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些叫人连连惊叹、光彩夺目的宝物,在此竟全都黯然失色了。 直至那丹楹刻桷的步辇缓缓经过此地,众人才渐渐地从恍惚中醒过神来,人群中爆发出似惊似叹的议论,繁杂的听不清一言。 …… 行至长宁门,步辇便被平稳地放在了地上,二人从两侧走下步辇,又至前方并肩而行。 现下要行的是告庙仪,中亓皇宫的宗庙唤做成徽宫,是整个宫殿中最雄伟的宫殿,建在扶亓殿的左侧,与其相对,其中扶亓殿象征社稷土地,成徽宫象征血缘祖宗,两者共同构成了中亓的象征。 行过外宫道,便远远看见了成徽宫的金顶,殷术及微生胥正等在九九玉阶之上的宫门口等待二人,礼官循路将其引至阶下,那里已经设了香案、酒樽、三牲、果品、楮财等物。 礼官道:“燃香以拜,跪。” 殷上与江遗雪便跪于阶下,接过礼官递来的线香,俯身以拜皇天后土,尔后插入香炉之中。 “兴,首起,起立,行阶。” 随着二人一齐踏上第一级玉阶,礼官们便后行一步,一齐跟上了二人的步伐,继续齐声高唱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二人捏紧手中的彩绸,目视前方,一步步地向高处走去。 从今日起,他们便要是夫妻了,生同衾,死同穴,他再也不会和她分开,也再也无须担惊受怕。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时至今日,距他们相遇的那个秋日,已近十八年,韶光如驶,匆匆而逝,多年前她在定周边城初见他,平静又漠然的递过来一眼,只当见到一个心存疑窦的陌生人,多年后的今天,她却与他并肩共行这条婚仪之路,期间曲折难以言述。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璞兰台相伴八年,共离定周,同见苍生,沛水边一别,他被迫归国,魂牵梦绕,都城破亡后他踏上流亡之路,她却如同一道白虹一般划破了他身处的黑暗和蒙昧,为他划开了生与死的距离……少天藏府相伴,除夕之夜相合,那一支支观音灵签,爱恨嗔痴,刀光血影……他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终至今日,生死不离。 …… 随着唱辞落下,二人共同立于高阶,循礼被引入殿内。 殷术与微生胥二人暂时并不入内,只站在宫门口观礼,二人依言跪于香案之后,很快,耳边礼辞便复响,道:“谨以香烛酒礼之仪,致告于中亓历代先祖之神灵前而言曰——” 殷上并江遗雪共述告祖文,道:“祖德流芳,永锡家庭之福,宗功笃庆,宏开婚构之祥,自古礼重婚姻,夫妇为人伦之始,闺门开王化之源,典重婚姻,曲奏求凰,殷江共成,礼隆奠雁,夙传似续徽音,合卺礼成,敬行叩见,仰祈祖德,俯翼孙谋,宜家宜室,静好叶锵鸣之音,正内正外,同心合黾勉之箴。启瓜瓞之绵绵,昌逾五世,启斯之蛰蛰,庆衍千秋,敢告。” 礼官便道:“兴,首起,起立,诣食案前。行初献礼——跪。” 二人循礼而拜,又闻司樽者授爵,便一齐酌酒,返爵,尔后礼官又奉上红箸,献踵蹄,二人同食后返箸。 礼官又唱道:“俯伏,兴,首起,起立,复位,跪,拜,兴——” 唱罢,殷术与微生胥便走进祠堂,接过礼官递过来的玉牒及墨笔,一齐在上各写下二人的名姓。 中亓太子殷上,正君江遗雪。 察觉到身侧之人身躯微颤,殷上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潮的起伏,默不作声地于宽袖中捏了捏他的指尖。 江遗雪指尖微动,以示回应,纷乱的思绪飘飘荡荡,最后凝为难以言喻的心安,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澹泊漂亮的笑容。 从成徽宫出来后,殷术和微生胥先行一步,回到了扶亓殿坐定,殷上及江遗雪跟着礼官紧随其后,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踏入大殿,向殷上和微生胥叩拜。 礼官退至东阶,唱道:“一拜、二拜、再拜——兴!” 殷术述言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二人齐声道:“诺。” 话毕,丝竹管乐之声奏响,礼成宴起。 …… 及至黄昏时,宫中的礼钟敲响,坐宴的百官随仪仗队去往了少天藏府。 进了府,礼节便没有这么多了,只是还需站在门口听一遍礼辞,彼时四周围满了观礼的官员,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这对新人身上。 两年没到,这位中亓太子就一前一后的办了两次大婚,先前和崇庆帝卿的那场婚仪,原先觉得没什么,可如今站在此处回想,却又觉得那时的二人说貌合神离也不为过。 毕竟那时候太子殿下和崇庆帝卿虽然也是一样站在此处,可手持彩绸分握两端,中间好似隔了银河一般,可再看现今这二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手中的彩绸就好像宛若无物, 礼辞冗长,可殷、江二人还是耐心听着,直至话毕,即将去往主院,江遗雪才小声问了一句:“累么?” 殷上道:“还好,你累了?” 江遗雪摇头,道:“刚刚在宫宴上你可喝得不少,还成不成?” 殷上笑道:“没事。” 见她神色清醒,确实没有醉意,江遗雪微微放下了心,同她一齐走入主院。 热闹的人潮随新人一齐涌入,在一片喧阗声中,二人将手中的彩绸放入桌上的木盒,一礼官手持金剪为他们剪发,笑祝道:“结发长生,恩爱不疑!” 闻言,江遗雪心中涌起难言的幸福和满足,忍不住笑着侧头望向殷上的眼睛。 人声鼎沸之下,你我同心。 …… 晚间府宴散后,二人随着礼官回院,一路上都是明亮喜庆的灯火,江遗雪看着高兴,嘴角一直没下去过。 入了房间,也是处处透着喜色,床铺间更是绣着各式纹样的喜被,每一处细节都经由他手,再熟悉不过,唯一不同的则是桌上则放了两杯合卺酒。 那合卺酒杯的底部被一根细绳相连,无法分开,二人一齐走过去,伸手拿起交杯待饮,江遗雪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慢声道:“合卺交杯,永结同心。” 殷上也专注地望向他,轻声重复道:“永结同心。” …… 酒液饮尽,酒杯被轻轻地放回在桌面上,可还未等江遗雪收回手,就被托住后颈吻住嘴唇,只得坐在圈椅上微微仰头任她缠吻,不知吻了多久,他才将手慢慢地从桌沿处收回,覆在她捧住自己面庞的手腕上。 这像是一个催促的信号,殷上闷笑了一声,轻吮他的舌尖,手缓慢地抚过他纤细的脖颈,触到了婚服的前襟。 察觉到她略有些粗暴的动作,江遗雪有些心疼这件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衣服,含糊道:“你慢点脱呀,急什么……” 殷上有些好笑,但还是依言放缓了动作,江遗雪主动抬手解下了婚服,尔后又是一件件繁复的里衣。 各色的衣物堆叠在一起,一路向床边洒去,帷幔落下之前,殷上随手勾起一件地上的小衣,将那细带绑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江遗雪有些羞耻,扯着那绛紫的小衣,道:“这是你的……干嘛给我穿。” 这不仅是殷上的,还是江遗雪亲自做的。 殷上笑了一声,却没回答他,倾身吻住他的双唇,慢条斯理地把剩下两根细带绑在了他腰后。 殷上平日里常要练武,不怎么会穿这种松松垮垮的小衣,多是用不松不紧的裹胸代替,但婚仪的礼服又是一整套,她这才穿上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东西好像更适合江遗雪。 这衣服是按照殷上的尺寸做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小,绛紫的颜色衬得他肌肤胜雪,柔软的织物紧裹着他的胸膛和小腹,又在脖颈和腰后系了结扣,绳带尾端柔顺地坠下来。 江遗雪羞耻地快要哭了,想伸手去解它,却被殷上制止,被她握住手腕锢在腰后,道:“好看,穿给我看。” 他羞得把脸埋在枕头里,含糊地骂:“混蛋……”却最终没有试图把它脱下来。 他柔顺的头发不知何时被拢到一边,肆意铺散,和窗外洒进来的月色交织成一泓流动的山泉,深色的床铺映衬得他脊背好似美玉,殷上轻抚上他后背暴露的大片肌肤,感觉到他微微颤了颤,那系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暧昧地搔过她的手腕。 “殿下怎么穿上了?嗯?”她自己说得话,下一息就忘了,故意说些浑话调戏他,指尖从他的脊背往下划,勾了勾腰间的结扣,又继续肆无忌惮的往下。 “明明是……是你给我、穿的……殷上!”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没什么威慑力地叫她的名字,像是警告,但也可以说成是撒娇,脖颈处和腰间的绳结像是两只蝴蝶,不断抖动着翅膀翩翩欲飞,殷上手掌上移,压住了他颈后那只,慢慢往下扯。 …… 情到浓时,他情不自禁地唤她的名字,殷上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拂开他额前的发丝,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像是透明的饴糖,深郁地要溢出浓稠的糖汁来。 “别玩了,给我……”他动了动唇,喘息一声比一声重。 湿汗没入他带着潮意的发间,紧绷的皮肤被欲望蒸腾出诱人的薄粉,哪里都是一片艳色,如同被去了壳的鲜嫩荔枝肉,主动将自己送入了食客的掌心。 恍恍惚惚间,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爱你。” …… 新婚三日可以不朝,殷上便在卧房里待了三日,期间除了送饭外,并未主动打开过一次。 直到第三日黄昏,房门才从内而开,站在廊下的侍从忙走过来,便见太子殿下穿着里衣,外面套着有些皱了的婚服,道:“烧点热水上来,把房间内收拾一下。” 他们忙应是,有序地分工而行。 即便太子殿下未让他们靠近床铺,他们也收拾的有些面红耳赤,这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酒杯,窗台处湿迹已干的手掌印,窗榻上四散的软枕……真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是收拾的声音多少有些闹,拉的紧紧地帷幔后传出了一些动静,太子殿下便疾步走了过去,轻轻掀开了一角探身而入。 “吵到你了?”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没,醒了。”好哑,应该是正君。 “他们在收拾呢,我叫了热水上来。”殿下的声音更温柔了。 “我没力气洗了,腰好酸…嗯…真是要被你弄死了……”正君哼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我给你揉揉,等会儿也我帮你洗。”殿下笑了一声,似乎挺高兴的。 正君应了一声,好像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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