清淡,像是梨花忽然挑落在阳光上,发出沁玉一般温。 若是平时,云梨定然要抓起这手起身,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好好瞧瞧。 可是现在。 她望着那双雪白干净的手套,又垂眼自己沾满碎石脏污手心,拖着身躯往后藏了藏。 “嗯?怎么。” 冷风拂来,男子帽檐上落满了梨花,他摘下一朵放在掌心,垂目瞧了瞧。 凤目划过一丝了悟的光:“云先生不愿么?” “是我冒率了。”少帅缓缓收回手,屈指勾开白手套,又将一只冷白的手重新放回云梨眼前,语气十足的尊重,“这样呢?” 云梨在一片寂然中,撞入在男子包容的凤目。 她大着胆子,看向男子冷白的掌。 那双手掌其实也不精致,里面布满了粗茧,是常年拿木仓磨出的印子。 她飞快眨了眼,蒸发掉眼底多余的水汽,撇掉多余的心思,把手放入他的手心中,轻声叹:“得少帅之邀,是云梨之幸。” “……” 于是,戏子与少帅,分明云泥一样的身份,却并肩行在三月的青石街巷上。 整片平城都炸了锅。 都说戏子误国,少帅昏聩,耽于美色。 只有云梨自己知道,少帅看她的眼神与风月无关,如梨花般清淡,凤目里浸满尊重。 而云梨,她永远是趴在地上狼狈的少女,永远带着仰望和触不可及的目光。 后来,在叶少帅的回护下,班主把她当佛爷供着,谈督军也没敢擅自侵扰。 再后来,她的歌喉独绝平城,多了无数后台,她已不需要也少帅的帮助,独自站稳了脚跟。 后来后来,战争彻底爆发,身为中国人,她借着自己身份,暗中做着谍报工作,同时帮助了许许多多藏在暗处的同志。 可,即便是她已成名多时,十年间,她也一直收到少帅寄来资金,未曾断过。 十年后。 她依约来到了少帅府,履行当日的约定。 可是府邸里,荒草萋萋,断壁残垣,灰霾杂树间,只有一个老仆人,拿着笤帚勤恳的扫着落叶。 她心中忽然荡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颤着嗓子问;“叶,叶少帅呢?” 老仆人呆了呆,没想到还有人关心曾经冠绝平城的少年。 他依例回了,眼角浑浊,嗓音干涩:“少帅他,五年前就亡故了。” “那。”云梨声音卡在嗓间,她终于明白失声是怎样的滋味。 不是三月飞絮卡住喉咙,是真真切切的发不出一点响动。 她失了优雅的姿态,几乎是疯了一般掏出怀中的银钱:“那,这些呢,这么多年,这些呢?怎么解释?” “原来您是少帅口里的故人。” 老仆定定忘了眼云梨,回身,不多时,从屋里拿朵梨花出来。 “银钱是少帅拜托我寄的,而这朵梨花,也是少帅托我,在今年惊蛰之时转交给您。” 他说完,默不作声的送上梨花。 梨花被纳入云梨掌心,轻飘的一朵,恰似当年那人摊开的手掌。 沙沙叶面滚落,冷风衔起云梨衣角,多年的谍报工作,她没有哭。 只是,手中的梨花啪然吹落,此剧也随之落幕。 “……” 戏外,叫好的声浪潮起。 说此剧把民国风云起伏,谍战阴谋演绎的淋漓尽致,南江学子们大呼过瘾。 其实戏剧里的少帅戏份并不多,大多都是女主云梨靠着过人智慧和镇静,周旋在敌人身侧。 可是。 显然是少帅的人气更胜一筹。 自元旦汇演以后,论坛上,诸如【叶帅踩我】,【呜呜呜,叶帅那把嗓子,果如梨花清淡】,【嗷嗷,还没出场几分钟就被剧情杀的人儿,杀的我念念不忘。】之类的言语层出不穷。 更有甚至写起了云梨和少帅的cp文。 柠檬当然也对叶湛客串的少帅动心不已,又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叶湛,而就仅仅因为少帅此人。 他的尊重与自持,他的守信讲约,他的为众抱薪,最后死在风雪夜里,都让她发疯了上头。 而最让她起了爱慕之心的就是—— 在那样一个初春,梨花与细柳淡遍了整座平城。 他于一片嘲笑中,微微屈身,从污泥中捧起一颗如梨花般皎白的心脏,送上珍重又浓墨重彩的祝福。 所以,柠檬对学长的心态,多少有一点剧目中的云梨对少帅的感情吧,带着崇敬与爱,仰望着,远视着,想要亵渎却又不敢触碰吧? 所以,当时她一想到要夸学长,脑海里就或多或少,浮现出少帅的影子。 “学妹?柠檬?” 夏砚柠还怔在那场民国旧影里,思绪缠着疏落的梨花。 她声音温淡而清:“学长,你和叶少帅一样,好的让人心碎。” 谁料本来含笑的学长收了笑,面容肃然覆上树影。 “……” 她这是给夸到马屁上了,是揣上马屁股了? 心里正是恍然无措的时候,便听见学长温声抵在她耳侧,雪松气息拂过秋天温柔的风—— “我非叶少帅,名叶湛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人。” “所以柠檬——” “拜托不要云梨用看少帅的眼神,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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