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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绍从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玩偶服，嫩粉色的兔子，人偶头套上画着两道弯起的眯眯眼，甚至胸口还绣着一只卡通胡萝卜，据说是这个主题公园里人气最高的角色之一，在遇到真正的骑士之后，就会变成可爱的公主殿下。 “那这兔子不是母的吗？”简绍从转向姜慕知。 “卡通兔子哪有公母之分，反正你在紫杉树乐队的虚拟形象里也是兔子，正好安迪这里有一套兔子制服，我就让他给你拿过来了，你适应适应。”姜慕知避重就轻，完全不否认自己的恶趣味。 简绍从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姜慕知的脸颊有点发红，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很快又将演出的时间和内容交代了一遍。 直到简绍从真正穿着玩偶装走到了主题乐园的大街上，他好像忽然能明白姜慕知的用意——这身兔子装是所有玩偶装里面包得最严实，也是跟他本人反差最大的一套，正是因为如此，简绍从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以一个笑眯眯的母兔子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他的紧张感就消退了很多。 是兔子，不是人，更不是简绍从。 当他在脑海中为自己建立起一个新的形象时，过去那个曾经在舞台上留下阴影的青年，好像就被抛之脑后了。 大树走到兔子旁边，还是有点担心：“简哥，你没问题吧？” “我觉得可以试试。”简绍从的声音从兔子头套里传出来，有一点闷。 就这样，谁也没想到紫杉树第一套登台的“演出服”竟然如此滑稽，游乐园提供的乐器也相当一般，而他们因为玩偶服的束缚也没能发挥多少实力，但是，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紫杉树开始了第一次面向公众的表演。 随着稚嫩和活泼的音乐声响起，简绍从受音域影响而刻意升高的音调从兔子玩偶中传出来——这是他所扮演这只兔子的角色曲，因为动画片的缘故曾经在网上风靡了一阵，旋律简单而可爱，跟平时他唱的那些摇滚大相径庭。 就连简绍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唱着唱着，竟然也跟随音乐的节奏在舞台上摇晃起来，就像是专业工作人员一样，认真地投入到角色扮演当中去。尽管玩偶的眼睛做了开缝处理，可是视野也很有限，简绍从透过黑色的网布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底下观众的影子。 姜慕知就在人群中望着他们的演出，她偷偷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中间那只粉色的兔子。 “真是万幸，你的方法竟然凑效了。”万娅在旁边长叹一口气，“我之前还担心适得其反，比如他们会觉得尴尬，然后更不好开口。” 姜慕知得意地哼了两声，道：“我在想出这个法子之后，可是认真咨询过心理医生的，我可不愿意拿自己的摇钱树冒险。” “噫，摇钱树。”万娅无奈摇头，“你给他们的定位就是这个吗？” “从一个职业经纪人的角度来说，没有哪个评价比‘摇钱树’还要高了。”姜慕知也跟着节奏晃起了头，笑道，“当然了，就算是他们登不了台，我还是有钱能多养一只兔子的。” 万娅在旁边做出被恶心到的表情，两个人没有再多说，跟随人群看完了紫杉树乐队短短十几分钟的表演。 等到表演时间到，紫杉树一行人登上游乐园的花车，跟着花车再次回到后台，姜慕知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夏谦那副大嗓门在更衣室里大叫。 他快兴奋死了，用胳膊揽住简绍从的脖子，脸涨得通红：“简哥，你真的太牛x了！太牛x了！”他最开始还担心简绍从会在演出的时候出问题，没想到简绍从竟然成了他们几个里面最投入的那个。 夏谦叫道：“你没听见离我最近的那个小女孩，她都快把兔子夸成花了！” 简绍从后知后觉会想到自己在台上蹦来蹦去的模样，尽管心中也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再次登台，但还是完全不准备理会夏谦的夸奖，他将夏谦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扒拉下去，道：“热死了，你我都一身的汗，能不能保持一点距离。” 姜慕知推开门，果然看见简绍从一身的汗——虽然现在已经过了立秋，但市区白天仍旧闷热，加上兔子的玩偶服是最厚实的一套，简绍从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一样，从头发到后背，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姜慕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唇边的笑意。 安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慕知，你老实交代，这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从安迪嘴里蹦出来，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面色各异，夏谦和万娅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而状况外的钱亦和胡英慈则是瞪大了眼睛，目光在简绍从和姜慕知之间来回扫视。 简绍从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姜慕知的方向，心脏在胸口跳得厉害——虽然他们两个那天晚上确实发生了关系，但是两个人还没有认认真真探讨过他们的关系，一切都太水到渠成了，以至于简绍从这一刻才意识到，姜慕知好像也没跟他说过什么承诺之类的。 虽然这么揣测不太好，但万一只有他简绍从一个人认真了呢？万一姜慕知只是觉得氛围到那了，所以顺其自然了呢？万一她不承认…… “是啊，男朋友呗。” 就在简绍从想东想西的时候，姜慕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侧面，用肩膀撞了撞他：“是吧，男朋友？” 肩膀相碰的一瞬间，简绍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情感，他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新歌《像闪电一样》，当初他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歌名起做这个，只觉得姜慕知说过，之前两个人每次相遇都是在下雨，而那天晚上，姜慕知和他坐在一起促膝长谈。 窗外一道闪电，看上去那么晃眼又美丽，从天而降，猝不及防……跟心动的感觉是那么相像。 “我去……”夏谦在旁边发出一声感叹。 “我去。”安迪翻了个白眼。 “需不需要我们现在出去，给你们，给你们腾个地方？”胡英慈在旁边结结巴巴开口。 简绍从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耳朵已经快要烧起来，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胸口——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唱过不少情歌，但这么分明地感受到“爱”这个字眼，还是第一次。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简绍从又翻出了《像闪电一样》，重新做了一遍填词，这次填词的情感犹如泉水，源源不断，细腻顺畅如同丝绸。 如果说简绍从原本是依靠着自己在音乐上的理论知识和天赋摸索前进，这回他是真正明白了“灵感”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飘忽不定，但当它真的灵光乍现，他就知道做对了。 简绍从抱着新填好的词，哼唱一遍又一遍，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当然，关于这一切姜慕知并不清楚，她现在知道了紫杉树乐队是可以登台之后，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想法，现在，放在她面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周上班第一天，姜慕知将企划书交到了卢任矢手上。 卢任矢在仔细翻看之后，再次将姜慕知叫到办公室：“你说，这支乐队不算在你的业绩了，相当于是你把公司的名额让给独立乐队？” “没错，我可以放弃我自己在《百万幻想》这个项目里一切的绩效，换他们上台。”姜慕知说。 卢任矢听到这里其实已经能够猜到姜慕知的想法了，他眯起眼睛，看向姜慕知：“你之前和公司签的合同是什么时候到期来着？”
第四十六章 “我跟公司的合作是到明年夏天。”姜慕知说，她笑了笑，“我也不跟您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我要走的话，这支乐队是我要带走的，公司也可以不用给这支乐队任何宣传，全看他们自己走多远、值多少。” 关于出去自立门户这件事，姜慕知已经想了很久，诚然，她在MILLION WAVE成长收获的很多，但近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行事风格不合适这里，不单单是因为崔启，还有更多因素。 比如公司为了业绩会对一些不正当竞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变相地鼓励这种行为——姜慕知就不信卢任矢看不出来崔启的心思不正，但他还是选择放纵了这一切愈演愈烈。 直到贺东广这件事情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虽然表面上受罚的也就只有A&R部B组，但实际上，从卢任矢找姜慕知谈话一事上来看，高层已经意识到崔启在其中的作用。 卢任矢看向姜慕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沉默地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半晌，开口道：“慕知，平心而论你对A&R部和公司都有很多贡献，进来快五年时间，我也知道你这一路走得很不容易，公司……公司确实有很多地方还有待提升。” 五年。 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也不算是很长的时间，但不知为何，姜慕知总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她差一点就找不到当年初次走出象牙塔，那个对音乐满怀憧憬的少女。 她经历了比常人要多很多的事情，这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也很感激您给我的成长空间，真的。”她微笑点头，“我不是在埋怨您，我相信贺东广这件事情也是一次提醒。”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屋子里两个都是聪明人，话题点到为止。 姜慕知信得过卢任矢的为人，她这个直系上司，虽然在一些事情上优柔寡断，又有些墨守成规的缺点在，但确实是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姜慕知这些年对公司的贡献。 四目相对，最后还是卢任矢率先让步：“好吧，你还很年轻，成长的空间也很大，如果改变了想法，欢迎你随时再来找我……另外，崔启的事情，公司一定会重视，假如真的是另有隐情，那也许A&R部就会迎来一次大换血了。”他长叹一声，挥手示意姜慕知可以离开。 姜慕知在关上门的前一秒，目光落在卢任矢垂着头撑在办公桌上的身影上，内心也有些许波动。 但就在她关上门、从办公区走到两栋大厦中间的空中走廊时，玻璃墙外的阳光大亮，洒在白瓷一样的地砖上，有一扇窗户被推开，姜慕知可以听到外面鸟叫的声音。 这座城市的秋天已经悄然到来，天空一碧如洗，姜慕知忽然感觉到无比地轻松，她好像终于能够从一段如沼泽般的人生中解脱出来，离开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算不清的人情世故，再次拥抱自己挚爱的音乐。 她还想和简绍从一起讨论那些哆来咪发，还想和他从莫扎特聊到林肯公园。音乐一直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就写在一张简单的乐谱上，由几条横线、几个音符、几个谱号和几个标点组成，却能够千变万化，将几千年来的大千世界一并容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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