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远:“翊翊,你有空的时候,查一下最近的订单。” 章翊:“查什么内容?我正忙着呢,有话直说。” 欧远:“查一下西南这边的客户,最近都从哪个办事处下的订单。” 章翊:“你什么意思?” 欧远:“意思你还不懂吗?” 章翊:“我知道了。晚点回复你。” 公司规定,为了避免市场乱价,国内所有办事处销售的布料,单价必须和总部与分公司统一。原则上,各办事处只承接所在区域范围内的客户订单,特殊情况,必须经过审批。比方说,沈阳办事处如果接到武汉客户的订单,可以指路客户武汉办事处承接,因为单价相同。但若因为与客户私交问题或者说客户在当地有办事处或者分公司,只在当地下单,那就需要经过审批。这样,有利于公司各地市场良性发展。 章翊找到六个办事处对接的姑娘,让她们把最近两个月的所有订单,交货的、没交货的,全部搬到她工作位上来。她开始仔细查阅。她先找出蓉城办事处的订单,计算了一下业务量,的确比前几个月低了不少。然后再查看其他五个办事处的订单,订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客户的公司名称,她只需要定向地找出西南地区的客户即可。 查完之后,结果非常清楚。 她思虑很久,想起岑欣和她说过,她现在的工作岗位,后面可能会接触到一些小人,不可太较真,不可挡人财路。挡人财路?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欧远,而是找到对接厦门办事处的张盼。 小会议室里,章翊扔出手里的文件夹,开门见山:“说说吧,怎么回事?” 张盼惶恐地接过文件夹,翻阅了起来:“章组长,订单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说,还是我现在直接去和总经理汇报?”章翊声色俱厉。 “我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请章组长明示。”张盼低着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态度。 “好,那就明示。”章翊拿回文件夹,从里面取出数张订单,摊在她面前:“岗位的职责和部门的相关规定,你入职的时候,我详细地跟你说过,想必你没有忘记,毕竟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厦门办事处的订单,客户名称上写的是西南地区的公司,而我没有接收到过任何审批。” 张盼犹犹豫豫,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忘记写审批单了。” “忘记?很好!你一张订单忘记审批,可以原谅,你数数你面前有几张订单,这只是近两个月内的订单。”章翊觉得面前的姑娘十分好笑,就这说谎的水平,能干出这么明目张胆事情,实在过于滑稽:“而且为什么全是西南的订单?你对接的可不是蓉城办事处。” 张盼低头沉默。 “厦门的李经理,给了你什么好处?”章翊不想再和她弯弯绕绕,引入正题。 张盼继续低头沉默。 “公司明文规定,总部、分公司、各办事处,单价统一。承接非本区域范围内的订单,李经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仅仅是为了那点业务提成吧?”章翊把话说得非常直白。 张盼纠结着,抬起头望了章翊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章翊摇了摇头,无奈于自己带的人,快半年了,竟然摸不清对方的属性。她站起身,收拾摊在她面前的订单,虚张声势:“行吧,我的职责尽到了,后面你自己和总经理谈吧!至于他会怎么处理,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张盼突然开口:“章组长,求你放我一马!这段时间,我也每天在担惊受怕,但是……但是……” 章翊重新坐回会议椅上,示意她继续说。 “厦门办事处的李经理,承接西南客户的订单,不是为了赚业务提成。” “你也知道,目前办公家具和部分民用家具的市场前景,布料需要求量很大。而且像公司这样的实业工厂,并不算太多,主要是质量和价格。” “西南这几个客户下的订单,其实有一部分是李经理要的,你也看到了,都是最常用的布料,而且数量比较大。他只是从客户名下走个账,他一直在做中间商,这批布料后面会高价转卖到他手里的客户那里。” “至于他怎么联系到的那几个西南客户,怎么和客户分成,我就不知道的。他没有从厦门客户那边操作,也是因为怕被公司查到。” “我帮他,是因为……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些分成。但是,没有特别多。” “我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是……但是我家里有弟弟在上大学,需要钱。” “章组长,请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章翊听完李经理的生财之道,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地想要称赞一句。也许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可以发财,但是,终归是失了人品。反观面前的张盼,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的请求,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都在这里了。 岑欣走后,那个岗位一直空缺着,不知道万朝阳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业务部门,各组管各组的事,处理不了的,直接找分公司总经理。章翊犹豫了一阵,起身走向了总经理室。 第二天,人事部出了一份公告。 厦门李经理,因违反公司规定,给予立即开除处分。公司当天安排了另一个办事处的负责人过去交接。 内销组张盼,因知情不报,给予记大过处分,扣除三个月的业务奖金。 看到公告,章翊想:这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挽救,希望你以后好好工作,好好做人。 欧远为了表达感谢之意,给许常发去了一条短信:【许九,你家九姑娘,今天干了件大事,直接关系到兄弟我的钱包。账号发来,给你汇顿饭钱,我请她吃饭。】 许常正埋头在一堆图纸里,修改尺寸,看到短信,嘴角向上弯出好看的弧度,回复:【她哪天干的不是大事?饭钱就免了,份子钱多备点。】 欧远:【怎么?准备结婚了?】 许常:【找人算了个好日子,准备先去领个证,合法同居。】 欧远:【哈哈……改迷信了!行吧!份子钱随时给你们备着呢!】 许常:【我要双份。】 欧远:【我是媒人。】 许常:【所以双份。】 欧远:【……要得。】 晚上洗漱完,许常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汽车杂志,章翊拿着一把指甲剪刀走过来,蹲在他腿边,拽过他闲置的手,神色自然地给他修剪指甲。 许常怡然自得地看着她,丢下手里的杂志,抬手抽去她头发上的木簪,长发倾泻而下,他习惯性地伸手触摸,柔软光滑,清香四溢。 章翊瞪了他一眼:“又在摆弄我头发!” “好看。”许常笑意里藏着些许羞涩。 章翊紧了紧手里抓着的手:“别动,再动就让你见血。” “你舍得?”许常放下触摸头发的手,老实端坐。 “算了,我找个时间去把头发剪了,放你枕头上,你天天睡觉都可以抱着它,我也不用再被扯得疼,完美。”章翊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许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要。动态比静态美。” 剪完指甲,章翊似想起什么,握着他的双手,犹豫着问道:“许常,我问你一个问题。” “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许常紧了紧她的手。 章翊:“你去燕京之前,是没见过我的吧?” 许常:“没有。” 章翊蹙眉:“那万一我要是尖嘴猴腮、面目可憎,你怎么办?” 许常低笑出声:“那我就多赚点钱,带你去整个容。” 章翊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许常忍俊不禁: “没有没有,逗你的。” “去燕京之前,欧远提过几次,他说这个姑娘比较有趣,其他的没说,我也没问过。” “其实我幻想过无数种你的样子,也作过最坏的预测,但是心脏选择了你,我只能顺应着它。” “去燕京找你,可能是我这27年来,做过的最不清醒的一件事,但却是最正确的一件事。” “所以,人活着,应当遵从本心。” “本心,不一定非得用对错去评判。它可能不太敞亮,也可能就是晦暗的,但那都是每个人建立在某一个特殊阶段中的希望。” “就像你们公司今天被开除的和被记大过的同事。” “你不必耿耿于怀,从你的立场来讲,你没有做错。” “立场不同,选择就不同。” “人活在选择里,而不在是非里。” 章翊听着许常这一大串似回答又似安慰的话,有一种似曾似相识的熟悉感。是的,每每她遇到烦恼的事,他总是这样不厌其烦的堪以告慰,如兄似友。 章翊满足地靠进了他的怀里,埋脸在他的胸口。 是非成败,不过尔尔。 良人作伴,长乐未央。
第34章 感应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清早,许常和章翊一起下了楼。章翊去考科目一,许常去见许送。 经过一个多月和许送的远程沟通以及章翊的苦口婆心,许常终于接受了许送即将未婚产子的事实。 许送的情况不太好,由于妊娠期高血压的增高,对一个学医的人来说,她提前作好了早产的准备。 许常到的时候,许送正在和一个家政人员交待生活琐事。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那麻烦你下周一就过来上班。我这有客人,就不送你了。”许送把家政人员引到门口,叮嘱着。 关了门,许送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许常,想起了上一次在家里发生的不愉快,犹豫着开口:“你喝点什么?” “不喝。”许常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有事和你说。” 许送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略显尴尬:“不要问孩子是谁的。” “不问。”许常点点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个信封,递出去给她,开门见山: “这个是给你的,另一个是给章翊的。” 许送怔愣一瞬,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 “给你的是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差不多可以支撑到孩子上幼儿园。” “虽然你的决定,我并不支持,但我们是亲人,我有义务协助你承担后果。” “这事,我跟章翊是商量过的。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养大孩子。决定权在你,不作强求,等到你愿意接受章翊的那天为止。” “给章翊的是一封家书和一张卡。你记着,这个信封一定是在我离世以后,你才能给她。” “还有一件事,我要交待给你,你必须要做到。假如我先死了,火葬之后,我的骨灰,你只能带一半回去安葬,另一半留给章翊。”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原本她应该有正常的人生,但因为我……不论我能不能陪她到白头,这一生,我都欠她的。希望你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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