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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俞祁想叫住他，瞥见那道冰冷的眼神后，硬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路上小心，以后常来啊。” 江煜大步走到停车场，扯了扯领带，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动着，他拨出电话，待对方接通后，直接开口道：“帮我查黎千暮的航班记录，具体到目的地城市，尽快。” 江煜抵着座椅靠背，通宵一夜的疲惫和内心翻涌的怒意交织在一起，将他逼到了临界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长。 把她锁在身边吧。 人在眼前时，他可以耐心地等，但绝不允许她出现后又再次消失。 江煜缓缓睁开眼，眸色深得仿佛要和这夜色融到一起。 就在这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瑞景的项目还没结束，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 果然，事情一旦牵扯到黎千暮，他就冷静不下来，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是11月，她这时候跑到英国…… 江煜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心底生出一个猜测，重新拨通了方才的电话。 “再帮我查一下黎千暮外婆，吴佩华女士去世的日期。” 对方回复的很快。 【吴佩华，英籍华人，祖籍虞城，1946年7月11日—2020年11月7日，享年74岁。】 11月7日，就是后天。 黎千暮这次离开，是为了给外婆扫墓。 她还会回来的。 江煜暗暗松了口气，可心脏依旧闷得发疼，他揉了揉额角，半晌，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看来在黎千暮心中，他还是不够重要，要不然怎么会连一通电话也不打？ 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却让他白白担心了一天。 江煜开车回家，屋内漆黑一片，透着冰凉的冷意。 元宝已经睡下了，正“呼呼”打着鼾。 他干脆没开灯，躺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以此充当背景音，让这偌大的客厅显得没那么冷清。 “为什么选‘青桥’作为毕设的题目？” 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对话，江煜握着遥控器的手顿住，偏过头，视线落在屏幕中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脸上。 看来是他误触了按键，导致视频内容被切换成了本地文件。 “因为……” 画面里的人嘴角含笑，不疾不徐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在过去的六年里，这段视频不知道被他反复看过多少遍。 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小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现在，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却显得格外刺眼。 江煜坐起，正要摁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就听到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境外号码，他眸光微颤，接起了电话。 “喂，江煜。” 听筒中传来轻柔的女声，与背景音完全融合在一起。 江煜心底的烦闷在她开口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怎么了？”他抬起头，盯着画面中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仿佛在和她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我在伦敦，外婆的忌日快到了……”她说到一半，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在看电影，”江煜把音量调低了些，顿了顿，补充道，“女主很漂亮。”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沉默。 江煜低低地笑了笑，“但没你长得好看。” “谁和你说这个了。”黎千暮这才开口，声音闷闷的。 “身边还有其他人吗？”江煜身子往后倾，靠在沙发上，墨色的眼眸还含着笑意。 “没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知道场合不对，但他还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很快，大概一周不到就会回。” “好。” —— 挂断电话后，黎千暮在画廊门口沉默良久，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在她心底蔓延滋长。 虞城直飞伦敦需要十二个小时，这段时间她都处于失联的状态。 江煜联系不上她的话，会担心吧？ 应该早点告诉他的，黎千暮心道。 她从短暂的失神中抽离出来，拢了拢外套，在负责人的指引下走进门内。 这家画廊是她外婆生前创办的，现在转到了她名下。 她向来对经营不敢兴趣，只好请职业经理人来帮忙管理，正好她以“solanum”的名义发表过几幅画，签约时便一并把代理权交了出去。 飞机一落地，她就直奔画廊，想要趁此机会看一眼一年来的经营情况。 黎千暮的目光在一幅幅画作上掠过，在触及主墙的那抹红时，她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这个位置原来挂的应该是…… “黎小姐，您是在找《Twilight river》吗？”负责人紧跟在她身后，见状，亲切地询问道。 “嗯，那幅画呢？” 《Twilight river》是她所有画中，评价最普通的一幅，却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幅。 “已经售出了，款项早在今年年初便打到了您的卡上。”负责人扬起职业微笑，耐心地解释道，并补充了一句，“是您说价格合适就可以卖的。” “好吧。”黎千暮的语气颇为遗憾。 她本来想着，要是没卖出去的话就自己收了，没想到那画还真有人要。 “你知道买主是谁吗？”黎千暮又问道。 负责人的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弧度，“黎小姐，不好意思，那位先生是匿名购买的，不过我还记得他的长相，如果再见一次，我一定能认出他来。” 黎千暮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抱希望。 有机会再画一幅吧，只不过，照现在的心境，大概率是画不出一模一样的了，黎千暮心道。 作者有话说： 俞祁这张嘴啊……贱兮兮贱兮兮的； 千暮发表画的事在43章提过一嘴。 ps：我全文一共写了三对校园情侣，有像鹿鸣和石野那样，情路顺畅，毕业后几年就结婚的；也有像千暮和江煜那样，中途分手，最后重圆美满的；还有像肖晓和陆远那样，分了就是分了，没继续在一起的。 每个人的感情之路都是不一样的，希望她们最后都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第60章 机场 黎千暮在画廊简单地逛了一圈, 刚出大门，就看到司机西装笔挺地站在车前，俯身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缓缓启动。 黎千暮脱下外套, 盖在腿上, 闭眼小憩。 “小姐, 接下来您想去哪儿？” 司机的声音越过隔板，传到她的耳朵里。 黎千暮眼眸微抬, 浅褐色的瞳孔沉静如水, 缓缓开口, 说出一个地址。 “好的。” 车窗外风景变幻，成排的梧桐代替了繁华的街道, 闯入她的视线。 黎千暮偏头看了几眼，渐渐没了睡意。 车子停在独栋的洋房前, 司机下车为她开门, 嘴角带着矜持的微笑，“愿您有美好的一天。” 黎千暮浅笑着道谢, 沿着鹅软石小径往院门口走。 忙着剪枝的阿姨看到了她, 冲她摆了摆手，一脸惊喜地为她开门。 “小姐, 您今年比往常回来的要早些，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想要接过黎千暮臂弯的外套。 “我拿着就行，”黎千暮挽住她的胳膊, 开口问道，“我妈呢？” “夫人在房里呢。”阿姨不习惯她的亲昵, 身体瞬间紧绷。 黎千暮意识到这一点, 默默松开了手。 坐了十个多小时的飞机, 她有些乏，恍惚间竟误以为一旁的是芳姨，下意识做出了挽手的动作。 黎千暮踏进熟悉的客厅，因空气冷热变换，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视线在楼梯上停留了几秒，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却没有出现。 也永远不会再出现。 “您忙吧，我去我妈房里看一眼。”她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好，有事喊我。” 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和艾瑾就从爱丁堡搬到了伦敦，一同住在这栋满是回忆的小洋楼里。 黎千暮在艾瑾的卧室前站定，抬手敲了敲，听到里边人应声后才推开门。 房间整体呈棕色调，主墙的壁炉里生着火，为整间屋子染上一抹橘。 艾瑾躺在壁炉前的太妃椅上，身上盖了条毛绒的毯子，火光萦绕着她，为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听到动静，微微抬眸，见到门外的人后，撑起上半身，轻声道：“回来了。” “妈，”黎千暮上前搀了她一把，感受到手心传来的触感，眼底浮上担忧，“听阿姨说，您最近没出门？” “嗯，”艾瑾将背后的长发拨到一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倦意，“近些日子总下雨，手会疼。” 黎千暮闻言，目光下移，落在她常年配戴的护腕上，呼吸一滞，艰难地开口，“请医生来看过吗？” “老毛病了，过阵子就好，”艾瑾看到她眼里的慌乱，轻笑一声，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别老蹙着眉头，会长皱纹的。” 黎千暮见她笑了，心里反倒更急了几分，“妈，这些天您有按时吃药吗？” “有，”仿佛怕她不信，艾瑾特意旋开了桌上一堆瓶瓶罐罐的盖子，“你看。” 黎千暮见胶囊的粒数比上回少了一半，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累了吧，回屋睡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叫你，”艾瑾笑着将她推出门，“过两天会很累，趁现在好好休息。” 黎千暮嘴上“嗯”了一声，却没回房，而是去了阁楼的画室。 阿姨很少来这儿打扫，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满屋的粉尘，她挥了挥手，没忍住，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地上堆放着的是画到一半的底稿，她一一绕过，走到角落的画架前停下脚步。 架子上盖了一层遮光布，她抬手掀开，画板的全貌展露在她眼前。 那是一幅她画了六年却依旧没有完成的肖像画，从画面的线条上依稀可以分辨出男人的轮廓，五官的部分还是一片空白。 黎千暮静静地看了一眼，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提笔为画补全眉眼。 时光在笔尖与画布的摩擦声中流逝。 她为江煜23岁的轮廓，添上了他29岁时的五官。 六年的岁月仿佛在这寥寥几笔中被带过了。 外婆忌日当天，伦敦下起了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雾色浸染。 黎千暮看着连绵的阴雨，在窗前站定，她身着一袭黑衣，与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艾瑾走到她身前，抬手为她整理衣襟，轻声说：“外婆不喜欢你苦着一张脸的样子，一会儿记得笑一笑。” “好。” 伦敦北郊 一块墓碑前围了一群人，他们举着黑胶伞，与身后的雾色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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