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夜幕下绽放的彩色烟花。 夜晚的海风有点大,贺凉迟脱下外套给孟澄披在肩上。 他左手里提着她踢掉的鞋子。 就像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孟澄看了会儿烟花,忽地转身靠近他,胳膊绕上男生的脖子。 孟澄脚掌陷进软沙里,仰起头,他们离得很近,几乎鼻尖对鼻尖,没什么话,就这么静悄地相视着,眼神却都深得像是要望穿对方。 她黑色发丝往后扬起漂亮的弧度,朦胧的月光将两人的侧脸轮廓晕染开来,仿佛加了层柔和的滤镜,虚幻又分明。 气氛忽然添了几分缠缠的暧昧。 夜色沉昧迷人,迷人的也不止夜色。 沉默又微妙的一段对视里,贺凉迟先败下阵来,他耐不住,黑睫轻轻地闪动了下,微俯下头,要去吻她。 他这动作一起,孟澄便勾起唇角,像是只得了逞的骄傲小狐狸,没有犹豫地,她低覆下眼睑,也前凑上去。 明暗光影交错叠加,沙滩上勾勒出的两道线条缓缓靠近彼此,缓缓相吻合。 烟火无比灿烂。 而心脏因你而跳动的声音,比任何一场漫天烟火都要盛大无期。 “阿迟呀,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我也是。” —— 后来啊,孟澄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自己前十八年过得真的太顺遂太如意了,而这样的人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上天为了对其他人公平点,才会再次夺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天,是她的成人礼。 她在拆贺凉迟送她的礼物,是他提前学了两个月,亲手制作烧制的陶瓷娃娃,一个可爱中带着机灵的小狐狸。 他用自己编织的发圈绑起她那一头乌亮柔顺的头发。 红绳束青丝。 然后两人回中堂巷,孟澄还说着:“老孟今天早上给我发信息,说也要让你尝尝他的鸡蛋面手艺呢。” 可是,却没有等来老孟,等来的是聂君彬一通焦急的电话。 ——孟之行在办公室里突发晕倒,聂君彬汇报事务进去,发现的时候最少也是半个小时后了,已经被送往医院。 贺凉迟和孟澄紧急赶到医院,路上收到聂君彬报平安的讯息,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命运有些时候就是爱捉弄人,给你一颗糖之后,你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怎样大的一个巴掌。 “孟总,根据您最近频繁性地出现头晕呕吐视线模糊的症状,我们不排除是骨癌进行了脑转移,您得住院进一步地检查,如果严重必须要立刻进行相关治疗,不能拖了……” 医生严肃中带着不容乐观的话透过高级病房的门隙传出来,字字落入耳底,孟澄身上因着急和剧烈奔跑的热汗刹那间挥发干净,又重新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凝固的血液停止流动,她搭在门把上的手狠狠一颤。 等她把一段不长不短的话消化完,传递给大脑中枢,孟澄感觉脚底虚浮,眼前发黑,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昏过去。 贺凉迟把她扶稳。 孟澄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安忐忑地跳着,越来越快。 骨……骨癌? 不可能吧? 不可能。 不可能…… 一定是她听错了。 “阿、阿迟……”她声线不自觉发抖,嘴唇有点白了,使劲儿抓住贺凉迟的胳膊,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你刚刚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了吗?” 贺凉迟紧紧皱着眉,脸色肃重,望着她的眼神中纠着心疼和难过。 他没说话。 “你说话啊,你听到了吗。”孟澄用力晃晃他的胳膊。 贺凉迟依旧绷着唇一言不发。 门却在下一刻开了,聂君彬出现在门内。 “小姐。” 他也是一脸那样的表情。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孟澄松开贺凉迟,往后退了几步,逃避似的,仿佛进了那个门,就意味着她就要抓不住老孟的结局是注定的。 “孟澄……”贺凉迟哽喉,上前伸出手。 她后退,快速擦去掉下来的一滴泪,固执道:“我不过去。” “乖澄?” 孟之行努力喊她的声音被空气送过来。 他语气平常:“怎么不进来?老爸都听到你的声音了,又在闹脾气是不是?” 孟澄咬咬唇,把眼泪擦干净,深深吐出一口气,走了进去。 说来好像也很奇怪,老孟变老的感触,就在那一瞬之间。 即使是见惯了这些场面的医生,每每还是难免心生酸涩。 “孟总,您注意休息,检查的事……” 孟之行点点头:“你安排吧,辛苦。” 聂君彬和贺凉迟没进来,门一关上,偌大的病房只剩下父女俩人。 孟之行的笑容与往常无异,只是突发性晕倒消耗后,苍白脸色显得格外虚弱,他拍了拍床边。 “来,陪老爸说说话,咱们父女俩可是好久没有谈谈心了。” 孟澄坐过去,一出口就止不住抽泣:“什么时、时候的事啊?” “年初的时候。” 孟澄闭了闭眼,哭着半吼出来:“年初的事瞒我到现在?” “哎哟你看看你看看……”孟之行赶紧把她抱进怀里,“我不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哭得喘不上气,我的宝贝女儿啊,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怕你扛不住。” 孟澄快把唇咬烂了,肩膀还是一耸一耸。 此刻忽然回想起蛛丝马迹,开春时老孟说要出趟远差,她还疑惑这次为什么要两个月那么久,还不接她的视频,一定是背着她去偷偷治疗了…… 可是、可是她都没有发现啊…… 可是她爸爸生病了她都没有发现啊…… 孟之行干燥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看向窗外,“我觉得啊,是你妈妈想我了。” “少来,我妈才没那么自私,她肯定会想让你陪着我的……” 孟澄自我安慰般:“会好的,也有癌症患者活到年老八十的,会有办法的……” “老孟,你别放弃……”她的尾音闷闷噎在喉咙里。 孟之行笑:“当然了,我肯定不放弃,我还要亲眼看着我的女儿出嫁呢。”
第88章 你可以永远都是公主 尽管有国外引进的先进医疗器械,配备顶尖的医疗团队,沾上癌症,也只不过是减缓了孟之行身体状况变差的速度。 在病魔的缠绕摧蚀下,人类的生命显得格外脆弱,就像在毒性化学物质下逐渐溶解的有机物,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孟之行从神采奕奕的中年人,变成了仿佛是日落西垂的老人。 看着爸爸承受着身体被折磨的巨大疼痛却什么都做不了,孟澄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情绪低郁,笑容减少,只有在医院面对孟之行时会努力露出笑,可眼睛却总是红着的。 在这段时间里,贺凉迟一直都默默地陪伴安慰着她。 京城那边的孟家亲戚一开始都会每隔小半个月跑来北鹤看望孟之行,孟之行也知道他们都抱着什么实际心思,以费时费力为由让他们不要来了,那边的人也作罢,一堆没用的补品倒是接着送。 那天,孟之行精神看着好了很多,说什么都要回中堂巷一趟,谁都劝不动,一行人只好陪着他回去。 他在厨房教贺凉迟做鸡蛋面,“面不要煮的太软,不筋道不好吃,番茄去皮,鸡蛋炒的火候要刚好,这些调料一定要按我给你的比例放,不然就不是我给乖澄做的那个味儿……” 孟之行说话的气息很弱,语速慢慢的,句和句之间也停顿很久,胸口起伏却很明显,他仍坚持交代道:“小贺,我知道乖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你要照顾好她,她生日要吃一碗鸡蛋面,这个传承交给你了啊。” 贺凉迟捏紧拳,眼皮微泛红,咽了好几次喉咙才颤着音道:“好,孟叔,您放心。” 孟澄靠在厨房外,泣不成声。 平时十几秒上去的小阁楼,孟之行花费了十几分钟,他独自待了会儿,又下去院子里看那些花花草草。 回医院的路上,孟之行拉着孟澄的手,说了很多,没头没尾,意识已经不清晰了。 他最后闭上眼睛前,说:“乖澄不怕,老爸去天上,和妈妈一起保佑你……” 不、不要…… 老孟你别睡……别丢下我好不好…… 声音卡在极度酸堵的喉口,孟澄连哭声都发不出,紧紧握着的手渐渐变得没有温度。 直到孟之行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车,他们几个人一起掰开她不肯松开的手,白布一锤定音地盖在孟之行的身体上…… 孟澄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撕裂开,看着担架车在视线中模糊远去,她在贺凉迟的怀里哭昏了过去。 孟氏集团董事长,因病去世,连着占了一星期的新闻头条。 京城的人帮着料理后事,孟澄那几天一直没去上学,手机也没开,贺凉迟放心不下,去中堂巷却见挂着丧幡的别墅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衣男子,他进不去,只得连着在楼下守了三夜。 可好几天过去,一切流程结束,他还是没有机会见到孟澄。 回到学校,又过了几天,毫无征兆地,他和向照高文博等人同时收到了孟澄转学去京城的消息。 —— 后事料理完,姑姑孟之英和大伯孟之亭都想接孟澄回京城他们各自的家,为此起了几次争执。 孟澄不同意,她谁的家都不去。 她已经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而且那里不是她的家,她就想留在北鹤的家,留在中堂巷。 但是孟之英告诉她:“小澄啊,京城才是你的家,你爸爸只是为了集团在北鹤的产业才一直定居在北鹤的……” 才不是这样。 孟澄还是怎么都不同意回去。 孟之英无奈,拿出了一个珐琅手镯。 孟澄看着手镯喃喃:“我爸妈的定情信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孟之英屈蹲下来,抱住心理防线处在脆弱边缘的孟澄,眉眼溢着心疼,她柔声道:“还不明白吗?小澄,你爸爸放心不下你,害怕你一个人在北鹤会没人照顾过不好,更怕你待在这个房子里会触景生情走不出来,他把你托付给了我,让我带你去京城,我这个做姑姑的不能食言,所以,小澄,跟我走好吗?” 孟澄拿过手镯,不停抽颤地哭。 孟之英拍着她的背。 良久后,孟澄抬起头,求助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聂君彬,后者朝她点点头,示意属实,让她放心。 当时的孟澄状态非常不好,几乎到了有些精神恍惚低迷的程度,吃不下饭,失眠,什么都不干,就是感觉很累很累,很空很空。 所以答应了孟之英后,她顾不上和任何人告别,直接就转学去了京城,和北鹤的人都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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