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隆高娃这才笑了,说道:“那有什么,你现在不是正需要吗?你要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得了,再还给我不就行了。” 孟和觉出塔娜的反常,她瞟了她一眼,打圆场道:“那我们就先收下了。”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食品票券,给索隆高娃:“多谢你,但我们也不能白拿。这两张票券你先拿着,等供销社来了货,让塔娜给你留出来。” 索隆高娃无法,只得接了。她将食品券塞进衣襟,才跟陈斯远打招呼道:“陈同志怎么也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巴雅尔便小声嘟囔了句,“可不是吗?怎么都跑我家来了……”塔娜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他立即噤了声。 好在陈斯远听不懂蒙语,索隆高娃对他的冷眼也见怪不怪,并未放在心上。她方才的问话是用汉语说的,陈斯远听得懂,便回答了她:“我跟星河是同学,既然来到了草原,便来看看她的家人。” 索隆高娃不是真的感兴趣,她只是想起个话头,闻言,顺势问道:“你跟星河关系很好啊,专门跑这一趟。” 陈斯远笑一笑,不置可否。 几人各怀心思,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孟和搞不懂他们年轻人之间的弯弯绕,索性不去管它,她只管招待好他们便可。这时也才想起来,只顾着说话,到现在还没客人上茶,便忙去提装奶茶的暖水瓶,却发现有点空荡荡的,恐怕连两碗也倒不满。 她早晨起来忙东忙西,还没来得及煮新的奶茶,便不好意思地对二人道:“家里没有奶茶了,”又转头对巴雅尔道,“你去地窖里,拿一桶酸奶过来。” 巴雅尔听令去了。孟和便又对索隆高娃两人说道,“家里来了客人,没有奶茶怎么可以?你们等我一等。” 索隆高娃并不在意,她其实不想孟和对她这么生分,便忙道:“孟和额吉,您别这么客气,我也不是头一回来了……” 陈斯远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此情此景,大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站了起来,孟和忙伸手阻止他,说道:“你坐着就好。” 等巴雅尔提了酸奶桶进来,她给每人各倒了一碗,又特意对陈斯远说道:“你尝尝我们家的酸奶,夏天喝这个,很是消暑。” 陈斯远接了过来,向她道了谢。孟和看他喝了一口,向自己赞许地点了点头,才提了桶出去,现去挤牛奶。 不一会儿,她便提着满满一大桶牛奶回来,起锅烧灶,又去柜子里找茶叶,发现茶叶罐里也只剩了一个底儿。这都赶到一块儿了,便对塔娜说道:“你去你哥哥包里去找找,我昨天让他去买新的茶叶来了,昨晚回来晚,大概忘了给我。” 塔娜便要起身,索隆高娃忙阻止她道:“我去吧,你身子不方便。” 塔娜心想,我现在还什么感觉都没有呢,哪至于这么脆弱?可她方才反应有点过,怕索隆高娃看出什么,这会儿不敢再跟她较劲,便又坐了回去,随她去了。 营盘里如果有人在家,毡包都是不锁的,索隆高娃畅通无阻地进了阿木尔的包。发现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心里竟油然而生一种欣慰,嘴角不由挂了笑,往包里扫视了一圈,果然在墙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两包茶叶,用一根麻绳拴在一起。 她过去提了起来,正要走时,不小心将桌前椅背上搭着的袍子蹭到了地上。这应是阿木尔换下来的,她便弯腰将它提了起来,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从衣襟里滑出来半边儿。她忙一手捞住,拿在手中。 她不止一次见阿木尔拿着这个笔记本,或写写画画,或看着什么。她一时起了好奇心,便翻了开来,一翻就翻到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她一瞬间如坠冰窟,透心凉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耳边嗡嗡轰鸣,拿着照片的手不住颤抖,那些让她想不通的事顿时都有了解释。她的手不由自主用力,几乎将那张照片捏碎,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甘地咆哮: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总是她?! 她看着那张已经被捏皱的照片,心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恨意:她已经离开草原了,可她的阴影却无处不在。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对她的忌惮其实从未散去,她一直是她肉里的一根刺。倘若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她可能会把这根刺深埋下去,只当不存在,可现在,这根刺刺得她血肉淋漓,不得安宁。 她同样恨着阿木尔,她甚至有点不齿,他这么多年蹉跎婚事,原来竟是因为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真是可笑!他喜欢她,却亲手将她托举到云端,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像一只鸿图大展的苍鹰,振翅高飞,一去不回。 她该赞颂他这高尚无匹的情操吗? 呵,她只觉得可笑、可悲、可怜,她将那张照片胡乱塞回笔记本中,又塞回衣襟里,也不管那两包茶叶,转身冲出了毡包。 塔娜见她久久不回,便来寻她,还没到阿木尔哥哥毡包的门口,便见她冲了出来,看她两手空空,便下意识问道:“还没找到吗?” 索隆高娃疾奔而走的步伐顿了一顿,她横过脸,狠狠剜了塔娜一眼,便提起马鞭,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她虽然不觉得,已经麻雀变凤凰的穆星河还能回草原,对阿木尔有意,但她现在已经已经明白,塔娜未尝不会为了帮阿木尔,给她透口风,利用她给他挡枪——她至少是知道阿木尔不愿意相亲的。 塔娜被她那红通通的眼睛和充满戾气的眼神吓了一跳,却又不明所以。她疑惑地进了毡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提起那两包茶叶,回了额吉的毡包。 孟和看见只有她自己回来,便问道:“索隆高娃呢?” 塔娜困惑地道:“她刚才突然骑马走了……” 孟和还在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牛奶,闻言,诧异地抬起眼眸,“怎么突然就走了?” 塔娜摇摇头,孟和便皱了皱眉头,问她道:“你不会又跟她吵架了吗?” 塔娜忙不住摆手,“我最近都不跟她计较了啊,您什么时候见我跟她吵过架?” 孟和心里一想,也确然如此。塔娜不知为何转了性,不再和索隆高娃较劲,她还只当她们相熟了,之间的龃龉也散了。 她重新将注意力回到了奶茶上,一圈一圈搅着,心里却在思索,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竟全然不顾礼数,不告而别。 阿木尔的包里究竟有什么,让她这样失态? 不过眼下还有一位客人在,她不好立时去探究。加了茶叶,将奶茶煮好,她先盛了一碗给陈斯远,“你尝尝,奶茶还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喝。” 方才她和塔娜一问一答,说的都是蒙语,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注意到索隆高娃的消失,和气氛的变化,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接了奶茶品尝,向孟和露出一个赞叹的笑容。 孟和心里装着事,虽然尽力招待陈斯远,和他说着话,但陈斯远感受到了她的不在状态。尽管他很想知道穆星河的一些往事,拉近和她们一家的关系,但现在显然不是时机,他便知趣地告了别。 可当孟和等人将他送出包外的时候,却发现变了天色,远处浓云滚滚,从旷野上吹来的烈风,将他的头发悉数刮起,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孟和便道:“长生天留客,你就别回去了。”草原天气变化大,即便是六月份,倘若在旷野中遇到暴雨,若长时间找不到地方避雨,也有冻死的可能。 陈斯远刚学会骑马没多久,对路途也不是很熟悉,这种天气让他自己回去,十之八九会出事。 她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她慌忙拉着陈斯远往毡包里躲去。 陈斯远也明白这样的天气,自己走不了了,便顺从地跟了上去。他们都进了毡包,孟和却留在了门口,望向包外将天地混为一体的雨幕。阿木尔还没回来,但她没有担忧太久,便看见雨幕中出现了慢慢往这边移动的羊群,阿木尔骑着马的身影随后也清晰起来。 她穿上雨衣走了出去,帮他把羊群赶进了羊圈中,对他说道:“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来我包里喝口热茶。” 阿木尔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毡包。他用毛巾擦拭完头发,换了湿衣,目光一瞥间,脸色突然一变,大步往桌前的椅子走去,提起了上面那件单袍。 他从衣襟口袋里取出笔记本,打开发现了那张皱巴巴的照片。他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别的异常,才将照片小心抚平,塞到身上的衣襟里。 他穿上雨衣,去了额吉的毡包,却看见多了一个外人。他眼光微讶,心里却有点沉沉的。 孟和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奶茶给他,说道:“刚煮出来的,还热着。”见他接过后,目光还瞥着陈斯远,便给他解释道:“他今天过来玩,下了大雨,回不去了。” 陈斯远冲他笑了一笑,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低头去喝奶茶。 陈斯远确实对他们过于殷勤了,或许这样说并不贴切,但如果只是同学,出于前辈对后辈的关爱,不该做到这种程度的。 之前因为陈斯远对穆星河的称呼,阿木尔便有些留意,加上上次他来家里调研,话里话外的语气,都透露出他对她不同寻常的关注。 这种感觉在他见过那两张照片之后,便盖棺论定,这个人跟他一样,同样喜欢着穆星河。只有心怀爱意,才能拍出这样的照片。 下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孟和没来得及将它们收起来,就放在桌子上,被他一眼看到。 接下来的谈话,更证实了他的想法,这位看起来矜贵疏离的年轻人,句句不离穆星河。无论是谁,只要一提到她,他的眼睛就会骤然一亮,顺势问起有关她的任何话题,对她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一包里的人,迟钝如巴雅尔,也知道了他的心思,和塔娜交流着眼神。唯有孟和,偶尔担忧地看着儿子。 倘若不是儿子夹在中间,她对这位年轻人印象极好,如果他真的喜欢女儿,她其实乐见其成。 吃过了饭,雨停了,外面也一片漆黑。他们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各自就寝。孟和尽管心有疑虑,却也不得不安排陈斯远去儿子的毡包。 一行人出了门,巴雅尔和塔娜要往自己的毡包而去。阿木尔紧走几步,到了塔娜身边,低低问道:“今天谁去我包里了?” 塔娜一惊,不由脱口而去:“索隆高娃今天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更新都跟赶狼似的,着急忙慌,牙缝里挤出的时间,是一秒也不多给。 前天听到我爸妈都阳了,她们都有基础病。我先天性神经衰弱,心里有点事就睡不着,果然失眠了。所以,昨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码了些字,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到了晚上,感觉自己可能随时撅过去,就把码完的一点字发出来了,连起标题和做简介的精神都没有了,今天才有功夫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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