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天花板时,窗外的雨不停地敲,这个海岛好像不知疲倦,听久了这狂风骤雨,倒成了另一种寂静,白黎难得振作,起身进了厨房。 顾明野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男人抬手拨下头顶的雨衣连帽,耷水的眼睫往屋顶上看,蹙眉说了句:“房子漏水了?” 白黎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朝面前摆着的七个水碗敲了下。 顾明野扯唇笑了声:“猪崽都没你饿得快。” 白黎眼睛睁圆,见他要进厨房,忽然起身用筷子连敲了几下面前的碗沿,一串高低音调的节奏顺滑地流淌而下,顾明野的长腿微顿,侧身朝她看来。 白黎挑了下眉眼,继续去敲碗沿。 水面的波纹微微起震,在低旋的风雨声中构成另一片音符,谁也没有说话,挂在门口的黑色风衣下沿滴答着雨珠,他就这样听完了这首曲子。 她收起筷子,虚空打了个旋,而后朝顾明野低头,行了一个谢幕礼。 在对上他携过风雨的瞳仁时,说了句:“顾先生,什么时候开饭呀?” 男人敛下眉眼,说:“把碗给我收回来,没地儿腾菜。”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白黎:“……” 真是对牛弹琴。 “你听不出来是什么歌吗?” 她把碗收进厨房,男人挽起衣袖,白黎才注意他肩膀陷了一片湿沉。 “My Heart Will Go On。” 顾明野嗓音天生低沉,像夏浦岛的海风,吹动沙砾轻滚,落在人耳膜里打旋。 白黎是在听见他说英文时忽然意识到的。 她蹲在碗柜前一个个地把碗放回去,说:“岛上情况还好吗?” “今天去加固了防护,还好。” 这时他伸手到碗柜里拿盘子,白黎刚好剩最后一个碗,两人的手同时往里探,顾明野先收了回去。 她说:“你防什么啊?” 她抬起头看他。 顾明野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水槽前是一扇紧闭的窗,有闪电划过,紧接着,惊雷响起。 “工地。” 他说。 白黎噢了声,把碗柜门关上,起身腾出厨房的地方给他,“我在内陆长大,没遇到过台风。” 她往门边走,看见他重新弯腰去拉碗柜,她说了句:“我们那儿是沙尘暴。” 男人微侧的眉眼角有勾起的弧度,“那我们这儿的台风不入您眼了。” 她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说:“我帮你看着火,你去洗个澡吧,我看你衣服都湿透了。” 顾明野拿的砂锅炖汤,白黎无聊了一天,终于给自己找了事做。 “听见锅里有水沸声就拧小火,会吗?” 白黎认真地点头。 男人就出去了。 她盯了一会火,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晚上九点,周牧觉总是会考虑到用餐时间和洗漱时间,在她最有空的时候打过来。 “今天在观澜遇到你爸,你这几天不在京北,怎么跟他们说的?” 白黎心头一紧,听出周牧觉话里的轻叹,好像她是个不懂事瞒着父母逃出来的坏女儿,“我说去了海城参加一个展,你不会告诉他我在夏浦吧!” “小黎。” 周牧觉嗓音温和,与夏浦疾烈的粗糙不同,他金尊玉贵,是从不染泥尘的贵公子,哪怕现在隔着手机,她依然能想象他三分淡情的眼睛,看人时容易让人有错觉,错觉她是那一个能入他眼的女人。 “你是我妹妹,心里想什么我又不是看不见。” “我不是,谁要当你妹妹!” 白黎嗓音提了起来,像炉灶里猝起的火。 “那你要当什么?” 他好像在哄她。 白黎眼睛有些热,她盯着火看得太久,偏过头去抬手揉眼睛,“你不是看得见我心里想什么吗?” “噗!” 忽然,砂锅盖眼吐出一股滚烫的水珠,把白黎吓了跳,条件反射地拿起一边的铁锅盖挡在身前,下一秒才反应过来顾明野说的要拧小火,但她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根本腾不出功夫。 等她把锅盖放回去,煤气炉的旋钮上已经不断被热水泡吐满,她吓得根本不敢伸手,生怕被烫伤。 最终鼓起勇气尝试往前一伸,“噗”的一声,水蒸气顶起了锅盖—— “啊!” 白黎轻呼未落,胳膊让一道大掌钳住,整个人被往后带,下一秒,“嘟嘟”震动的砂锅盖停歇了它恐怖的沸腾警报。 白黎心脏有余震在跳动,从热水里侥幸逃走的右手压在了一处结实的肩肌上,他来不及穿上衣,此刻上面滚烫着水珠,钻进了她指缝间,而她后背贴在潮湿的墙壁,退无可退。 怪这个厨房太小了。 白黎懊恼,她家里的厨房分中西式,封闭和开放,哪里会出现这种状况,她的手从他肩膀上缓缓收下,别处不敢看,仅是那处从锁骨往下的虬劲麦色就足够她触目心骇,左边仍有电流声响,传来周牧觉的嗓音:“刚才怎么了?” 她眸光往上躲,看见顾明野开口的瞬间,她指尖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巴。 灼热洒在她手中,在连心的十指上乱窜。 男人携着水珠的眼睫微动,他刚从浴室出来,连黝黑的瞳仁都晃了光。 “没什么,是水壶烧开了。” 说完,她有些心虚地藏了下眼神。 “跑那么远,照顾自己都难,西畔桂堂换了个新厨子,味道不错,给你留了名。” 白黎:“是你的烟烟爱吃素食,不是我,我不回去了。” 电话那端微微一滞,而后是道无奈的笑,好似无论她发什么脾气都激不起他的情绪,说:“还真在生我气啊。” “我生气?呵,我出来一趟还非得跟你有关了?我管不着你跟谁在一起,你也别管我,再见!” 白黎把电话一挂,现在更明显了,她就是被周牧觉激得赌气跑出来的。 她收了捂住顾明野嘴巴的手,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脸上,仿佛秘密被他看透了,白黎挣了挣胳膊,他的手还钳在上面。 “我困了,汤你自己喝吧。” 说罢转身要走,然而那股力道并未松开,“你说要做的,不是我。” 男人嗓音低沉,好像这笔买卖交易定了,她不能中途退单。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 她推了他一下,男人跟道墙似的堵在身前,她眼眶有些红了,“我给钱,行了吧!” 顾明野嗤笑了声,“为了个男人连饭都不吃,哭着跳海,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白黎眉心一蹙,仰头气道:“关你什么事啊!你们男人说话就是恶劣!” 呼吸在狭窄的缝隙间起伏,潮湿的空气带来薄薄的汗意,而白黎心口的衣服被顾明野身上的水珠晕开了几片湿意。 在这样的停顿里,白黎才意识到她把情绪转到了顾明野身上。 原本握在她胳膊上的力道松开,男人转过身去看那锅汤,一股压迫倏忽抽离,她贴在墙上看他的背影,背阔肌微绷,流畅的线条从肩膀呈倒三角地往下滑,暗黄的光影灌入他凹下的背脊腰线内,最后春光隐入裤腰。 他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出来替她熄火了。 安静的厨房内,白黎此时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被罚站着,反省自己。 顾明野把锅盖阖上,转身走出厨房。 白黎眨了眨眼睛,把火打开了。 等顾明野套回T恤从浴室出来,白黎还蹲在里面看火,确切来说,是发呆。 窗外风雨飘摇,室内寂静地飘着香味,白黎是有一些怕顾明野的。 且不说寄人篱下,明天还有没有饭吃都得看他。 “汤好了吗?” 她问。 顾明野双手环胸走进来,脸色也是铁沉的,一看脾气爆炸不好,也不用毛巾,直接徒手揭开锅盖,白黎去拉开碗柜,拿了两个瓷碗挨着放到一边。 等他盛好一碗放下,她的手刚要去捧,就听头顶落来一句:“别碰,烫。” 白黎下意识收手,抬眸看他。 她跟着他走出厨房,坐到对面等那碗汤凉。 男人站在靠窗的地方,身后簌簌大雨落下,他侧抬头看了眼雨,明暗交接的光影落在他脖颈绷起的一道筋上,竟有一股道不清的性感,再转眸,他眼神朝她落来,顾明野说了一句白黎遇见他以来,听过最温柔的话: “白小姐,不要为了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野哥:想要破坏。 《My Heart Will Go On》:电影《泰塔尼克号》主题曲《我心永恒》。
第9章 ◎“你想怎么治我啊?”◎ 白黎恍惚透过这道身影去想另一个人。 周牧觉最讨厌的天气就是下雨,他不喜欢潮湿的空气和街道上的泥泞流水,也不喜欢伞沿碰下来的水珠。 就连手沾到雨都会生一层令他眉心蹙起的湿黏感。 “你抽烟吗?” 她问顾明野。 男人摇了摇头。 白黎轻笑了下,指尖碰上那碗汤,说:“你还真是,不破坏自己。” 守身如玉。 白黎鼓腮吹了吹汤面上的热雾,然后抬眸看他:“你谈过恋爱吗?” 顾明野双手环胸又看了眼身侧的窗。 白黎心里生出一丝逗弄:“有喜欢的女生吗?” 顾明野眼角垂着的光朝她落来,说:“要不我给你换碗酒?” 白黎低头沿着碗沿嘬了口汤,屋外风雨如晦,在钨丝久烧而燃出的暗暖黄光下,她还能有一口热汤进肚,倒是让她心情没那么糟。 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她把最后一口汤送进嘴里,两边腮帮子鼓着,然后把碗底露给他看,好像是为了他喝的。 夜里,白黎睡不着,趴在床上玩手机。 钟茜茜那头在打游戏,投新男友所好,但还是能分一点精力给好友的,也难怪她人缘好。 “诶~黎黎,你在那岛上待了两天了,跟坐牢似的吧,真可怜,回京北咱带你去吃好的。” 白黎朝手机笑了声,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刚才周牧觉说的西畔桂堂,遂道:“吃素食吗?” “别啊!” 钟茜茜说:“你刚从荒岛求生回来,当然大鱼大肉啊!” “我得看看周牧觉是不是给我在西畔桂堂留名了。” 钟茜茜语气一噎,这时白黎的手机震了下,是电话拨入,来电显示:白莹。 她切了钟茜茜的通话。 “喂,姐姐。” 白黎在床上翻了个身,直筒睡衣的裙摆往上拢,“怎么还没睡啊?” “唔,赶课题呢。” 电话里白莹的声音娇俏清爽,是这雨夜里难得的明媚,“姐姐,我最近修了心理学,有个名词挺有意思的,叫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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