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过后,他们俩有差不多有一个月左右没见着面。初绪开学的时候全家出动,三个人先是在北城玩了一圈,爬了长城看了故宫吃了烤鸭,之后才送她去学校报到。有初叶红和罗波峻在场,初绪压根不敢把某人喊出来,要不然才谈上一个月就见家长,未免太夸张了。 之后初绪也苦哈哈地开始军训,又要忙着交朋友,布置寝容寝貌,品尝食堂菜色,又要忙着参加学校社团,提前打听选修课老师的性格与好恶……累得连跟贺远舟发消息的次数都直线下降,还罕见地拒绝了他的见面申请,因为她提前跟室友约了去逛学校附近学姐推荐的画材店。 好不容易在北城安顿下来,适应了上课的节奏和大澡堂的热闹场景,国庆假期就到了。 初绪时隔多日见到贺远舟,才发现他军训完黑了三个度,头发也像是在学校随便找了个理发店剪的,在男女比失衡的大学滚了一圈,简直像个野人。当下顿时没了跟他约会的心思,拉着他去理发店重新换了个头出来,才看着顺眼许多,叮嘱他这段时间多敷点面膜,早点白回来。 迈入十月,李沛榆的生日也快到了。大学的第一个生日,初绪决定给她大操大办,瞒着她订了周末去大连的车票,一边像个仓鼠似的,在学校到处逛礼品店和各个系学生摆的野摊,看到什么好看的就买回来往箱子里放,准备到时候一起送给她。 那段时间KEEP还出了生日音乐盒奖牌,做成一只布朗尼小熊蛋糕的形状,拧紧发条还放生日歌,跑5.2公里就能拿一个,初绪赶在报名结束前火速交了钱,雄心勃勃地要给李沛榆跑一个。 但她的拖延症太厉害,这段时间又在苦练书法选修课的碑帖。眼看她的生日快到了,减去发货时间和快递在途的时间,到了不得不跑的时候,初绪才套着为了“校园跑”买的但至今未动的运动服下楼,开着app往操场赶。 十月的北城已经快要入秋,晚上穿短裤腿冷得慌,加上初绪常年不运动,才跑两步腿就麻麻的,学着运动员的样子低头拍拍大腿,给自己加油打气。再撒开步子时,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直挺挺地往水泥地上扑。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条件反射地用手背着陆,甚至能听见膝盖磕在地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咚…… 摔倒的第一时间,人的大脑是空白的,等回过神来时,两膝、手背和手掌都火辣辣的,膝盖也像磕掉了一块,疼得厉害。 但初绪爱面子,在大马路上摔了个狗吃屎,路灯还亮着,实在丢人。顾不上检查伤口,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还好她已经快走到操场了,操场只有入口亮着一盏大灯,里面是漆黑的。初绪扶着墙摸到一个角落,颤抖着坐下来,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红,还冒着金星。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反应是什么,可能是伤口太疼了,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低头去看手机的时候,隐隐看见手背上湿漉漉的,大概是流血了。 初绪深吸了一口气,点亮手电筒看了一眼,才发现伤口比她想象得还深,手背被剐掉了一大块肉,血从里面渗出来,红汪汪的,像一口蓄满了水的泉眼,一直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来,她的卫衣和裤子上也沾着血。 除此之外,膝盖上也磕破了皮,但她经常摔倒,这儿的肉要糙一些,只觉得生疼,看起来没有手背这么恐怖。 初绪的鼻子一酸,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自暴自弃地眨出了两滴眼泪。跑步软件显示她才跑了0.3千米,还剩4.9千米。她才来学校不久,还不知道药房在哪里,腿又疼得直打哆嗦,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买完药再爬回六楼的寝室。 六神无主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背后贴着的墙壁是石头砌的,丝丝寒气直往衣服里钻。初绪想了半天,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可以给贺远舟打电话。 他毕竟是她男朋友,这个忙应该会帮的吧…… 接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图书馆,声音压得很轻:“初绪?” “嗯……”初绪才吭了一声,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半是摔蒙了之后的生理性泪水,“我跑步的时候摔倒了,你能过来吗?” 贺远舟听出她的哭腔,心里一紧,第一时间合上书页,开始收桌上的东西。一边连着问:“你现在在哪?怎么摔倒的,摔到哪了?有没有伤到骨头?我现在还在学校,过来可能要一会儿,要不要先叫救护车?” 他张口就是救护车,倒是把初绪的眼泪吓回去了,心情也平复了一些,摇头回答:“没有到要叫救护车的程度……也没伤到骨头,就是流了很多血。” “很多血?哪里流血了?”贺远舟拎起书包,往电梯口赶。 “手背,还有膝盖。” “你先动一动脚踝试试,有时候扭到了,你一下子感觉不出来,我到了带你去医院看看。”贺远舟又提醒她。 初绪照做,发现只是疼而已,骨头没有错位,韧带好像也没伤到,松了口气回答:“没有伤到,我小时候脚踝扭过好几次,我知道扭了是什么感觉,不用去医院的。” “那就好,”贺远舟叹了口气,看电梯迟迟不下来,转身走楼梯,“你在原地等,我去药房给你买点消毒的东西。” “好。”初绪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背抹掉眼泪,觉得自己有救了。 然而四十分钟后,她手上的血都快止住了,贺远舟还没到。 初绪打开手机地图,反反复复地算他从学校来这里的时间,只要二十七分钟。加上从东门走到这里,十分钟前也应该到的。 已经过了九点,操场上夜跑的人渐渐少了,陆陆续续从不远处的台阶离开,晚风变得更大,穿过背后的树,在空旷中呜呜作响。 初绪蜷起腿,用卫衣外套小心翼翼地罩住膝盖,但还是等得手脚冰凉,伤口被这样一镇,倒是没那么疼了。她在心里暗暗猜想贺远舟不会来了,都这么晚了,从学校赶过来,再回去,就为了处理她的小伤口,在他看来应该很没必要吧。 更何况他们才在一起两个月,也没那么熟,她不应该遇到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找他。 还白白在这里等了四十分钟,她就算一步一步挪,现在应该都挪回寝室了。 初绪的脸上湿湿的,风一吹,眼泪好像变成了盐酸,刺刺地往皮肤下钻。她费劲地抬手撑了撑地面,决定爬起来自己回去。 直到电话再度响起来,是贺远舟。 “你在哪儿?我没在操场上看到你。” “我,”初绪一张口,才发现鼻子全塞住了,仰头一看,发现他正站在台阶上,眼泪莫名其妙又冒出来,“我在你下面,墙边。” 贺远舟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墙角和阴影融为一体的某人,挂断电话,三个台阶并作一步跨下来。 初绪穿着灰色卫衣,直到走到她面前,才能看清她的脸,嘴角往下一拉,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 “找药店找了一会儿。”贺远舟一边回答一边蹲下来,身上还冒着热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低头检查她伤到哪儿了。 他对她学校附近的药店不是很熟,出租车司机也不认路,带着他兜了两三个圈子也没找到,最后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再仔细找找,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第47章 Insomnia 贺远舟事先问清了她伤口的大小, 买了碘伏、红霉素软膏和大片的防水创口贴,以防万一,甚至买了药店店员推荐的表皮生长因子, 免得留疤。 眼下一看她的伤口, 庆幸自己还好什么都买了一点,她的膝盖摔得淤青, 肿起来两个大包, 被水泥路面刮出一道一道的伤口。最严重的还是她的左手手背,虽然暂时止住了血, 但创面太大, 结不了痂,在灯光下还血淋淋地反着光, 外套跟手上全是蹭到的血迹。 贺远舟让她用右手帮忙拿手机打光,才碰到她的手, 冷得跟冰一样,脱下自己的外套让她披着, 自己只穿一件T恤。 初绪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抬眼看着他。 其实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她是想扑过去抱住他的, 只是碍于腾不出手,又站不起来, 只能用眼睛干看着。 贺远舟对着她的左手不太敢用力,一开始只敢把伤口旁凝固的血痕擦干净,最后不得不清理创面, 用蘸满碘伏的棉签轻轻在边缘蹭着, 每动一下就要问一句“疼吗”。 初绪摇摇头,她的手没什么知觉, 只觉得碘伏凉凉的。低头一看,才发现伤口的表皮都被削走了,血液擦去后,露出底下白花花的真皮层,还在一点点往外渗血,看得人有点恶心。 她觉得不太舒服,赶紧挪开眼睛,盯着贺远舟的脸看。 他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手术台给她动手术似的,一连换了七八根棉签,才把她的手背清理干净,确认没有漏掉沙子和脏东西后,换了根棉签给她擦药膏,撕开大片的创口贴贴上去。 解决完最大的问题,再处理她的膝盖就轻松多了,他一边涂一边问她:“正常人摔倒不应该掌心着地吗,你摔倒怎么受伤的是手背?” 如果是掌心的话,大拇指下方的肌肉更发达一些,能够有效缓冲摔倒的力量,皮肤的阻力也比较小,就会像她的右手一样,虽然也疼,但不至于擦破皮。 初绪回答:“因为手机还拿在手里,我怕摔坏……” “手机能比你的手更重要吗?”贺远舟皱眉。 “当然重要了……要是手机摔坏了,我怎么向你求救?”初绪其实也意识到自己的条件反射有问题,但大多数人的反应应该都和她一样吧,这年头,手机比命重要。她一个人在外地,要是摔坏了,连去哪里修都不知道,嘴上小声狡辩。 贺远舟无语地瞥她一眼,又抽出一根新的棉签。 可能是现在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初绪把拿着手电的手举得更高了一点,映出他的侧脸。 他的刘海长长了一点,这个打光又显白,连带着颜值也回春了,侧脸的线条光润又流畅,像是用白瓷泥烧出来的。 加上他穿的少,又半跪着,领口微微敞下来,露出锁骨下的一片阴影。初绪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刚刚才恢复行动力的左手,戳了戳他的耳朵。 她的手还很凉,显得他耳朵的温度很高,软软的。 一击成功,他也不反抗,加上月黑风高的,初绪顿时色心大起,放下手里的手电筒,搭住他的肩膀,凑上去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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