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一滴的向那些外人诉说着,每说一句,都仿佛很是得意。 是的,是真的很得意。 这些不堪又斑驳过往,只有她知道,也只有他从头到尾见证。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得意,也愈发嫉妒。 她发了疯的嫉妒,嫉妒那群人对他的惊叹,嫉妒那群人对他的爱慕,更嫉妒她们能得到他的回眸。 凭什么呢?这个宝藏,明明是她先发掘的,他只能属于她! 所以,如果她说出他不堪曾经……喜欢的他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女子表情阴郁,嘴角却诡异的挑开笑容。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得意扬扬的细数起曾经,说到自家对他的帮助时,更是心满意足的勾起唇—— 因为,她知道,即便江淮尘再怎么不待见她,每年也会定时去她家拜访,风雨无阻,从不缺席。 他们不知道吧,一点恩情,就能困住他这么多年。 所以,那层依仗和关系,大概也能让她如愿的吧? 郁离恨得牙齿作响,齿缝咬合间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响,听得人骨头发寒,他恨自己从不打女人。 可本该反应最大的人,却一点愤怒也没有。 他闲靠在躺椅里,捻起鬓边一朵落樱,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甚至那双含春的桃花眼勾笑,仿佛在疑惑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原来,他从未没有把自己放入眼里! 那样戏谑,看猫戏狗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比尘埃还有低贱几分。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女子疼不可抑。 她像被什么击穿了那样,身子一颤,只觉着一股怒气自脚心浑然冲来,头皮发麻,几乎口不择言的开始乱骂:“江淮尘你不知道吧,昨天我特意绕到前面去看了那女的。” “说实话,真不怎么样,一副妖艳样儿,那种货色,给我提鞋都——” 声音戛然而止,是被某种沉郁阴冷的目光逼停掐断的。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震颤,被江淮尘冷漠的眼神冻结,又敲碎。 她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怎,怎么,还说不得了?” “你觉得呢?”江淮尘终于动了。 起身,拍开手里残破碎裂的樱花,踩着满地的碎花朝那女子走去。 步伐不快,每一步却踩的郁离头皮发麻。 “阿尘。”他也被骇的不轻,唇角动了动。 却见自家好友如玉的面容上携了万年不化的寒气,风流如春的眉眼寸寸冷凝冻结。 特别是那双墨色翻涌的瞳孔—— 樱花绚成的那点粉色早已消弥,怒火冲的他瞳仁绯红,落下层不近人情的光弧。 单单只看了一眼,他目光像是被人扯住,切断,不敢再探。 他从未见过自家好友这样发怒,只是本能的觉得,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会发生什么始料不及的事儿。 果然,江淮尘走到女子面前,微微俯身。 郁离觉得头顶和煦的阳光阴沉下来。 他呼吸拧紧,五官皱成一团,怀中兜满的樱花哗然洒落。 也顾不得什么樱花饼了,连忙跑上去拦。他只知道不能让好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至少,在众目睽睽下,不能。 最后他和那女人都被赶出了酒馆。 他是被拎着领子扔出去的,而那女人是自己吓跑的,也算识趣。 …… “郁离,你很冷么,怎么在抖?” 郁离心神被唤回,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力图安抚满臂的鸡皮疙瘩。 看向柠檬的眼神多出几分敬畏,能让江淮尘那家伙勃然色变的人,大概这世间也只此一人吧。 抖了抖身子,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直球堪堪咽下。饶是如此,他却是忍不住的想为自家好友试探一二。 七零八落拉着她扯了许多闲话,又大大方方奉献出自己的八卦:“……总之,被她误会成色狼、然后被她的狗子追过后,我就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郁离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最终还是绕到了正题:“那个,夏小姐,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有喜欢的人吗?” 柠檬被郁离曲折的情感经历逗弯了眼,没有什么犹豫,坦荡又真切的告诉他:“有啊,我也有这么一个人。喜欢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很久?” “唔,大概是五年零七十八天。” 自她被救那天心动开始,算起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柠檬感慨的摸了摸眼尾,笑,“也算是暗恋成真吧。” “这样啊。”郁离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心尖却痛,像是有人拿着鞭子,一下下往上面抽。 这样直白又残忍的答案,刚才江淮尘是直接生受的。恐怕,叫自己来,又直身离开,已是他的极限吧? 思及此,他有些坐不住了,想立刻下楼看看好友。 桂花糕却在此时被端了上来,金黄的糕点堆叠,勾出馥郁的浓香,与好友设计的这间隔室恰好相互映衬。 郁离垂下眼,视线放在金黄的糕点上。 委实说,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些桂花糕品相真的非常非常不好,一块大一块小,一块方一块圆,磕碜的厉害。 也像极了那人,散淡又风流,一点也不受人间约束的模样。 可是,他这个好友,也会耐下性子,一点点收集她镜头下的世界。 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地点。 山川河流,风物万千,为她纳入,为她整理,为她实现。 他这个好友啊,也会捧着桂花,一朵朵挑选一朵朵清洗,又央他教他。 他笑着打趣:“怎么变了性子,洗手作羹汤?” 得到个笑脸,“你羡慕啊。” …… 糕点热气蒸腾,散在灿金色空气中,恍若一场迷蒙的梦。 窗外哀恸的风、冷清的月色,与室内淼淼的烟气,将他眼底的情绪酝酿模糊。 他连忙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绪,劝夏砚柠多吃些。 可到底心头闷闷的,堵塞的厉害,坐也坐不住,吃也吃不下,于是借口灶上蒸着其他东西,匆忙下楼去了。 送走郁离,柠檬眼中的笑意收敛。 其实她能依稀感觉到,今天探花郎在有意躲避她。 ……可是,为什么? 眨了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一下下搅动月色,糕点溢出的香气沾染在鼻尖上,柠檬忽然觉得好冷。 像是冷霜裹住身躯,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江淮尘离去的背影。 眼熟,又很心酸。 仿佛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那样的背影,孤独的踩在暮云之下,落寞又落魄的离开。 她反手摸了摸心脏,只觉着那里揪着一片冰凉的东西。 冰冷的刺开一片,又疼,又酸。 也不知道探花郎好些没有? 柠檬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惦念着他的身体,热气腾腾的桂花乌龙茶,下肚也不觉得甜。 拎着杯子出了会儿神,想起方才她想随郁离一同下楼,去看看探花郎的情况,却他被拦住。 他说,“楼下休息间太乱,不方便女孩子进去。” 说这话时,郁离眼神闪烁,其实真实的原因他根本不敢提—— 那间心思无处可藏的休息室,每张每片里沉重的爱意,都不容另一个人知晓。 江淮尘有他的骄傲。 于是,郁离又说,“别担心,等他疼,疼一会儿就好了。” 听说沉疴难愈,需剜疤剔骨方能治愈,或许他疼了,自此有了耐受,就该忘了吧? 郁离重重叹息,目光放在桌上那叠情诗上,又想起好友前几天熬在休息室里,红着桃花眼,一笔一划伏案写着。 原来,也是为了她啊。 这世间情之一字,煞是熬人。
第56章 守护 空气中残存着桂花糕伶仃的香气, 夜雾从木质窗外透出,将南江的秋晕的愈发繁秾。 柠檬捻住糕点,在想郁离刚才那道眼神。 破碎到无序, 仿佛雾气一点点碎入他瞳孔中, 不见寒意,只见水色与怜意。 他在怜惜什么?柠檬没想明白, 只觉得心间一紧, 莫名的, 她想起了郁离说的那句—— 江淮尘很疼。 疼?是和她那天一样的疼吗? 疼到无法呼吸,牙齿泛酸,每根神经纤维都摇摇欲裂的那种吗。 柠檬身体微颤, 指尖不自觉的蜷起又收拢,最终叩在桌侧。 她仿佛看到了身披暮色, 独自走入廊角黑暗的自己, 和探花郎月色下那道苍白的影子一道,渐渐合拢、重叠。 他们一样的狼狈,一样的落魄,一样的坍塌着脊骨, 却不停的往前走。 前方是远崖,是高峰, 或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也无所谓, 总之往前走, 不敢在留。 窗棂晃动,秋天闯入风中, 拂过柠檬鬓边发丝,也苦涩一点点捻进她唇边。 她含住发丝抿了抿, 然后一怔,旋即屈指勾开。 她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探花郎合该行在开满鲜花的小路上,在春天的风中,在三月的花与诗中,与好友。 可是。 风是秋天的,月是秋天的,连青灰色的影子,好友破碎的眼神与嗓音,也是秋天的。 “……等他疼,疼一会儿就好了。” 这句话,似某种明悟忽起,宛如月光触进秋天的夜雾。 月色下,某人晦涩难辨的心思暴露无遗。温柔的光方要照彻谜团,却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截断。 冰冷,不耐,却分外耳熟。是学长的声线。 柠檬本能的坐直身体,心跳未曾收歇,反而混着清浅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压下突兀的心思,紧住腕子间的小柠檬,身体本能往外探出,想朝学长挥挥手。 不知怎么的,一遇见学长,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想哭,想笑,想不顾一切的闹,想化作一颗小柠檬,死皮赖脸的缀在他腕子上,亲吻着他身上温宁安然的气息。 分明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分明她的思绪依旧芜杂混乱。 …… “小叶总,请停步。” 利落的女声穿过廊道,伴着高跟鞋敲地声擦响,语速快而冷,且隐含怒气:“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没必要。”叶湛答。 “哈,没必要?好一个轻飘飘的词儿。开庭前每个昼夜伏案,便是为了这个案子,你现在告诉我们,没必要?” “至少,一个理由。”她伸出食指,晃动了下,“一个理由,我就走。” 叶湛着一领黑色衬衫,面色也被藏在廊角的夜色涂黑:“抱歉,价钱照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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