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音很好听, 和记忆里透过礼堂音响传至满场的空幽声线重叠。 而记忆再往前,是隐秘之境—— 有次课间, 翁青鸾来找陈知让, 陈知让不在,她径直在陈知让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商从洲都知晓。可她不和他表白,以同学的身份与他相处, 商从洲也不好贸然说些难听话。 广播里忽地响起一道女声:“下面播送一则通知,请……” 冗长的通知结束后, 翁青鸾忽地问:“刚刚广播里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商从洲和陈知让个高,坐的最后一排。 前桌,左边,右边的位置,都是空的。 翁青鸾显然是在问商从洲的意见,可她不点名道姓,言行举止,不经意间,拉动二人之间的熟悉感。 商从洲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说:“还行。” 笔尖流畅地在草稿纸里划拉着,蓦地,停下。 他顿了顿:“昨天的那个声音,挺不错的。” 翁青鸾微楞:“昨天的吗?” 商从洲:“嗯。” 翁青鸾问他:“你认识昨天的播音员吗?” 他接着走笔,顺着解题思路,计算结果,少年拖着慵懒随意的语调,漫不经心:“昨天的播音员,高几的?” “高二实验班的,书吟,你认识吗?” “……” 商从洲面色未变,低敛的眸里,有浮光掠影,一闪而过。 他嗓音清冽,语调冷淡:“不认识。” 空气静了一瞬,待他这句话落下后,浮尘在光影里翻涌。 翁青鸾笑盈盈地:“不认识也正常,当初陈知让还不同意她进广播站,觉得她长得太普通,不够漂亮,也没有辨识度。他到现在估计都叫不出书吟的名字,不过我觉得,她清清淡淡的,看着挺舒服。” “要不五一汇演,让她来主持吧?她声音条件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商从洲淡淡然道:“你们广播站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翁青鸾笑:“你不是学生会会长吗?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商从洲抓起桌上的试卷,起身往外走。 身后,翁青鸾喊他:“你去哪儿?” “找老师问问题。”他言简意赅,不愿多说。就连翁青鸾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么久的聊天下来,商从洲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她。 他从来如此,看似绅士,温儒,极好相处,与所有同学都能聊上几句。 实际上,人际关系淡漠到了极致,交情只浮于表面。和他说话,气氛总是和谐轻松的,可谈话结束后,对方才幡然醒悟,自己没有从对话里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成熟又可怕的交际技巧。 后来,翁青鸾果真找了书吟来当主持人。 她企图说服商从洲当另外一个男主持人,却被他拒绝。 商从洲很少有后悔的事,他向来做事沉稳,考虑再三。想要得到的,即便得不到,也没有关系,他没有太多的胜负欲。所以失去和得到,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他有着拱手河山的气魄。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他想,回到2015年,高三那年。 答应五一汇演的主持邀请,和书吟做搭档。 遗憾之际,室内响起空濛的脚步声。 “我好了,”书吟略带歉意的嗓音响起,“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和研究生同学打电话,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没关系。”商从洲扫过她,眼里闪过惊艳,“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其实书吟穿着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黑色背带长裙,修长款,掐出她窈窕漂亮的身材曲线,双肩蝴蝶结耷拉。内里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内搭。干净,文艺,又温柔。 头发半扎在脑后,黑色的蝴蝶结扣着。 要真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恐怕就是发型的不同。 被商从洲这么一夸我,书吟面色羞赧,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脑后的蝴蝶结,“……有吗?谢谢夸奖。” 商从洲说:“不客气。” 空气好似稀薄起来,室温仿佛也升高了。 书吟莫名很热,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熨烫,被包裹住的身体,也是热的。 她想起手里的袋子,转移话题:“你的衣服。” 商从洲接过,漫不经意道:“我好像忘了把你的衣服带回来了。” 书吟表情茫然:“我没有把衣服落你那儿吧?” 说完,她反应过来:“你那天穿走的衣服吗?不用。” “毕竟是你的衣服。” “送你了。” “……” “而且那衣服是男款,我也穿不上。” “配套的女款呢?” “我穿了。” “……”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 穿堂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呼吸里带着潮热,嗓子里有一阵一阵的潮涨。 情侣家居服,他穿男款,她穿女款。 他……是什么意思? 书吟唇瓣翕动,强装镇定地问他:“你……是比起男款,更喜欢穿女款吗?” 商从洲愣了愣,眼里有笑,松散着荒唐。 她一句话,就将风花雪月的旖旎化散。 商从洲是有挫败感的,但他可能是真的中了邪,竟觉得她这副模样很可爱。 “没有,我就问问。”商从洲圆了这段对话,“什么牌子的家居服,挺好穿的,我再买几套。” “这个牌子只做情侣款。” “是吗?” “嗯。” “质感挺好的,你觉得呢?” “……嗯。”书吟声线倦倦的,沉了下去,她眨了下眼,强调着,“情侣款,买的话,都是两件一起买。” 语气里,是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醋味儿。 而那股醋味儿,在看到商从洲车里挂着的挂件时,瞬间消弭了。 书吟:“你真的一直挂着啊?” 商从洲发动车子,侧脸线条流畅,慵慵懒懒地笑着:“嗯。” 车往前开,挂件摇晃,刻着字母的珠子,转动。 书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上面的珠子。 “怎么突然想到送我挂件?” “翻译的钱,容总转了我特别多。你的钱,我转给你,你又不要。所以只能送你一个礼物了。” 到头来,还是想和他清算。 他总觉得自己心冷,可他觉得,书吟的心比他更冷,凡事都想和他算得明明白白。 商从洲意兴阑珊:“我还是得把那套家居服还给你。” 不明白他怎么又提到这个,书吟皱眉:“真不用。” 商从洲说:“要的。” 书吟说:“真不用。” 商从洲说:“多少钱,我转你吧?” 红灯亮,车子怡怡然停在斑马线外。 说着,商从洲就解锁手机,像是要打开微信,给她转账。 书吟被逼急了:“不值几个钱的,你别转我,商从洲……”尾音颤着,几分渴求,几分无奈。 十来秒的红灯,很快就变绿。 商从洲故意招惹她,哪成想她这么沉不住气。 他看她一眼,轻飘飘的口吻:“有的人,连干洗费都要和我计较清楚。” “……” 意识到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有的人”,书吟呼吸滞了下,心虚地垂下头。 “当时,我们也没有很熟。”她辩解。 “送你回家,接你上学。”商从洲无波无澜的语调,“原来还是不熟。” 书吟默了默,轻声:“你怎么还记得?” 商从洲喟然,捉摸不透的语气:“哪有那么容易忘。” 容易忘的,是顺手,顺路,顺便。 一下。 两下。 三四下。 书吟轻抬着手,降下车窗玻璃。 风涌进来,伴随着她剧烈的心跳声。 雨后的空气,潮热,黏腻地糊在她皮肤上,湿漉漉的。像十七岁时喜欢他时的心情,每天夜里都在想放弃,醒来后又无可奈何地喜欢他。 逃不掉,舍不得,放不下。如蛛丝缠绕满身,困顿其中,无法抽离。 潮涨潮热,在看见他右耳的时候,归于平静。 他的助听器很小,藏在耳蜗里,不仔细看,看不见。 所有的欲言又止,变成酸涩的苦水,在她的胃里翻山倒海。 书吟的眼暗了下去。 冷不防,商从洲侧眸睨她一眼,端方清贵,风度翩翩。 “怎么不说话了?” “好像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书吟笑,“和你算干洗费,和你计较的那么清楚,我好像,特别见外。” 他收回眼,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袖子挽起,露出清晰劲瘦的肌肉线条。 “以后,还要算那么清楚吗?” 书吟凉声一笑:“不了。” 咽下那些隐痛。 她不是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只是害怕人情来往太多,她会变得贪心。 见了一面,就想见第二面。 与他可能是指缝间流淌的微末善意,可人如貔貅,贪心起来,恨不得把他十指间的缝隙都占为己有。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怕自己成为一个贪心的人。 - 商从洲从性能、车型、配置、需求等多方面考虑后,给书吟选了五款车。五款车,是两个品牌的。 到第一家店,4s店经理前来接待,他胸上没有挂铭牌,所以书吟把他当做热情的销售顾问。 简单的介绍后,书吟试驾了车。 只试驾了一款,书吟确定:“就这辆吧,我能全款吗?” 来之前,书吟上网查过,4s店销售更喜欢分期购车的客户群体,因为分期付款,销售得到的分成更多。打工人各有各的辛苦,大家都是为了钱生活。她能理解。 但她不喜欢分期,总觉得,欠了人钱。 不论是欠人钱,还是欠人人情,都令她坐立难安。这种亏欠,时常伴随着深夜噩梦,醒来时她身上冷汗涟涟。 原以为,销售会与她拉扯几回,没想到,听到她的话。 销售应得干脆:“当然可以全款。” 反倒是商从洲,劝书吟:“不再看看别的车?” 书吟摇头:“不了。” 商从洲说:“别的车感受更好,也不要吗?” 销售过去拿纸张谈车内里的配饰已经送的东西,休息区,只有书吟和商从洲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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