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本由中亓储君亲自撰写的书稿,后来被命名为“中亓府纪”,成为了中亓历史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广为流传,其中所提出的三策五令五行也对后来的治世者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殷上此行史称“万民之路”,并开创了中亓历代储君登位前游历天下的先河,与殷上这个名字一起名垂千古。 …… 文末搁笔之时,时至深夜,案上灯火如豆,江遗雪坐在对案与她相伴,只不过此刻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玉瓷般的面庞,纤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射出蜿蜒的阴影,鼻尖还沾着一点乌黑的墨迹,五官格外的精致立体。 殷上闷笑了一声,伸手为他轻拭鼻尖的污迹,又拿起笔于最后一页写道: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人生斯世,多方分别,此刻近春,小窗兀坐,怀人如玉。又道迅景如梭,旧游似梦,忆及情因年少,酒因境多,几番坎坷,然云山万重,寸心千里,未叫真情别付,恰如此路迢迢,共我相伴,灯下对影。 此路难行,何人伴我?长使晋呈颐、林泊玉,吾夫江遗雪也。 江遗雪未曾为官,除了皇室内眷的身份,中亓史书的任何地方或许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赞扬他的功绩,可她偏要在这里写下,要让他的名字随她一齐被称颂或是毁誉,让后人知晓他并非是百无一用的无名之人。 …… 看窗外,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乱,风雪还。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殷姐的爱最拿得出手!! 下一章应该就完结了。 (ps:写参考文献的时候就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1]林正同.简论中国古代富民思想[J].中国农史,1997,16(4):35—42. [1]强紫恒.《贞观政要》中的政法理念及其实践研究[D].西安:西北大学,2022. [2]丘汉平编著:《历代刑法志.旧唐书刑法》,北京:群众出版社,1988:284. [3][唐]吴兢撰,《贞观政要》卷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38. [4][宋]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唐纪八》,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56. [5]《宋史》卷二《太祖纪》 [6]《宋史》卷五《太宗纪》 [7]《金史》卷六《世宗纪》、卷十二《章宗纪》 [8][9]《元史》卷八十八《百官志》 [10]韩光辉.论中国古代人口增殖政策[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5):14-44
第94章 人间岁月堂堂去(3) ◎和离公诸备婚之事◎ 腊月廿五之时, 殷上等人结束了近一年的游历,回到了都城平京。 近几日各处皆是大雪纷飞,连带平京也是银装素裹的一片白, 低调简朴马车穿过城楼,在雪地上印下长长的辙印,又一路蜿蜒进了少天藏府的府门。 少天藏府没有什么不同,该是什么样便还是什么样, 只不过走前院中开得最盛的还是红面粉腮垂丝海棠, 如今已变成了傲雪欺霜的檀香梅了。 殷上与江遗雪下了马车踏雪而行, 正随口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闲事,经过那梅树前时, 他思及桌案上孤零零的美人觚,停下脚步顺手折了两只含苞的梅枝, 那浮雪扑簌簌地落下来, 染了他一身冷冷的梅香。 他伸手拂去落雪, 但心思还在殷上身上,便继续刚刚二人的对话,道:“……寒州带回来的是画作,你说要送给帝君的, 懿安带回来的才是璺瓷, 在那个青色云纹的锦盒里,你都记混了, 倒时候可别送错了。” 他这边刚细细地叮嘱完,却听见耳侧传来殷上的轻笑, 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问道:“做什么?” 殷上笑着摇了摇头, 伸手拉住他未持梅枝的那只手, 道:“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 闻言,江遗雪脸上立刻便浮现了一抹绯红,嗔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但眼角眉梢俱是藏不住的温软笑意。 殷上将他的情态尽收眼底,继续道:“过了除夕,周相灵就要入京觐见了,和离书届时也会公诸,”她想了想,问:“你想定哪个日子?” “啊?”江遗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几息才道:“什么……什么日子。” 殷上挑了挑眉,道:“自然是你我成婚的日子。” 一时间,江遗雪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茫,殷上正看着前方,未曾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备婚可能也要些日子,再快也要两三月后了……定在三月如何,春光正好。” 说话间,二人走至主屋的门前,殷上轻轻推开来屋门,拉着他走进了屋内。 然及穿过屏风,江遗雪却依旧没有回话,殷上不明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落泪,泪水淌在瓷白的面庞上,绀青色的眼眸一片水雾。 “怎么哭了?”殷上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为他拭泪,江遗雪也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样,睫羽颤了颤,抬起手与她的指尖触碰到一起,摸到了眼下一片湿热。 他声音微哑,将她的手拿下来攥紧掌心,道:“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殷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哄,微微仰头凑近了他的面庞,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若你觉得还没准备好,也可往后再延些日子,左右我不急于这一时……” “不要,”他出声打断她的话,有些不高兴,瓮声问:“你为什么不急于这一时?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殷上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我自然想,但这不是……你哭了么,我以为你还没准备好呢。” 江遗雪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没驳出话来,只能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哭腔犹在,却又暗含娇嗔,道:“都怪你,突然和我说这个。” 殷上好脾气地笑道:“好,都怪我,那不说了?” “那也不行,”他看穿了她的揶揄调侃,却不忍心拆穿,只把自己急切脆弱的一面曝露在她面前,道:“你说了,就不许反悔。” 言罢,他便倾身吻上对方近在咫尺的嘴唇,启唇勾着她的舌头往自己口中送,动作间颇为急切,直到二人纵情相缠,他才含糊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道:“……是高兴。” 殷上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神色动容地加深了这个吻。 —— 除夕当日,依旧是君臣大宴,远在封地的长庆侯带着许久未曾出现在人前的太子正君觐见帝后,殷上与周相灵并肩同跪殿中,在文武百官面前宣称了和离之事。 然而就在一片哗然之时,礼官又遵照帝后之命,拿出了另一道封旨,径直宣道:“先溪狄王卿周相灵,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处躬不怠,德范已就,既启秩于公宫,宜增封于大国,庶崇命数,庸合典章,按图善壤,比秩诸王,封崇庆帝卿,邑寒州府,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随着礼官的话音落下,周相灵也捏紧了衣角,沉默地闭上眼睛俯拜谢恩,最后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表情,看着原本还在自己身侧的身影越走越远。 …… 周相灵与阿姐一直在平京留到了元宵,他没再敢主动打扰殷上,听阿姐的话好好留在了官驿,偶有出门游玩,也不再故意去寻觅二人的踪迹。 直至十五过后,殷上与江遗雪同来送他们离开,他与江遗雪自然是相看两厌,没有什么好话别的,只是到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殷上,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总归是……最后一次了。” 殷上沉默了两息,向身边的江遗雪看了一眼。 他看明白殷上的意思,脸色苍白了一瞬,但最终还是咬牙和周相寻退至了一旁。 彼时正值化雪之时,寒风挟着刺骨的冷往身体里钻,周相灵脸色不比江遗雪好多少,眼里是深切的哀伤,轻声道:“还记得去岁立秋之时,我满心欢喜的入府,一心以为能了却少年时的夙愿和你在一起,却没想到不过两三月,你我的夫妻缘分就如此了断了。” 殷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道:“你是阿寻的弟弟,我自然也是把你当弟弟的,不值得你为我如此心伤。” 周相灵笑了一声,眉头微蹙,伤心道:“弟弟?殷上,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种话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 殷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得沉默地闭了口。 周相灵捂了捂眼睛,汹涌的心绪难以缓和,道:“……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我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他内心一片荒芜,沉默地看着眼前人有些艰涩的表情,知道她是不知怎么回应自己,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上前一步展臂抱住了她。 未及半息,他便主动放开了双手,在她耳边模糊地说了一句话,很快又轻飘飘地散在风里。 做完这一切,他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马车,似乎多看她一眼自己便会溃不成军,难以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 虽然也所剩无几。 抬手撩开车帘,往事的一幕幕也再次从自己眼前飞速掠过,永载三十年时在母亲身前初见她的情景,入渠城营帐后二人再见时你来我往的笑谈,渭州城时并肩作战时的默契,明州府时他义无反顾的勇气,枕霞榭那一日日哀切的等待和心伤…… 岁月易伤,岂能无恙?少年人稚嫩的爱意炙热纯美,义无反顾,如同晶莹剔透、折射着耀眼光彩的水晶向她的心湖投掷而来,可她却不能予其回应。 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回忆,最终还是像少年时阿姐寄回来的一封封信笺一般,只能被尘封于箱底,即便再爱惜,也不能拿出来时时端详。 他这一场独角戏,起起落落,最终还是唱到了末尾。 …… 和周相寻好好告别后,殷上与江遗雪一起目送了车队驶出了平京的城楼,尔后一齐坐上马车归家。 殷上神态自若,表情平静,可江遗雪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一丝怅惘——那并不代表喜欢,他心里明白,最多不过是遗憾或是不忍,可他却依旧有些难以忍受。 刚刚看见周相灵抱殷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了半步,可还未等他再有什么举动,周相灵便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那一瞬间,他竟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代入了周相灵的角色,心中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哀切来。 如果有一日,殷上也不喜欢他了,然后他们分开……分开以后,殷上也会像现在这样,为了那个新欢,把他处理掉吗? 他会在她的世界就此消失,再也不会有交集,殷上或许会和另一个人成亲,叫他乖乖,做一切他们做过的事情,他会站在殷上丢掉他的地方等她,等她什么时候回头,也许有一天殷上会想起他,也许再也不会…… 他几近自虐般得这么想着,毕竟从一开始他所占的先机只不过是和殷上更先认识,出于她对自己的怜悯和利用以及自己的故意引诱,她才和自己越走越近,可若是从一开始与殷上相识的是周相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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