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房办公室里的宋莺时靠着椅子,溃不成军,只觉得牙疼到脑髓一般,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傅沉就到这一步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离婚,茶楼也能继续经营。 只是再也回不到昨天了。 徐记微听到宋莺时的哭声,蹙眉在门口走来走去,等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生气:“这傅沉也真是的,家里有钱有势了不起啊,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我们莺时还不稀罕和他在一起呢,要我说,他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我刚才可问了几个朋友,说他这个人在云港名声很不好的。” “小时候就捅了他表弟的眼睛,长大了把他表弟都差点送进去,亲弟都快被他弄死了,他会不会打人啊?家暴什么的?” 张桐听她絮叨,有些头疼:“你不是还坚持让莺时不离婚吗?” “那也不知道他是这种危险人物啊,这再有钱也不行啊,怪不得还得瞒着才结婚,一看就有鬼。” 徐记微敲着门,对宋莺时说:“你明天去云港好好跟人家聊聊,最好是打听清楚了,他什么品行,这有钱归有钱,万一犯了事的可不行啊。” 里面的人没回应她,但哭声小了。 徐记微让张桐注意点,自己驱车回徐宅给宋莺时收拾东西了,看到新的徐宅,徐记微自己也愣住,看着里面的生活痕迹,又像寻常家庭,院子里的绿竹格外青绿。 卡宴里的烟雾久久散不去,谭西奥都开始熏得慌,到了别墅,忙不迭开门。 傅沉却没有下车,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那明天回云港的事情?”谭西奥问,傅沉冷声:“照旧。” 谭西奥走了,车库恢复安静,傅沉掸着烟灰,平生第一次生出挫败来。 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跟宋莺时发脾气了,一开始就道歉,会不会好一点? 可他总是面对宋莺时就会被她的话激怒,不可自控。 翌日一早,宋莺时捂着脸起身,洗漱时候发现自己的脸有点肿,她连忙看眼智齿,牙龈发红,碰一下脸都疼。 果然中医说保持平心静气,对身体有好处,这不有点什么,生气就严重发作。 徐记微拿着行李箱给她,劝她:“好好说话。” “差不多得了,我跟傅沉的事情,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外婆他们。”宋莺时接过行李箱,徐记微点头:“知道,我说怎么去云港,原来是去给陈慧参加婚礼,你就帮我带个红包吧,上次你出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等徐莹这个贱人回来,我收拾她。” 宋莺时无聊点头,接过红包,推着行李箱出去时候,正好看到停在门口的卡宴。 傅沉从后座下来,宋莺时不跟他对视,挪开眼,绕过他,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然后去另一边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开,谭西奥瞅着他们的脸色,心下叹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叹气,明明傅沉结婚,就应该是这样的婚姻啊,互不干涉,维持体面。 到了机场,他们没走航班线,从私人通道进入停车坪,谭西奥将宋莺时的行李先收拾妥帖。 宋莺时看着私人专机在面前,升降梯也落在眼前,忍住心里的惊叹,装作淡定上去。 里面的空间很大,分得很清楚,卧室和餐厅,还有办公区。 宋莺时径直进了卧室,不理会傅沉,谭西奥安排好后,看着工作人员关舱门,瞬间舱内的空气都稀薄不少,得益于傅沉的低气压。 宋莺时在卧室走了一圈,想来上次从云港回来,也是这趟专机,只是她没印象。 拉上帘子,窗外的风景让人恐高致幻,白云是丝丝缕缕的薄雾,轻轻滑落在专机上。 宋莺时靠着窗趴着,呼吸间都是卧室里的熏香气息,她捂着脸决定睡会,不过应该很快就到了。 只是一觉过去就没了知觉,宋莺时感觉有千斤重压着自己一般,她艰难喘气,试图推开什么,嘴里喃喃骂:“傅沉,你给我滚开。”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做那档子事。 傅沉刚脱下外套,看到宋莺时在床上挥舞双手推被子,一旁的医生给她量了体温后,说:“三十八度九,高烧了。” 傅沉呼了口气,顿时什么气都没了,宋莺时还在那难受以为是傅沉闹她。 飞机到了的时候,傅沉去叫宋莺时,却看到她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摸着额头滚烫,一个劲说牙疼,这才抱着她来傅家名下的医院。
第42章 “等消炎退烧了再去拔牙。”医生说着宋莺时的病情。 傅沉听着, 让谭西奥送医生出门,落地窗内,他双手叉腰, 看着吃完退烧药已经昏睡的宋莺时, 重重泄了口气。 因为智齿发炎导致的高烧, 医生大概的意思是可能是最近心情也不好,还有因为为难过哭泣脱水的问题。 傅沉拉过一旁的沙发椅, 坐在病床旁边, 阳光下, 女人的水淹憔悴苍白,眼睑一圈倒是红的, 嘴因为难受微微张开,像随时就会化掉的奶糕娃娃。 傅沉叹气说:“昨天还牙尖嘴利的, 今天就蔫了。” 他又咳嗽一声,趁着四下没人万籁俱静, 捏着宋莺时的手,贴在脸侧, 轻声说:“我错了,对不起, 不该瞒着你,我怕你因为知道我的家事,嫌弃我,我不敢跟你说,其实……我在加拿大生活了十年, 也没敢跟你说。” 面对她沉沉睡去的模样, 傅沉又泄了口气,他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都晚了,要说也应该在她清醒的时候。 傅沉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挺卑鄙的。 他去病房的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宋莺时咳嗽一声,睁开眼,看他推门出去。 混沌的脑子,又开始生气了。 好啊,他居然在加拿大呆了十年,这就不是主动瞒着了,是主动骗人了。 宋莺时重新睡着之前想,她一定要收拾这个大骗子。 傅沉回到云港,就开始忙了,他现在是傅家的掌权人,要处理很多事情,家族里的很多烂摊子,一直被他搁置,过几天就是傅氏正式交接给他的时候,到时候还有发布会和家族宴会,他带宋莺时来,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也是真的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家族的人都认识宋莺时。 也想让宋莺时亲眼见证,他漂泊二十年,终于得到一切的那一刻。 相比傅沉,宋莺时就闲很多,林盛和秦阿姨也来看她,宋莺时还生林盛的气,不怎么搭理,可秦阿姨就不同了,人家是长辈。 宋莺时只好接她的话,秦阿姨很歉疚:“没跟你说傅沉的事情,也希望你别记恨我们,以后你就傅家的当家夫人了,我可得罪不起你。” 宋莺时啃着苹果尴尬笑着,“不能不能。” 可敷衍的态度也挡不住。 “其实我能理解傅沉为什么对你隐瞒这些,我要是他,别说瞒着你,就是骗着你一辈子不回云港都是好的。”秦阿姨看出她的敷衍,态度也诚恳不少。 宋莺时没吭声了,秦阿姨认真说:“你别怪他,等他有机会跟你说清楚,他从他/妈妈去世之后吧,日子就过得不好,这些年也一直给他/妈祈福祷告,希望他/妈能在黄泉路走得安稳一些。” “我跟他/妈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我也不是本地人,他/妈妈也不是,所以关系好一些,这些年要不是我和一些老朋友,在国外接济他一些,他说不定都活不过那些年。” 宋莺时听着就不想听了,那也不是傅沉骗她的理由,别人说什么不算,有本事让傅沉亲自来说。 私人医院确实很厉害,下药也猛,宋莺时第二天就退烧了,牙龈也不肿了,吃什么都香。 秦阿姨走了之后,谭毅也找机会来医院,可宋莺时不想见,就没让他们进来。 医生拿着灯看宋莺时的牙齿时候,傅沉正好进门,宋莺时立马闭上嘴,瞥了他一眼。 傅沉问:“什么时候能安排拔牙?” “明天就可以。”医生恭敬回答。 傅沉一身正装,周身凛然,不怒自威,医院都是他的,医生稍微恭敬点,也是不自觉的。 “那就安排上吧。”傅沉语气不容置疑。 宋莺时却捏着被子说:“这是我的牙,凭什么你说拔了就拔了?” 傅沉看她,又来较劲了,当即不理她,示意医生出去安排。 宋莺时气结,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丢到傅沉身上,“我说不拔,你把当你的所有物是吧?” “不拔,继续发炎?”傅沉拧眉,也开始蓄气。 “那也是我的身体。”宋莺时不愿意拔牙,她的智齿都很整齐,也很心满意足容纳它们。 医生在门口犯了难,傅沉不理会宋莺时,对医生说:“你去安排。” “傅沉。”宋莺时立马要拔了滞留针,护士连忙压住她。 一群人用粤语劝着她,唯有傅沉用普通话一字一句说:“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又要跟我闹什么?” 宋莺时看着他,僵持中,宋莺时眼睛一红,偏头不看他。 又倔又脆弱。 傅沉心一软,抬手让他们先出去,合上门后,傅沉走过去,掰过她的头,豆大的泪珠砸在他指尖,又化成水珠向他掌心流淌。 傅沉不知道她在固执什么,语气缓和许多,耐心解释:“这颗牙已经有问题了,它会让你发炎不舒服,疼的会引发偏头痛的。” “可是我外公不在了。”宋莺时瞪着他。 傅沉奇怪,“什么?” “我的牙齿都是我外公帮我丢的,我还没有长智齿,他就去世了,没人帮我丢牙了。”宋莺时低头哭泣。 生了病之后,人是会变得脆弱的,一点点小事情,回想起来都会无比难过。 小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说话,说人的上牙掉了要埋进土里,下牙掉了要扔到很高的地方。 她小时候就很害怕掉牙,甚至想让它多留下来,外公会带她去医院,告诉她以后的牙齿都让他来丢。 最后一次换牙的时候,外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换牙了,但不是最后一颗牙。” “为什么?”小小的宋莺时不解,外公笑着说:“因为人其实还有四颗牙齿,要等你长大才能长出来,是你的成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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