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吵。 吵的人头都疼了,江聿吐出两个字:“报警。” 王兰的声音戛然而止。 “报警?”他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乡野泼妇,生活在自己的那套世界观和行为理论里,“我管我女儿,天王老子来也管不了。” 江聿没管她在发疯,将盛晴抱了出去。 盛晴的身子小小的,抱在怀里没有分量一般,只是身上那件廉价又极度不符合身材的红色嫁衣如一团火焰灼伤了江聿的眼睛。 他回过头来,对着梁山说:“这里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梁山额头上不断冒出汗水,点头称是。 ---- 盛晴在医院里待了两天,医生给打了缓解迷药的针。 好在药的剂量不是很足,还没到影响神经影响大脑的程度。 “少爷,”照叔看着忙了一天没有合眼的江聿,轻声开口,“梁市长那里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江聿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她后妈怎么处理?” “拘留。” 照叔说完,迎面投射过来一道冰凉且愠怒的视线,他解释道,“虽然这个处罚不算严重,但也算让王兰给教训了。” 江聿回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姑娘,她还在昏迷,那样的安静,脸颊是健康的粉红色,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拢在一起。 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梦,是不是噩梦,梦里有没有虎视眈眈想把她嫁出去卖钱的后妈,或者有没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妈妈。 “这不够。”他缓缓闭上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王兰下地狱也不足为惜,”照叔顿了顿,坦诚说道,“但是我们得顾及阿晴,还有盛佳。” 江聿叹息一声。 盛晴还在读高中,还是个未成年,没有办法彻底脱离原生家庭,就算是她长大了可以离开,那还有一个妹妹在王兰和盛国江手里。 在她们无法永远地摆脱原生家庭的情况下,对王兰施加的任何惩罚都有可能原封不动地回到她们身上。 为了盛晴和盛佳,也不敢对她太狠。 江聿摆摆手,示意照叔离开,而他推门,走进病房。 阳光一点点洒在盛晴的身上,光柱里有细小的尘埃浮动,江聿在明媚晦暗里,花了一个小时思考。 思考盛晴的前程。 极尽谋划和计算。 在脑海里如写论文一般设定了很多条件带入一些公式,最后,双手搓了搓脸。 “周姨,”他推门而出,不再看躺在病床上的盛晴,“给我联系盛晴的班主任和校长。” 周姨犹豫着说:“江老那里已经打过很多电话来催。” 江聿不知道爷爷在着急什么,皱着眉:“今天就回。” 周姨顿了顿,全盘拖出:“楚秘书长说,江老今天进了ICU。” 爷爷今年已近天命,身体虽然一直硬朗,但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顽疾对身体一直有着或大或小的伤害。 这次进病房,谁也不好说会如何。 江聿目光狠狠地颤动了下,喉结飞快蠕动,但还是定下心思,冷静吩咐道:“我去找盛晴的班主任或者校长,让照叔去申请航线,一个小时候飞回京北。” 江家是有私人飞机的,但一般情况下是给爷爷配备,但江聿想用也没什么问题。 私人飞机一般都是放在机场养护,航线不用买也买不了,一般要提前一周向民航管理局申请,但现在的情况特殊,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处理起来并不难。 --- 盛晴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晚上。 睁开眼,先是懵懵然,看到自己简陋的天花板,意识一点点回笼,才想起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姐姐!” “乖囡囡。” 两声呼唤同时在耳边响起,盛晴先是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这两天没人管盛佳,她自己连头发都懒得梳,现在活脱脱一个小邋遢鬼。 而另外拿着水杯,眼里都是假惺惺的关切的则是爸爸盛国江。 那天的恐怖记忆回到脑海,盛晴不断往后退,把身子坐直了些,没去接盛国江的水杯,但小声“嗯”了一下。 盛国江明显感觉到女儿现在跟自己并不亲近了。 但好像这个局面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无法纠结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好,尴尬地水杯塞到盛佳手里,出了卧室,然后给门带上。 “姐姐,你好些了吗?”盛佳抬手摸了摸盛晴的额头,又把水杯递过去,“你还晕不晕呀?” 盛晴还是不敢喝水,警惕地看着盛国江拿过的水杯,摇了摇头,又点头:“有点儿。” 声音沙哑。 盛佳赶紧下床跑到厨房,又换了一杯新水回来,看着姐姐一边喝,一遍小声说道:“姐姐,你吓死我了。” 盛晴看着小小的盛佳,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劫后余生减少分毫。 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盛佳的命运和她是一体的,今天是十六的盛晴被王兰卖给老鱼头换给弟弟的彩礼,等到十六岁的盛佳,也有可能被卖出去给弟弟买车子。 在这样的家里,他们都有可能是牺牲品。 幸运的是,盛晴遇到江聿,江聿愿意帮自己。 而盛佳有什么呢?只有自己努力离开浅水镇,把盛佳接过去,她们两个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还好有江聿,他如今的举动,可能会改变两个女生的命运。 盛晴想着想着,突然想到点儿什么,眼镜忽地睁大,问道:“哥哥是不是今天回去?” 盛佳哪里知道?也愣住。 盛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好了要去给少爷送行的。 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她飞快地翻身下床,躺得太久,速度又太快,眼前黑了一片。 盛晴扶着衣柜缓了会儿,感觉眼前逐渐清明,就打开衣柜飞快地换上江聿送给她的公主裙,然后踩着江聿送给她的白色帆布鞋,一溜烟地离开家里,跑向村子里那座最阔气的宅子。 宅子大门已经落了锁。 “阿晴,这家人已经搬走了。” 有路过的村民看到盛晴,想到她前两天的遭遇,同情地摇了摇头。 盛晴攥紧裙摆,眼里有将落不落的泪水,小声询问:“什么时候走的?” 邻居说:“白天就走了。” 而且白天的时候少爷根本没出现,只有那两位仆人回来处理好用品。 “那他还回来吗?”盛晴咬了咬嘴唇,问了一声。 没有人听到。 就这样走了吗? 明明还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盛晴拿出手机,这部手机还是江聿为了方便联系她借她用的,现在还没要回去。 一定是想继续联系的吧? 她把手机短信翻来覆去翻了很多遍。 也没有只言片语。 盛晴失落地垂下头。 可她不信少爷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既然没有留在手机上,那就是在院子里,她咬了咬牙,走到后院墙比较矮的地方,用力一跳,然后双手扒墙,像只小猴子一般灵猴地落在地面上。 夏风安静,月色也不张扬。 一切都和江聿没来过时那样。 盛晴走到樟树下,缓缓闭上眼睛,许愿。 “万能的神树,请保佑我继续读书,然后脱离家庭,离开浅水镇。” 话音落下,盛晴屏住呼吸,睁开眼睛。 再也没有一本书砸在脚边,树影重叠里,也露出任何人影。 盛晴感觉自己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暑假。 在这段无法用文字仔细描绘的时光里,她好像得到了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拥有。 身上的公主裙和那个拥抱,是她从江聿身上得到的一切。
第19章 六年后,京北重逢 六年后,京北。 再次重逢。 盛晴脑海里突然跳出当时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如果再相逢,她应该穿着得体的西装是穿梭在写字楼里的白领,两人热切地交谈后,再风轻云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但什么都清楚了。 江聿的眼神坦荡地落在她的身上,没有呼唤她的名字,没有隔着千山万水重重时光后的热泪盈眶,两人都无比地平静。 平静到像是一滴水遇到另外一滴水。 或许,可能是他压根就没认出自己。 盛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嘴角,不想其有任何上扬或者下垮,可…… 还是做不到。 “抱歉,我不租这间房子了,麻烦您跑一趟。”她轻声说道,在表情要崩溃前一秒,与江聿擦身而过。 喵咪晴晴还在江聿的脚边转悠,感觉到主人的情绪波动,朝着飞奔而去的少女“喵呜”一声。 中介小姐姐十分尴尬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连忙江聿赔礼道歉:“对不起,客人临时有些事情要做,我们改天……再,再约吧。” 跑了一整天的单子居然以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方式结束,她也有种二丈和尚摸不到头的感觉。 而眼前的这位房主虽然很帅,但看着就冷冰冰的不太好说话,她道歉之后赶紧跑路了。 人都走干净,江聿关上大门。 中央空调吹着凉爽的风,江聿抬手捏了捏鼻梁,脊背忽地有些垮,背部微微弓着,俯身给SUNNY抱了起来。 这只小猫没有叫“晴”字,最后江聿给她取了个sunny,因为“晴”是不可取代的。 sunny在江聿的怀里舒服地翻个身,露出肚皮来。 “你看到她了吗?”江聿问。 sunny叫了一声。 她长高了很多,身材舒展苗条,五官也长开了,褪去了少女的稚气,隐隐露出明艳的质感来。 只是,她好像不想再认她。 否则,为何要急匆匆就走掉? --- 盛晴几乎是魂不守舍的回到廉租房里。 这间隔断房本来是两室一厅,打了隔断,成了五室一厅,住满了四个房间,其中两间是情侣,六个人用一个卫生间和厨房,客厅根本没有多大的地方。 回来的时候,有一对情侣正在厨房做饭,盛晴直接回到了房间。 四四方方的一间屋子,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小小的桌子。 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出现江聿那张俊秀的脸庞。 其实,江聿留给了盛晴很多东西。 开学之后,班主任交给盛晴两个笔记本,是高中阶段数学物理的学习思路,以及每个章节的重点。 那是江聿花了两个晚上手写出来的学习思维导图,足以让她打通学习数学物理的江聿把她工作的工资也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每个月按照盛晴的需要给她钱。 包括老鱼头,虽然当时只是进去蹲了几天,没有多大的惩罚。 可是没过上两年,“扫黑除恶”的口号喊到浅水镇,老鱼头是最早进去的那批,盛国江在餐桌上提了这件事,然后讳莫如深地问盛晴,那位曾经来度假的京北的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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