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期待着,蒋溯能说陪她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有意这么提一嘴。 “十点半。” 可真够早,不愧是作息规律的正经学生。 “现在……”她架起胳膊,眯了眼腕表,“现在才八点呢。” 蒋溯沉默。 他沉默着就好,偏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 他又开腔:“我知道。” 她刷地睁圆眼皮,气哄哄地直回身子戳他:“蒋溯你就不能说陪我去图书馆待一会儿!你还答应过要给我补习的呢!” 蒋溯当然参透她的弦外音。 只是未曾料自己也会起逗撩她的闲心。 见她张牙舞爪的,连着也愣了愣。 殷松梦全然将他的反应定义为不解风情,眼睛里头也不懒洋洋了,觑起两簇湛湛精光,凑近到能数得见他鸦黑浓密的睫毛,似乎要洞穿他,坏兮兮问:“蒋溯你……不会是初恋吧?” 他又沉默。 这次是真沉默。 她啁啾不休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他松开手,走在前面,夜色匿起耳根一撇红晕。 殷松梦却坏笑得厉害,追至他前面,为了能盯看他的神色退着走,裙袂飘荡,半歪着脑袋揶揄:“那你刚刚,是第一次牵手了?” “怪不得高冷得要命,一点也不体贴,初恋嘛,我可以理解了。” 她环起胳膊肘,点着手指在脑里细数他撂冷话的次数,一不留神,被翘边的地砖绊了下,身体扭倒的瞬间,幸而蒋溯拉了她一把,另只手稳稳扶住细腰。 不过很快松开,沉着语气:“又不困了是么。” 嫌她话多?被她逗生气了?他向来这样,话很少,生气时才阴阴地来一句,或讽刺或挖苦的。 “不困啊!我可太太太太精神啦!”她故意反着来。 “我到宿舍了。”他停在原先的银杏树下。 去图书馆,还要沿路再往前,拐两个弯方到。 殷松梦脚步一顿,笑还没结束又怅惋起来。 回来的路可真短。 算了,有他在她还不能安心复习呢。 考前三是她的死目标,她可不是恋爱脑,金桦海必须拿在手里! 她安慰自己,挥挥手:“那你进去吧。” “明天见!” 等蒋溯真的转身走,背影渐远时,她又有点难过。 情侣分别不应该难舍难分,拥抱结尾? 蒋溯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可医药费已经不是他的担子,以他的傲骨,完全会拒绝做自己男友,难不成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为了名与利才屈就? 她曾觉得谁没点目的,各取所需就好,蒋溯为钱,她为情,他愿意演愿意陪她就成了,可现实真的朝猜忌靠拢时,她才发现,她接受不了。 她以前不这么纠结的啊。 想做什么则做,风风火火,纵情恣意。 “蒋溯!” 蒋溯回过头,怀里不期钻进个软柔柔的人。 “抱抱。”她搂着那截窄腰说。 是生气地说:“情侣之间告别要拥抱啊笨死了!” “看在你是初恋的份上原谅你这次。”又忿忿找补回来。 鼻息混入他衬衫的雪松淡香,感觉到他的手掌在自己后脑勺揉了几下,头顶响起低低的话音:“我去拿资料,等会儿去图书馆找你。”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她心情晴霁。 “这儿黑,有蚊子。” 大夏天确实蚊子扎堆,饭前她在这等了半小时,裙摆下的小腿便被咬出一串包,吃饭时一直很想抓,不过太失餐桌礼仪,一直忍着罢了,现在且还痒着。 “那你快来。”她仰头督促道。 “嗯。” 考试周前夕,图书馆莘莘学子挑灯夜战,可见竞争多激烈,也就蒋溯这种秉赋超高的才能淡然早睡。 殷松梦在这复习图的就是个氛围。 但两条小腿肚的蚊子包折磨得她不住地弯腰去挠,不然则互相蹭着止痒,分神不已。 蒋溯来时她还在抓蚊子包。 他手里补习资料放下,拍拍她肩,朝外示意一眼。 殷松梦跟到楼道,看清他手里拿着一管软膏。 “止痒祛肿的。”他说。 崭新的,没拆封,他绕去了医务室? 那不顺路,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估计是宿舍囤着的吧。 她接过,拧开,但她穿着短裙,深领开到胸上一点,不便弯腰,也不好蹲,楼道又没椅子供她坐着搽。 她便望向旁边的蒋溯,眨巴眨巴。 后来,她倚着墙,蒋溯一条腿抵地半跪着,搽哪条腿时,他便替她脱下那边的高跟鞋,把她的腿踩在自己屈得更低的大腿上,从腿肚,一一搽药,脚后跟的也没错漏。 手指瘦长,润着温和,沾了药膏抹上去时会转圈涂匀,有条不紊。 她的角度能只能看到他墨黑的发顶,微露的眉梁鼻尖,以及,偶尔拂往小腿的鼻息。 “好了。”他虎口端着高跟鞋穿回去。 她的腿被他捉着放回地面时,反而有种踩在棉花上飘飘然,叫她再度忆起他大腿根贴着足底的触感,透过布料的温度,以及劲实的肌理…… 蒋溯给她讲题,准确来说是“写”题,图书馆很静,他把关键步骤边写边圈,她瞬间醍醐灌顶。 发消息吹质朴的彩虹屁: -蒋溯你好他妈厉害! 蒋溯淡淡看了眼悬窗微信,倒盖手机,一惯没什么反应了,就和给她搽药似的,明明动作亲昵过分,她都遐思连篇,他还能一板一眼,气息不乱,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她没逗他。 而是连呼吸也压低,减弱存在感。 因她发现,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超过十点半——蒋溯睡觉的点。 她刻意没提醒,该写题写题,该默背默背。 直到后半夜,凌晨三点多。 她没熬住,趴桌睡沉了。 夏天亮得早,五点清曙泛白的时候,她还睡着;第一缕朝阳漏进窗隙时,她还睡着,不过太刺眼,眉头挣动,睡得并不安分。 不过很快,靠窗的身影前倚些许,阴影落回她眉眼,她又呼呼大睡着。 直到七点,澄澄光线已经晒得离这桌很远,她方从座位弹起来,蒋溯不知何时离开的,她瞟眼旁边空位置,胡乱塞着书本,背包离开,一脚油门轰回住处洗澡,再轰回学校上早八。 虽然是大课,但蒋溯是没有自觉给她占座的。 他前后左右满员,殷松梦从旁路过,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要不我给殷松梦让个座儿?”他们昨晚牵手的消息沸腾过,蒋溯彻夜未归,早晨元子野一见他,疯狂追问两人关系,蒋溯明明承认,可这表现,哪像热恋。 “不用。” “她进来的时候可看了你好几眼。” 蒋溯耷着睫,眼底淡青,食指中指斜夹着笔杆。 “是么。”嘴唇动了动。 殷松梦动心了。 他没有。 没有。 做戏而已。
第10章 “对了,我昨晚远远看你从校医室出来,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我当时还叫你……” “上课了。” 被打断,元子野只好憋回话。 统计学的课连堂,上到一半,后排殷松梦的位置空了。 她趁课间休息走的,汪宝玲还问:“你去哪?” “金桦海有人闹事。”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声音挺响的。 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 经理来电说闹事的是方宙辉。她奶奶方丘家里六兄妹,方宙辉是她幺弟生的幺儿,只比她大三岁,殷得麟帮他找过不少工作,都眼高手低,不知怎地煽动方丘来打她酒吧的主意。 她也就在蒋溯面前黏糊了。 酒吧经理眼里,哪回不是脚踩高跟鞋,走路生风。 “人呢?” “被我们劝住了。只是乐队的贝斯手被他搡了一把,扭到了手,已经送医了,这个点客人少,都安抚过,做了免单。”经理其实处理事故是老手了,只是碍着方宙辉身份,像尊佛似的动不得。 办公室内,方宙辉腿架在桌案,手里一把剪子,对着殷松梦的一盆兰花要来一咔嚓。 “你敢剪它一片叶子我就把你全身的毛剃光。” 不是威胁,她真干得出来,方宙辉嘴角抽搐:“我可是你叔叔!” “表的。” “腿放下。”她又说。 “哦。”方宙辉咻的收腿,扎屁股似的直接站起来,人高马大一个,还是个白毛寸头。 等殷松梦一坐,他气势矮半截,刻意插手进兜,屁股靠着桌沿:“不是很喜欢你乐队的音乐风格,加了太多电气化元素,躁是躁,不够清爽了嘛。” “轮不到你管。” “呵,马上也就是我管了。”声音压得很低。 并非方宙辉有方丘撑腰还怂,而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殷松梦会抽他耳光。 小时候他欺负她刚到殷家,抢她玩具、扯她头发、捉虫子放她被窝、把不爱吃的青菜夹她碗里…… 这些当着方丘的面,她一声不吭,等背地就拦住他抽他耳光,也不知道比他小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力气,他高肿着脸哇哇大哭,找方丘告状,她被罚跪,出来又抽他,一来二去他学乖了,不敢再惹她。 有一次不小心撞碎了她的瓷娃娃,吓得他揣回一兜子碎片,胶水粘了一夜,第二天远远把满是裂缝的娃娃放在地面,见她脸色阴沉,又学电视上求饶那样,磕了个响头撒丫子就跑。 金桦海他的确眼馋,跟方丘提了一嘴,没想到姑妈疼他,拉着他手说:得麟说了,等到六月中旬就归你啦。 他问:不是说表侄女儿考到前三就还归她? 方丘哼了声:她能考前三,我还能考状元呢! 距离六月中旬的期末还剩十三天,他心一痒,来了金桦海;嘴一痒,挑了几句刺;贝斯手回嘴,手一痒,搡了他一把。 谁知道大男人嘴上血气方刚的,身体弱不禁风!倒在架子鼓上乒里乓啷。 那群经理狗腿子,立马电联殷松梦,还说他闹事,闹事?行,他得稳住气势,等上任了全给他换掉! “你说什么?”殷松梦扭头。 他顿时远几米:“没什么。” “去医院给贝斯手赔礼道歉,把人带回来。”乐队小有名气,结果刚请来第一天,还在排练就遇上瘟神。 方宙辉摇头,又点头。 多宝格相框,殷松梦一身巴西柔术道服,腰间黑带直逼眼球。 只是他这一去就没敢再回,贝斯手他倒是见了,歉也道了,不过人手腕扭伤,带回去晚上也没法驻台演出,情况不妙,他溜了。 她跟这人八字不合,五岁刚回殷家,人生地不熟的,方丘的厌恶是情绪,她避免接触就好,可偏偏这个所谓的表叔,一次又一次捉弄,她甩回去的第一个巴掌,是他抢了她的玉挂坠摔地上,妈妈给她的,那个巴掌用足所有力气,手心久久发麻、红热,没人知道她心跳多快,听着远去的哭声有多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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