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沙微笑着摇头,表情僵硬。 旁边麦哲伦大笑起来:“就是他!” 林毓提着照片:“你认得这个人?” 赵海生回头,看见林毓正指着合照里站她身后的哈拉克,偏偏是哈拉克,赵海生没了笑,她坐端正后立马给自己点了根烟,眉头揪着:“你男朋友?”忽然想起林毓提过的一个中国名字,“郑云?” 林毓点头。 赵海生忽然笑了下:“命运安排一切,这句话不假。” 林毓问:“他在哪里?” 赵海生毫不含糊:“他在布若。”慢慢吐出一圈烟,星火凋零,回忆起那年她最后将人葬在那里的片段,“我把骨灰葬在了教堂墓园。石碑刻着哈拉克,因为不知道他真名。” 握着爱人昔日的照片,林毓再没笑过。 程易山也难以接受,郑云是他认识十几年的朋友,92没有联系,后来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没想到他会被部队秘密调至4507团参与布若战役。 看见林毓这幅模样,赵海生开始怀疑当时道出真相的果断性,至少不该说得那么直接,她闭了闭眼,神情疲劳地望向窗外,却见远处村子那里驶来两辆吉普车,一声枪响朝天打,赵海生转身,两指掐灭蜡烛,其他方位的蜡烛也被就近人顺手灭了。 程易山带着一队人凑近观察局势,奥凡徳和其余人则在农场静待消息,没过半小时,那边屋子接连着火,随后传来人们的惨叫声,她当场愣住,心里生出一股怒火,和奥凡徳说:“你们再不去支援,这里的人都得死光。” 奥凡徳带着士兵争分夺秒地赶去。赵海生担心程易山,阿沙说他会没事的,摇晃着手里的酒瓶,人显然有些醉了:“没想到你男朋友和林医生是哈拉克的朋友、爱人,真是时过境迁,我连他具体长什么模样都快忘了,只记得当年安鲁军那些憎恶的脸,不停地羞辱他谩骂他,那是我的错。” 赵海生说:“那只是意外,阿沙,后来我们都得救了。” 阿沙说:“但哈拉克还是死了。血色圣诞节那晚,我们都在喝酒,安鲁军却释放毒雾……他们死的很虚无,完全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阿沙。”对讲机那边的程易山下达作战行动后,赵海生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恢复镇定,大概十分钟后,附近居民避难到此地,多多少少二十余人,惊恐地抱成团,那个胆大的姑娘阿亚朵咬牙哭泣着:“他们想要粮食和水,我们给了他,他们却还想要女人,村长的女儿被杀死了,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被当场枪杀,我恨透了恐怖分子,我势必要杀死他们。”阿亚朵紧紧抱着十七岁的弟弟,面目依然愤怒难受。 交战止于晨曦,程易山在那两辆吉普车上搜寻到补给箱和油桶,奥凡徳乐开花,总算不缺汽油继续赶路了。离开前,那位阿亚朵带着弟弟向奥凡徳表示自己要参军的想法,奥凡徳问问程易山,程易山说看你想法。奥凡徳就准了,把人写进士兵名册,简单配了军装武器,一行人就这样上路了。 后半段路顺利很多,直到他们从远方看见犁西城,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城内冒起黑烟,城外横着寒尸,难以想象内部情况究竟是怎样的惨状,没有枪声意味着此地战火短暂歇止。通讯兵没联系到犁西军团,这地方的信号被莫名黑了,手机打不通,只能冒险进城。 程易山和先遣队一同进城,原地暂留十三个人,赵海生紧握着对讲机,祈祷他们别遇上袭击。 一小时后,对讲机传来“C区安全,A1进门。” 麦哲伦回了对讲机后,左手朝他们挥了挥:“我们进城。” 城墙倾倒,C区的商店街四处狼藉,很难遇见完整的店铺,大家伙躲残垣断壁里,奥凡徳正在头疼得找到暂时歇脚的地方,四处探查的程易山爬墙跳回来:“除了CD两区严重点,其他地方多多少少有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犁西军营在这个方位。”他伸手指指桌面上的那张图纸,“但现在局势不明,我建议暂时不要露面。奥凡徳,你们有什么想法?” 奥凡徳说:“嗯,还是别露面了,在我们的援军赶来前,得先找到据点。” 程易山嗯声。 沉默良久的麦哲伦默默举手:“拉格列夫和阿沙,他们说有事,暂时先离队,一会儿回来。” 原本平静非凡的程易山迅速转身盯着麦哲伦:“什么时候?” 麦哲伦说:“……半小时前。” 奥凡徳满脸不可置信地教导麦哲伦,说怎么能让他们擅自离队,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吗。 程易山举手揉着眉心,沉默良久:“目前不清楚他们有什么打算,我们暂时不挪动,等他们回来。” 阿亚朵问:“如果最后还是没回来呢?” 程易山说:“一小时后,还没回来,我们前往西侧大厦。” 那位老板依旧兢兢业业地守着旅店,阿沙换频联系到他时,他正躲在地下室里追英剧。赵海生两人抵达时,他还在看,可谓是废寝忘食到极点。最后阿沙直接收了他的录像盘大声嚷嚷:“外面都打仗了你还有闲情看个屁的英剧!枪呢?有没有子弹?都给我们!不是我们要用!是别人!对了,你这里有没有很多房间,人也不多,三十几个吧……别贫嘴,反正这里早晚被炸了,还不如先给守卫军歇歇脚。” 赵海生握着对讲机,换回原先的频道:“旅店安全。” 她正窝在大厅的沙发上睡觉,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奥凡徳他们的说话声,随后,身旁的那块沙发慢慢凹陷下去,有人坐在她旁边,用粗糙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赵海生被他抱起来,进了一楼的三号房间。 两人躺在床上,赵海生思考这是多久没有实现的拥抱,她凑近点,抱得更紧,说:“抱歉,我不知道哈拉克是你朋友,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你。” 缠在她腰际的臂膀又紧了紧,他说:“谢谢你,能安葬他。”男人沙哑的声音砸到她脑袋上,顿了半秒,补充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原谅你擅自离队。” 赵海生蹭蹭他:“就原谅我吧,这一路上我也是很辛苦的。” 程易山说:“赵海生,这是正事,请你严肃对待,万一你碰上敌人该怎么——” 却见赵海生不耐烦地半坐起来说:“哎你可真麻烦。”她跨腿坐到他身上,随后倾身吻住了他嘴唇辗转反侧,数十秒后才离开,她坐正,“原谅吗?” 程易山舔了下嘴唇,速度很快,他说:“不原谅。”
第44章 白鸟Ⅱ “真的不原谅吗。”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手仍旧轻轻搭在他胸膛前,那种带给他的感觉很痒,就像羽毛轻拂在水岸上,赵海生继续回答,“也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能随便行动,别原谅我了,我去陪林毓睡觉,这大床留给你享受。”假装打了哈欠,准备从他身上下来,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扣住,视线望下去,见到他那脸沉默和固执后,程易山说:“让她一个人静静。” “好吧,那我去隔壁睡觉,顺便额阿沙打牌娱乐娱乐。” “现在什么时间还打牌,熬夜伤身,况且阿沙还是个男人……你得只能待在这里。”他最后只能总结出这句话,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阿沙是男的怎么啦?隔壁里有小两间卧室,虽然挤了点,况且他是我朋友,之前我们不也是这么分房的,你着什么急。” “那是以前。” 赵海生嚯声,挑了眉:“还真把女朋友当宝了,当初普通朋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扭扭捏捏,态度真稀奇。”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这招欲擒故纵,拿捏得十分到位,对方却仅仅沉默三秒,眼睛盯着她,淡淡回答:“赵海生,你将来会瞧见我更多的扭捏,到时候再稀奇两句给我听听。” 赵海生笑了笑,想说好啊,脑袋莫名蹦出两人幸福生活的场面,一瞬间的惧怕和向往涌上心头,导致她的想法和话语卡在原地,怎么也发不出来,她闭上嘴,又张开嘴,笑着回答:“好啊。” 他们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她没想象过。 房间灯灭了,程易山即将陷进梦里,她却从被窝里咕噜噜爬出来摇醒他:“今天是不是还没吃药?快起来,醒醒,眼睛睁大点!”她扒拉不开他的眼睛,只能扒拉他的嘴巴后把药塞进去,折腾十分钟,安静了,他想着总算能睡两小时,此时此刻,怀里的人辗转两圈,似乎毫无睡意。 可能在害怕外敌,程易山这么想,正要安慰,她却冷不丁起身下床,翻开被单后往里面摸索一阵,嘴里嘟嘟囔囔地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硌背,这下面竟藏着一小罐酒壶!” “……” 深夜云层聚集,天色骤变,雪如瀑布纷纷扬扬落在泥地上,堆起厚重的白色棉花,掩盖住了大片血色和寒尸冻骨,至少这座城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静谧。凌晨五点多,犁西军按批进入城内交战区搜查敌军,所幸旅店并不在区搜查范围内,旅店老板这才讲起近半月与犁西军对战的那方,是由甘纳群众武装组织成的帕达林民兵。 阿亚朵担忧道:“好端端的,帕达林怎么会和犁西军对上?他们原先不是一伙的吗,几年前还一起合力打过萨姆军团。” 奥凡徳说:“是费诺将军的问题,那家伙违法乱纪,和贩毒黑党合作,害了这么多人,就算能清理干净后事,还是会有些蛛丝马迹,这事儿传到民兵脑袋里,北部肯定得打一架。” 阿沙摊手:“要我说,这架咱们不能掺和,两边都吃力不讨好。” “前天费诺将军三言两语糊弄人们,说这场仗很快就会打完,绝对不会波及到其他安全区,请相信我。相信个屁相信,昨天一个炸弹直接把幼儿学校炸毁了,就是那个该死的摩基司上校瞎指挥。”老板气得一掌拍响桌子,震得人心颤抖,“犁西原本那么平和,就是政府不作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里兰,你们能想办法救一救犁西吗?” 程易山坦诚回答:“光凭我们救不了犁西。” 别人没有吭声。 汉斯叹口气:“费诺笑里藏刀,民兵也不吃素,两边都沾上,可能会搭上我们所有的人。” 赵海生说:“费诺自己挖坑自己挑,就算有理事护着,触犯那么多法律,证据确凿,现在不就是你们守卫军出场发扬正义的时机吗?” 程易山拿捏着她的话:“……发扬正义,这是什么电影的热血台词。” 赵海生平静回答:“不是电影,这是育儿动画片。” 众人再次沉默了。 程易山说:“我们得先见见帕达林的民兵。” 天色还很黑,老板带着汉斯和麦哲伦外出寻找民兵踪迹,在天台观望战局的程易山他们还未下来,今天的交战区只稍稍响了几枪,大家都以为接下来会有大爆炸,没想到一整日出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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