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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诗筠依然浅笑，“也是，平安最重要了。” 宁宁走在最后面，看到桌上有最喜欢的葡萄，风一样地冲了过来，抬手就抓了两把往嘴里塞。 顾诗筠抓住她的手，“程雨宁！你能不能淑女一点？” 宁宁做了个鬼脸，转头看了一大圈，“我爸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顾诗筠扯了一张湿纸巾递给她擦手，说道：“你爸爸有任务。” 宁宁一听，圆圆的眼睛往上一挑，没再问。 她是大院长大的孩子，不打听、不问、不看、不说，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一种必须遵守的准则。 而到了晚上看电视的时间，一向喜欢“冲锋陷阵”的小姑娘忽地就安静了下来。 画面一闪而过，宁宁几乎立刻就喊道：“妈妈！是爸爸！” 顾诗筠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这男人怎么又双叒叕上电视了？ 她走过去，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标题是迎接第11批志愿军遗骸回国，由运-60负责执行任务。 “进入领空之后，两架歼-2S升空编队伴飞……” “长机由空军航空兵某旅旅长亲自执飞……” “僚机则是由歼-2S飞行大队的大队长执飞……” 今天阳光甚好，运输机的机身披着淡淡的金光霞彩，满是瑰丽庄严的瞩目和气吞山河的威严。 “进入机场，护送大队还进行了低空通常飞行，用空中最高礼仪对这次归来的志愿军遗骸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2 宁宁几乎要蹦起来，“妈妈，是不是爸爸！” 顾诗筠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一行一行直击瞳孔的文字和一帧帧气势高涨的画面，心中翻涌着无数说不出的滋味。 “嗯，对，是爸爸。” - 年末的尾巴终于又要来临。 放假之后，程赟和顾诗筠带着宁宁早早就回到了蓉城。 今年的冬天很冷，地处西南盆地的蓉城也下了一点雪。 看着雪落在树枝上的呃样子，眼前透过晨曦微光的朦胧，顾诗筠忽地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老公，你不是想去一趟西藏吗？” 程赟正在和顾长青下棋，闻言蓦地怔了怔，问道：“什么时候？” 正处年关，这个时间点并不是西藏旅游的旺季。 顾诗筠冲他抿嘴一笑，直接从储藏室拿出两个大行李箱，“不想等了，就明天去吧。” 程赟略有迟疑，“明天就去？” 顾诗筠应声说道：“对，我查了，现在这个季节游客少客房多，而且空气清新，能见度高，景色也漂亮。” 说着，她还俯下身子凑过来，眼中讥色一闪而过，“宁宁爸妈带着，就我们俩去。” 程赟亦是懂她。 他没再多问，机票、住宿，在十分钟之内全部搞定。 等到了第二天落在拉萨的机场，两个人才腾然愣住，久久看着天际那片巍峨耸立的白茫雪山伫立不已。 顾诗筠拉着程赟的手，“多久没来了？” 程赟淡淡道：“自从调离西部战区，就再也没来了。” 顾诗筠笑了笑，将他的胳膊挽紧了说道：“那就多待几天吧。” 他们没有订酒店宾馆，而是选择了一个远离纷扰喧嚣的民宿。 雪山脚下，牦牛挂着铃铛走在山脊之上，牧民跟在旁边，指挥着血性方刚的藏獒。 民宿老板娘一身民族服饰，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热情道：“这个季节居然还有客人。” 她赶紧把青稞酒端了上来，介绍起周边好玩的地方，还补充道：“哎对了，我们这离空军基地很近，每天都能看到好几架大铁鸟飞过去。” 顾诗筠愣了一下，侧目瞧见程赟淡定的表情，低声问道：“大铁鸟是什么？” 程赟耐心听着，解释道：“就是军用飞机。” 顾诗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这样……” 大铁鸟？ 这名字还怪可爱的。 老板娘依然兴致高昂，不停地介绍着：“早上和晚上基本上都能瞧见大铁鸟，到时候来了要我叫你们看吗？特别壮观，飞得还快。”她单手比划着：“嗖就过去了！” 顾诗筠咬着下唇，笑意止不住地往上蹿，好不容易把表情管理住之后，才说道：“我们也……经常见……” ——而且我旁边这位就是开“大铁鸟”的，你信吗？ 老板娘惊诧道：“哦，你们经常见啊？” 程赟喝了口青稞酒，说道：“是的，我们也住空军基地的旁边。” 老板娘的亲切感顿时强了八倍。 “没事，大铁鸟没什么看的，一会儿让我妹妹的二老公带你们去山上看看牦牛，我们家有一头特别壮的！” 顾诗筠忽地凛了凛，歪着头疑道：“老板娘，你是说，你妹妹的二老公？” 作为蓉城人，川藏一带的藏民旧习俗她也是知道的，一个女人嫁手足兄弟再正常不过，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还是比较少见的。 老板娘热情四溢，“对，我妹妹嫁了一对兄弟，我们藏民以前的旧俗，不过现在也没有了。” 顾诗筠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恍然几秒之后，看向了程赟，压低了声线道：“挺好的哎，两个老公。” 程赟面无表情地滚了滚喉结，待青稞酒喝完之后，他淡淡问道：“所以呢，顾医生，你想要几个？” 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带有侵略的试探，不仅视线的焦点聚集在顾诗筠的鼻尖，甚至连瞳孔都在倏然之间放大了数倍，仿佛早就把她锁定在了自己的目标之内。 但凡她说出除了“一”的其它任何数字，可能晚上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顾诗筠有意无意地扯了扯嘴角，眼睛四下打了个转，便故作轻松地开口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满分答案，多一分都怕骄傲。 程赟嗤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近了一些，“晚上带你去看星星？” 顾诗筠疑惑道：“看星星？” 程赟嗯了一声，“这里没有光污染，空气也好，到了晚上，抬头就是银河。” 正如男人所言，待夜深之时，便是银河散落繁星之时。 起初在古圭拉，因为日夜兼程的繁忙和对余震的时刻后怕，顾诗筠并没有注意到抬头的一片天。 可今天晚上，她忽然就发现，这片净土所呈现的天空就像一块巨大无垠的黑色幕布，用最纯粹的黑，衬托出最闪耀的星，而这些密密麻麻彷如银珠的星星又汇聚成了一条肉眼清晰可见的银河，糅着空气里冰凉的风霜味，远远要比城市里美得多。 原本准备好的话语突然就愈发贫瘠了起来。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顾诗筠只能惊叹地“哇——”了一声，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就这么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天空。 夜阑清露萦绕在银河，流淌出淡淡的月白荧光。 许久，程赟才问道：“好看吗？” “好看。”顾诗筠默了默，说道：“你夜训的时候经常看吗？” 程赟将她的手攥在胸口，闭上眼，是星星，睁开眼，还是星星。 “对，经常看，尤其是你之前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怕自己飞得太快了，来不及看。” 话音刚刚落下，顾诗筠就倏地侧过头来看他，都那么熟了，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呢。 四目相对，夜色的浓郁弥漫在被瞳孔放大到最大的轮廓线边缘。 是啊，他目光里所承载的星星，就是她呢。 顾诗筠沉默片刻，忽然噗嗤笑了一下，然后把脑袋转过去，冷冷哼了一声，“都老夫老妻了，肉麻死了。” 程赟也掩不住笑意，反问道：“那你想怎样？” 顾诗筠抬头看着天，身下的草垛满是草原广阔的清新，她想了想，认真道：“再肉麻一点。” - 第二天清晨，习惯使然，程赟早早地就起来了。 民宿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两杯酥油茶，一盘炒奶渣，还有一大碗康定锅盔。 他将早饭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还在梦乡里的顾诗筠拖了起来，“起床了，吃点早饭。” 顾诗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天色还早，便懒洋洋地推开他道：“不吃，我起不来。” 程赟哄她：“一会儿要去布达拉宫，早点走。” 说实话，入藏入了那么多次，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布达拉宫，一听今天就要去，她这才勉强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也许是临近年关尾巴，也许又是最近天气还算不错，游客不多不少，远远看上去也颇有一番热闹感。 进入大门之后就是无字碑。 沿着蜿蜒的之字路往上，便是绘有巨型四大金刚的东大门。 一个男游客从他们身边走过，临到东大门宫墙底下，突然驻步停了下来，然后舔了一下纯白的墙壁，表情瞬间丰富多彩，还赶紧跟同行的伙伴兴奋地说着什么。 顾诗筠看着一怔，反手抓住程赟的袖子说道：“呃，那个游客在……舔墙？” 见她疑惑不解，程赟低头解释道：“布拉达宫的白墙是有甜味的。” 顾诗筠疑惑道：“甜味？墙有甜味？” “嗯。”程赟帮她挡住头顶的刺目的艳阳，“这源于他们持续了三百年的习俗，降神节泼甜墙。” 顾诗筠看了一眼白墙，低低喃道：“泼甜墙？” 程赟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泼甜墙的原料有牛奶、牦牛奶、蜂蜜、白糖，和石灰混在一次，每年都要泼一个星期，这些涂料顺着墙面自然流下来，就形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顾诗筠恍然，脑袋里除了呈现出颠覆的震惊，就剩下满心的好奇。 看出她的蠢蠢欲动，程赟将她轻轻推向旁边的宫墙，“要不要试试？” 顾诗筠皱眉，嗔嗔怪道：“你怎么不试？” 程赟抱起手臂，淡然自若地看着她，“我早就试过了。” 顾诗筠双目一震，“你早就试过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和谁来的？来干什么？”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程赟不由觉得好笑，他忍俊不禁，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当时我刚被分配到歼-1的飞行中队，休假的时候我们整个队一起来的。” 好吧，这样。 顾诗筠轻轻嗤，抬眼在他那双鹰眸里悄然探寻，这才慢慢地朝宫墙靠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冰凉的宫墙，混着牛奶蜂蜜的奶香味道，虽然不是想象中那种沁入心肺的甜腻感，但也有淡淡回味的感觉。 不是牛奶白糖混成的吗？ 那应该甜甜甜甜甜甜到齁吧？ “怎么不是很甜啊……” 顾诗筠微微叹息，失望回过头。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头的一瞬，阳光落在墙壁上，与眼前高大的男人在咫尺之间形成了错落的影子，仿佛一刹那就能看到神灵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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