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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千暮笑了笑，没接话。 闲聊几句后，她抱着专业书，驱车回家。 公寓开了地暖，即使光脚也不会冷。 黎千暮在地板上铺了条毯子，窝在沙发边看书，身前的平板上播放着网课视频，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身下是源源不断的热意。 网课时长一小时，但精华只有二十分钟，她二倍速看了一遍，挑出几个重点部分反复观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陪元宝打疫苗的时间。 黎千暮担心江煜回来后会察觉到什么，便把珠宝设计教材和柜子里其他的专业书混在一起。 她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什么破绽，这才放心地带元宝去宠物医院。 依旧是上回那家，接待她的也还是那位“不留情面”的医生。 穆之洲的目光不咸不淡地在她脸上掠过，最后落到元宝身上，眉头微皱，“这次怎么换成了狗，是觉得狗命大吗？” 一开口，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一旁的小护士再次抖了抖，低下头，心说：完了完了，这回真要被举报了，客人经历了丧猫之痛没多久，必定听不得“命大”这种鬼话。 黎千暮嘴角抽了抽，就差没把“无语”二字写在脸上，凉凉开口，“这是江煜的狗。” 穆之洲“哦”了一声，眼底流露出几分了然。 趁护士替元宝接种疫苗的空档，他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在伦敦跨了年？” “你怎么知道？”黎千暮一脸意外。 穆之洲目视前方，检查护士的操作手法，淡淡道：“他发了一张烟花的照片，看背景是在泰晤士河附近。” “这样。”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也没事往伦敦跑，我们都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在那儿有女朋友。”穆之洲收回视线，看了眼身旁的人，似是要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黎千暮的表情有了松动。 他继续道：“后来才知道，他有个相恋两年的前女友在伦敦，去那儿是为了找她。” 穆之洲说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不知那是江煜第几次从伦敦失望而归，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般，拎着一袋酒回到公寓。 他和许连深担心人出事，硬是跟着挤进门。 江煜这人酒量不是很好，几杯下肚，就没了意识。 他连拖带抗地把人扔上床，正要离开，就听到床上的人梦呓般呢喃了一句，“我找不到她了。” 声音既无助又茫然。 他原以为江煜会为此消沉很久，结果他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一样，该上课上课，该去研究所去研究所，仿佛前一晚失魂落魄的不是他。 穆之洲收回思绪，依旧是那副凉薄淡然的样子，说的话带着几分冷意，“我个人认为，在另一方还留有感情的情况下直接消失，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你觉得呢？” 黎千暮还沉浸在江煜去伦敦找过她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按照时间推算，江煜在学校的那些年，她还在爱丁堡。 脑海中浮现出他一次次希望落空的画面，心脏就像被揪住一般，疼得说不出话。 半晌，她缓过神来，闷声道：“抱歉，刚才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穆之洲又重复了一遍。 黎千暮听完，眉宇间浮上一丝无奈。 她何尝不知道失礼，但那时的她哪顾得上这些，一心只想着艾瑾快点好起来。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达不到百分百正确，常常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当时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忽略了江煜的感受。” 她不只是忽略了江煜的感受，那时的她，甚至连自己的感受都无法顾及。 穆之洲目光动了动，沉吟片刻，低声道：“的确，我不是当事人，不能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地指责你，我道歉。” “你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已。”黎千暮低眸，云淡风轻地说。 打完疫苗后，黎千暮带元宝回到公寓，途中短信提示音响起，江煜给她发来信息。 【江煜】：一会儿有台手术，会加班到很晚，给你点了餐，好好吃饭。 黎千暮选了一部美食纪录片，边看边等送餐电话。 江煜订的是她常吃的餐厅，菜色丰富，既能饱口腹之欲，又不失营养，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黎千暮看着屏幕中全家围坐在一起和面的场景，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她家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画面，甚至连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黎千暮不禁开始怀疑，当年，她们家真的幸福吗？ 她很快打断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心道：必然是幸福的，艾瑾可以自由地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黎渡也很尊重她，不能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就否认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 黎千暮收拾好桌面，拿着车钥匙下楼扔垃圾，随后，驱车前往瑞景。 她沿着廊道住院部，乘电梯来到5楼，在506室前停下脚步，办公室的门没锁，她拧开把手，踏进室内。 屋子里漆黑的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亮起的路灯，忽明忽暗的。 黎千暮摁下门边的开关，眼前瞬间亮了起来，她拉开椅子，安安静静地坐好，等待江煜下班。 桌面上摊着一本解刨学的书，被翻到了人体骨骼的那一页。 黎千暮看了眼细节图，莫名想起了当年去医学院借人体骨架的事，不禁轻笑出声。 那时的她和江煜还不熟，每次开口前都要考虑措辞是否合适，想来也是有趣。 黎千暮突然来了兴致，从身旁抽了张纯白的纸，提笔构型，照着解刨图临摹。 伴随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她挥动手中的笔，仿佛回到了当年那间美术教室。 …… 江煜下手术台时已过零点，他回到办公室，正要开门，就发现地缝处隐约透着光亮。 屋子里有人。 意识到这点，他神色微怔，心底浮上一个猜测。 江煜推开门，一进屋，就看到桌上趴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指尖动了动，心软得仿佛化成了一滩水。 原来，有人等是这样的感觉。 做完手术，等待他的不是一间冰冰凉凉的办公室，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江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怕吵醒那熟睡的人，特意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 黎千暮的头埋在臂弯，只露出小半张脸，发丝沾在她的颈侧，随着呼吸的频率小幅度晃动着。 她手里握着笔，胳膊下似乎垫着一张纸，依稀能看到白色的一角。 江煜将她的发丝拨到一边，一点一点地抽出胳膊下那张白纸。 看清纸上的内容后，他忍俊不禁，眼底浮上笑意。 黎千暮在睡梦间听到动静，皱了皱眉，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她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光线，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发哑，含糊不清，“手术结束了？” 江煜“嗯”了一声，趁她没注意，将她的“作品”收进外套口袋，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黎千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清醒了几分后，浅笑着说：“当然是来接你下班啊。” 江煜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他牵起黎千暮的手，缓缓道：“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写到最后一段，我又去看了小黎到医学院借人体骨架的那章，整体感受就是——他们那时候好不熟哦哈哈哈哈。 抱歉抱歉，忘记设定时了，一直没发出来。
第80章 校庆 虞城会场 场馆正前方的LED显示屏上写着“遇见大师——Donald Wolly的景观设计之路”这几个大字。 黎千暮按照号码牌找到位置, 坐下后，打开工作人员塞给她的导览，仔细浏览起来。 会场人来人往, 时不时地传来几声低语, 等到快开场时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嘉宾，Donald先生。” 主持人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千暮抬起头, 看到一位金发碧眼、轮廓立体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正大步走向舞台中央。 Donald接过话筒，环视一圈, “朋友们早上好，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我的讲座。今天依旧用一个老问题开场, 大家觉得景观是什么？” 台下有几个人举手, 说了自己的见解。 Donald笑着点头，回到原先的位置, 继续道：“感谢大家的配合。曾经我有一个学生说景观是回忆的载体, 我觉得有几分道理，所以今天讲座的主题就是——景观与城市记忆, 首先来分享一下我的个人经历……” 黎千暮听得入神，都没注意到这时身旁多了一个人。 讲座持续了三小时, 其中不乏有行业的前瞻性观点和思路，让人听了收获颇深。 主持人宣布结束后, 观众依次离席。 黎千暮捡起地面上散落的纸巾，准备往外走, 可隔壁座位上的人似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依旧翘个二郎腿, 一动不动。 “先生，麻烦让……”她皱眉，生硬地开口，话说到一半，看清眼前的人后，愣住了。 她身边坐了一位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的男人，穿着一袭拼接款风衣，头发微卷，随意地扎在脑后。 “哟。”男人迎上她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开口。 黎千暮有些无语，“你怎么坐在这里？” 霍斯放下翘起的腿，理了理衣摆，淡淡道：“帮Donald来堵你。” 黎千暮了然，朝四下看去，没说话。 Donald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开。 “我觉得你这人挺奇怪的，”霍斯目视前方，缓缓道，“拿到宾大的offer却不去；毕业答辩也不回学校，让作品连个评奖的资格的都没有；Donald向你抛来了橄榄枝，你倒好，直接拒绝……其他人可遇不可求的三个机会，都被你轻易放弃了，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眼皮耷拉着，眉宇间透着几分困倦。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黎千暮的目光落在别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仿佛霍斯口中的人不是她一般。 “院里都传遍了，”霍斯双手抱臂，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模仿那些人说闲话时的语气，“当年在ifla大赛上崭露头角的新星，如今只能在设计公司接商业化的订单……他们是这么说的。生气吗？” “都是实话，有什么好生气的。”黎千暮扯出一个笑，自嘲道。 霍斯的指尖在臂弯点了点，又问：“那你后悔吗？” 后悔吗？黎千暮问自己。 感情上或许有过，但当时的她，除了放弃那些机会，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大部分的景观设计师不都和我一样吗？只不过是进企业还是编制的区别罢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在业界尽显风光。就算我当年没放弃，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有所成就。”黎千暮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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